孟长礼啧声哀怨地瞪他,后者充耳不闻似的向前探了探脑袋朝沈未凉打招呼,“好久不见啊美人嫂嫂~”
女人回了他个礼貌又疏离的笑容,然后瞧见身后的萧霸王一把夺过盟约,警告似的睨他一眼问,“做得不错,此番可有碰见梁相的人?”
孟长礼摇摇头,狐疑道,“一路上太平的很,花了不到半日就将东西顺利取到手了。我估摸着,这份盟约的存在,梁相大概是不知情的。”
萧燃颔首,又道,“事不宜迟,本王这就将东西呈给皇上,免得再夜长梦多。你二人一路奔波,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着,男人便勒住缰绳调转马头,临走了还不忘抬脚踢了踢旁边那匹正在悠闲吃草的马儿吩咐道,“对了,这匹马是薛大人的,他抠门的很,你们记得牵回大理寺。”
望着萧霸王搂着娇妻绝尘而去的背影,孟长礼微微咂舌,“不知道的还以为摄政王娶了个什么弱不禁风的娇娘子……这你侬我侬的真是羡煞旁人啊。”
某个旁人不明所以地开口问,“他们不是假扮夫妻吗?现在还没扮完呢?”
孟长礼像看傻子似的啐他一口,“没眼力见的,这都假戏真做了还能扮完吗?你就甭惦记着沈未凉了,小心萧二哥知道了,削了你的皮。”
就在萧燃连夜入宫呈上当年叶家勾结梁相贩卖私盐的罪证时,梁云妆也带着梁相的吩咐去了趟万寿宫。
周阑烟无辜中剑昏迷不醒,叶阶明重新现世惹得朝野大惊,再加上使臣来朝和秋日大典赶上了一块儿,万寿宫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一名小婢吃惊地见梁云妆深夜造访,赶忙拦住她道,“梁二小姐,夜深了,太后娘娘已经歇下,若有什么事儿,劳烦您明日再来吧。”
梁云妆笑吟吟地开口,“臣女奉梁相之命前来问候太后娘娘,还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是有要紧事儿。”
小宫女一听,见她搬出梁相来执意要见太后,遂也不敢断然拒绝,只好步履匆匆进了殿内禀报。
倒是一旁的春熙怯生生问,“小姐,天色这般晚了,想来今儿是见不到太后她老人家了吧。”
梁云妆敛了笑,笃定道,“若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还能不管不顾的坐得住,那这万寿宫,恐怕也呆不了多久了。”
说着没一会儿,先前那个小宫女便很快折回来,说是太后娘娘有请,将她带进殿内。
烛台高燃,蜡滴干涸。薛太后瞧着有些疲倦的模样,面色也很苍白。她挥手遣退了宫里伺候的丫鬟们,这才语气凝重着开口,“这么晚了,梁相让你来同哀家说什么?”
梁云妆巧笑嫣然,不急不慢答,“祖父派妆儿来传个话,说是此事被翻旧账,不管是在账上之人还是记账之人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一语毕,上座的美艳妇人登时大怒,一把将桌案上的茶盏摔碎在地,气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放肆,梁相莫不是真的老糊涂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居然敢威胁哀家!”
梁云妆后退了半步,虽有些畏惧,但还是将祖父的嘱托交代了个干净,“太后娘娘息怒,祖父还说了,当年的事情死无对证,仅凭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叶阶明,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请太后娘娘宽心。”
少女清脆悦耳的嗓音在大殿上回荡,落入薛太后耳中,却犹如丧钟敲响,声声胆寒。
大理寺办案的动作一向很迅速,尤其是在薛世寒手里,效率更是成倍地提升。梁相的欺上瞒下的罪证呈上没两日,梁府就被抄了家,只不过因着太后横加阻拦,梁家一众仍在府上听候处置。
正当事态焦灼之际,周阑烟悠悠苏醒,倒是带来了些转机。
沈未凉扶着受伤还未痊愈的少女进花厅坐下,又吩咐翠浅将窗户掩上些,蹙眉道,“你这太不要命了吧,方醒过来就溜出了宫,若要被太后知道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周阑烟唇色惨白,气息不稳道,“太后在忙着梁相之事,早已自顾不暇。萧哥哥呢,我有重要的事儿要同你们说。”
沈未凉替她添了杯热茶,递上前,“翠浅已去请他了,天气转凉,你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少女接过杯盏,刚抿上一口,就瞧见萧燃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花厅门口,遂着急地站起身道,“王爷,若梁相被定罪,叶护卫他,他会怎么样?也跟着梁相一同问斩吗?”
男人闻言,难得好脾气地解释,“叶家灭门案早已结案,现在叶子鸿被带去大理寺也只是配合审理,并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当年之事,并非我们所见这般简单。你此次来,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情?”
被男人锐利凌然的目光盯得一阵不自在,周阑烟咬着唇瓣,踌躇了一阵子,而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我,我确实知道许多。太后一再阻拦定罪于梁相,是因为当年叶家灭门案,她也从中作梗,谋了私利。”
“叶家被查处时,得知梁相背信弃义,舍弃了他们,遂决定拼个鱼死网破。贩卖私盐一事儿,太后也有参与。当时她膝下无子,后位不稳,便与梁相合谋,借此事巩固势力,稳坐后宫之主。”
周阑烟顿了一顿,接着道,“若想无声无息地让叶家人闭嘴,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将他们都变成死人。太后派人给阿木下了毒,那种毒会使人失忆发狂。真正灭叶家满门的人,不是故意认罪的叶子鸿,而是他一心想保护的弟弟叶阶明。”
周阑烟说完之后,花厅里一阵沉默,久久没有回应。
虽一早便猜到阿木就是失踪多年的叶阶明,但萧燃怎么也没想到离奇且诡异的灭门案,竟是出自他之手,尽管是在无意识中了毒的情况下。
男人抿唇偏过头去,看了看神色严肃的沈未凉,缓缓开口道,“这么说来,若要真正解决梁家,必须得连着太后一并处理掉。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让阿木恢复记忆。”
沈未凉有些无措地咽了咽喉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偶然捡回来的那人,原以为不过是个失了忆的可怜人,于是当作宋勉一般的自家亲弟弟来看待。可现在,却突然告知她,阿木才是灭了叶家满门的人,还要让他记起这段被遗忘的往事。
未免对他来说,也太残忍了些。
萧燃同周阑烟仍在继续交谈着对策,可女人显然都没听入耳,只是眉头越蹙越紧,心里隐隐觉得难受的很。
“你是不是,不愿阿木知道真相?”萧燃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跟前,不温不火地问出声。
沈未凉默了片刻,摇摇头,“他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比起见他知道真相后痛苦的样子,我更不愿见到他们兄弟反目,骨肉残杀。”
阿木也很痛苦吧,在兄长和报仇之间挣扎,可若是知道了自己才是叶家的仇人,他又能否接受的了这么残酷的现实?
萧燃伸手握住女人瘦削的肩膀,别扭的宽慰道,“本王答应你,会尽量保他二人的性命。”
沈未凉微微笑了笑,心下一阵感动,转而问周阑烟,“你可有办法唤醒阿木的记忆?”
少女点点头,“咱们抓紧时间去趟大理寺吧,我有法子让他记起来。”
第69章重生V
牢房里昏黄的烛火摇曳,阿木垂着头,叫人看不清面上是何表情。
周阑烟从药箱中取出几枚枚银针,摊放在案前,而后搓了搓冰凉的手掌,轻声问,“准备好了吗?待会儿我给你施针时,可能会有一阵剧痛,需你忍耐片刻。”
阿木闻言,虽没吱声,却是默默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一旁的沈未凉瞧见少女大病初愈,身子骨弱,恐她再染风寒,遂将身上套着的一件织金夹衫脱下,披在了周阑烟的肩头。
眼见她扭捏着要推辞,沈未凉眨眨眼笑道,“别矫情了,你没练过功夫,底子差,又是姑娘家,得带暖些好。”
周阑烟微微扬唇,心里感动,口上却不饶人,小声嘀咕道,“说得好像你不是姑娘家似的。”
沈未凉边转身朝外走去边啐她一口,“我力能扛鼎,你能吗?”
后者笑得更欢,撅嘴冲她吐了吐舌头,伸手捻起银针,用帕子仔细擦拭了一番,正准备施针时,却见一声不吭的阿木突然站起了身,快步上前拉住了沈未凉。
未见新雨,晚来的秋意依旧寒凉。而男人此刻紧握住她的手掌却滚烫的有些异常。有些日子没见着阿木,沈未凉觉得他不光是眼神变了,整个人的感觉也从温顺纯良变得偏激强势起来。
“怎么了?”
“你之前说的话,可还算数?”
阿木语气很慢,吐字间带着些复杂难辨的情绪。
女人怔了片刻,这才想起阿木所指的是什么。之前说过的话,怕是自个承诺要保护他的那句。
“自然算数。但是叶阶明,我且问你,你现在还愿意或者还能够放下一切,只做阿木吗?”
沈未凉难得这般严厉,她倒不是觉得阿木同萧燃联手扳倒梁相做错了,只是事已至此,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他唤她一声主人,她便会好好护着他一分。
但若他执意将那些前尘旧事拾起,那他们的主仆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沈未凉这么想着,没什么犹豫地挣开他的手掌,转身朝外走去。刚迈出几步,惊觉肩头被搭了件男子宽大的衣衫。
阿木不由分说推她出了牢房门,而后闷声道,“你走吧。转告萧燃,我和他的约定,依然有效。”
出了大理寺狱,天将明。
沈未凉老远就瞧见男人身姿挺拔地立在院门口,看样子似乎是在等她。遂小跑着上前,吁了一口气道,“王爷,您还没走哪?”
萧燃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怎么样,阿木可愿意让周阑烟帮他恢复记忆?”
女人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只是梁云妆那边已到了第十日,眼下梁家濒临覆灭,王爷还要去沂水别庄见她吗?”
萧燃转过身来,轻笑着俯身盯住她的眼眸,“说到底还是不愿本王去见别的女人。”
沈未凉忍俊不禁,抬手将男人推开一些距离,正色道,“王爷还真是多虑了,我只是好奇罢了,并无他意。”
萧燃不以为意地哼声,一双眼瞄到女人身上搭着的外衫时,陡然不快地变了脸色。他躁怒着抬手拎起外衫,凶巴巴地扔到地上,而后冷声问,“你的衣裳呢?”
沈未凉肩头一凉,眼见萧霸王暴殄天物似的丢了外衫,轻叹了一声,埋怨道,“周阑烟穿得单薄,我将外衣给她了。还有这好好的衣裳,您丢了作甚?”
“好什么好!”男人高喝着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衫,霸道地拢过沈未凉,替她披在肩上,而后掉头就朝外走去。
看上去,气的不轻的模样。
沈未凉哭笑不得地追过去,跟在男人高大的身影后,念叨着,“王爷,咱们什么时候去沂水别庄?”
“咱们?谁说要带你去了”萧燃故意戏弄她,脚下步子走的更快了些。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日你明明答应带我一块去的。”
“你若肯像那日一般,再亲本王一口,便带你去。”
萧燃露出个恶劣的笑容,回身唤猫儿似的朝女人勾了勾手。
沈未凉淡定地驻足,然后扯下腰间的香囊袋子,猛地朝他砸了过去。
世间怎有人能如此厚颜无耻?!
萧燃稳稳地接住女人砸来的香囊,挂在指尖晃了晃,而后笑着上前摸了摸沈未凉的长发,顺毛般哄道,“既然夫人不乐意,那换做本王亲亲你也成。”
说着,男人便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发,顺势捉住女人的小手,包裹在掌心里,边拉着她边朝前走去。
沈未凉莞尔,兀自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然后亦步亦趋地傻笑着跟在萧燃身后。
虽然厚颜无耻,倒也,叫人无法抗拒。
在沂水别庄里见到梁相,沈未凉有些吃了一惊,相比之下,萧燃倒是一副早已预料到的模样。
眼见着二人进了里屋,沈未凉瞥了眼面前仍趾气高昂的梁云妆,抬腿便坐到了一旁去。
谁知她徐徐走到女人跟前,没事找事似的嘲弄着开口,“怎么,生怕萧哥哥被我抢走,所以眼巴巴地跟过来了?”
沈未凉淡淡笑了笑,也不否定,“是啊,毕竟梁二小姐心里没装着什么礼义廉耻,怪叫人担忧的。”
梁云妆咬着一口银牙,愤愤剜了女人一记白眼。口头上没占到便宜,少女胸腔那股妒火就更盛了些。她强压下恨意,笑得有些狰狞道,“我看咱们还是好好相处吧。毕竟不久后,就要成为一家人了。”
沈未凉自然知道她所说的成为一家人是什么意思。她们怎么可能成为一家人,除非萧燃纳她为妾。
可萧霸王,大概是不会这样做吧。
沈未凉本来很确信自己的直觉,可瞧见少女胜券在握的眼神时,倒有一霎那心里忐忑起来。
她不知道这种忐忑,是来源于对萧燃的不信任,还是来源于自己一日日不知不觉加深了的爱意。
“痴人说梦。”女人敛眸,掩下眸中万般忧思和动摇,清清淡淡地开口,“李伦甫之事,我还没找你算帐,奉劝梁二小姐最好夹着尾巴做人,莫要太嚣张了。”
梁云妆不屑地哼笑,讥讽道,“李伦甫那等无用之人,留着也没什么用。况且你又能如何?”
“无用之人难道就该死吗!”沈未凉冷声喝他,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未等梁云妆再开口说些什么,院墙上陡然多了道黑影,身形矫健地朝她掷去几枚银针。
gu903();沈未凉飞快地拽过少女的腕子,将她扯到一旁,然后从袖中甩出九节鞭,将银针击飞在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