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对着这两个孙子,哪怕说这种悖逆之言,她也丝毫不在意说:“凤儿,顾家是你们的,不会变的,听祖母的话。你喝,喝下去,等你爹回来,一定让他把那只兔崽子弄回来,给你出气!”
“我要一刀一刀把他剐了!”顾云凤咬着牙,恨声道。
“好好!等你阿爹回来,让他想办法把那小子给弄回来,让你剐了!”老太□□慰他,从婢女手里拿过汤药,那顾云凤用左手接过汤药。
“贱婢,要烫死我啊!”顾云凤吼叫一声,把手里的汤药掷向边上那个怯懦的婢女,那婢女不敢避开,硬生生地被他扔过去的碗,嗑在了脸颊上,疼地惨叫一声:“啊!”
顾云凤怒吼:“还敢叫?给我拉出去打死!”
那婢女跪在地上:“郎君饶命,郎君饶命啊!”
顾奎走进去,顾云凤站在那里发着怒火,顾云龙靠在榻上,一个丫鬟跪在地上,地上汤药翻了一地,青瓷碗碎成了几片。
顾家老太太忙叫:“好了我的小祖宗,把她拖出去打,让你出气好吗?”说着示意,边上的婆子,拖了那丫鬟出去。
顾家老太太看见顾奎进来,忙问:“阿奎,怎么样?圣人怎么说?”
顾奎叹了口气说:“这事情莫要再提,从今日起,随便哪里,哪怕是家中,都不许再提这个事情。”
顾云龙刚想要撑起,没想到用了受伤的右手,彻骨钻心地疼传来:“啊!”
“龙儿!”顾家老太太过去搂住了顾云龙,不可置信地说:“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许再提?龙儿和凤儿被那个畜生弄残了,这个仇不报了?”
“阿爹!”顾云龙吼叫:“我们俩这个血白流吗?凭什么我们俩被他害残了,他能全身而退?就因为她是靖边侯的外孙吗?”
顾奎拍着桌子:“昨夜,今晨,我怎么跟你们俩说的?给我太太平平去赴宴,不要闹事?你们听了吗?拿着匕首进去,知不知道这是死罪?这件事情不要再提,提了,人家揪住你们这一点,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我们又没想去刺杀圣人,我们就是要为阿娘报仇雪恨!”顾云凤叫嚣。
顾奎指着顾云凤:“那你报啊?你报仇了吗?两个人被人打地无还手之力,让人废了手,成了这副样子,也好意思说?你今日所行,会害死全家知道吗?”
顾云凤看着顾奎,眼泪滚了下来,顾奎说的他都听不进去:“阿爹,你嫌弃我们,你是觉得顾云清比咱们好是不是?其实你希望咱们俩今日要是死了的话,更合你心意对不对?”
看见顾云凤眼泪下来,顾老太太心疼地不行:“乖乖别哭,祖母疼你!”
顾老太太对着顾奎说:“我方才就说了,让我一起去,圣人难道不讲道理了?难道就任由那个畜生伤了他的兄弟,没有一句话?你对圣人怎么说的?你说啊?”
“阿娘,这个事情放在桌面上就是他们俩的错,有什么好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以后的机会。”顾奎发现跟自己亲娘说不清楚。
老太太拍着桌子,胸口不停地起伏:“那就是你都没有为两个孩子争一争,任由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您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形?您劝着点两个孩子。”顾奎对着老太太说道,“他们年纪小,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
老太太伸手一巴掌打在顾奎的脸上:“我都咽不下这口气,你让我劝着他们俩?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女人,女人护不住。儿子,儿子护不住。你还能做什么?”
顾奎在曲江池受了一肚子的气,被谢家那个小畜生一句句地,懵地连话都说不出,这会子又被儿子亲娘这样怪怨,这一巴掌下来,他嘶吼出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唯一的错就是把你们都养坏了,让你们不知道天高地厚。闹啊!你们闹啊!迟早这个家要被你们闹完了!”
老太太听见他说这样的话,伸手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边扇自己边哭叫:“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了,你十岁没有了爹,你爷爷奶奶看不起我,我是怎么把你拉扯大的?这都是错了?如今,你都这样跟我说话了,我还活着干什么?我去投了井,死了干净!”
顾云龙和顾云凤看见老太太这么又打又哭,一起哭起来:“奶奶!”
“凤儿,龙儿!只怪你们命苦,只怪奶奶没本事,你祖父不是什么侯爷……”
顾奎这些年一直顺风顺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眼看是处在生死之间,他们祖孙如疯魔了一般,还在闹腾,他心头一口郁结之气,无法纾解。
从屋里冲了出去,一路跑到自己的院子里,踹开了房门,拿起架子上的双耳瓶,使劲地掼了出去,瓷器碎裂的那种声音才让他心里好受些,一个一个家什被砸,距离上次被砸不过几天功夫。
砸完了整个院落,看着一副残破之相,顾奎一声大喝:“拿酒来!”
曲江池这里,中午皇后宛若仙女降凡尘。这晚上,这位又换上了戎装,开始演起了木兰从军来。顾云清也不明白这都做了皇后,怎么还这么喜欢大庭广众跳舞,还没完没了。
即便是铠甲也一定要将身段包裹地曲线玲珑,真难为为她缝这身舞衣的绣娘了。那猩红的嘴唇,娇柔的笑容。身边演她伙伴的几个男太监还得眼瞎地表示看不出这是女郎。
边上黄嘉楠呵呵笑着说:“你们说,要真有木兰从军,十二年,怎么可能不被认出来?她在军中睡觉不被发现?”
曹暨摇了摇头,怎么发现?当年他和黄嘉楠可都是没有发现。黄嘉楠至少没跟她同榻过,也就算了。他和她同床过不知多少回了,还不是跟块木头似的?
顾云清呵呵笑,看向黄嘉楠:“你傻不傻?在军营里,你身边要是睡了个女人,你会去告发吗?”
曹暨一口酒呛进了气管里,顾云清忙伸手给他拍,黄嘉楠侧过头,挑眉深以为然:“云清,还是你能看的明白。我说呢!对啊,要是我身边睡了个花木兰,我也肯定不会跟人说去,哈哈!”
“就是!”顾云清一边嘚瑟地说,“就是这么回子事儿!”
曹暨再闷一杯酒。
周后的木兰舞结束,换上了丝竹的靡靡之音,宴席已经过半,臣僚们互相敬酒,顾云清今日是必须感谢那谢七郎,她端了酒过去,在谢七郎面前站定:“谢家哥哥!我敬你,多谢你今日能为弟弟我说句公道话。”
那谢七郎站起来说:“顾兄弟客气了,我不过是因势导利,徐州也是怕顾大将军之威,不敢硬碰。今日却是借着你的事情,给了我这个机会,可是顺势出这口气。否则那件事情却如骨梗喉,不吐不快。”
“哥哥爽快,弟弟喜欢!”顾云清笑了笑:“敬哥哥一杯!”
曹暨就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没有顾云清的本事,时时刻刻都能把人给笼络了,前世里不管是军中糙汉,还是那文人墨客,她都能将人笼络起来,不多时就称兄道弟。
谢七郎原本不似在凡尘之中的一个人,此刻也是与她谈笑风生。问题是这混账,还平时不愿意看书,脑子里的那些典故,一半是把上课当成听说书听来的,另外一半去茶肆听说书听来的。她就能跟谢七郎这种博览群书的谈在一起,别人还不嫌弃她。
这不两人已经相谈甚欢,谢七郎说:“找个时间,你我好好亲近亲近?”
“哥哥说的是,我能带上阿暨吗?”
谢七郎看了一眼曹暨,他与曹暨认识,却并不熟悉,但是今日他为顾云清挡刀,说出的话语看上去也不似个没有学识之人,正好有心结交,说:“自然!”
顾云清招手,“阿暨快来!”
曹暨端了酒杯过去,听云清说:“我和谢家哥哥约了吃饭,你一起来?”还好这个混账没有把他抛一边去。
“谢兄,请!”
两人饮了酒。
黄嘉楠从后边过来,扑在顾云清的背上:“好玩的不带我!小子,你心亏不亏?”
顾云清手一指,不对,侧头,她背上怎么会是阿暨?阿楠呢?
黄嘉楠刚趴在顾云清背上,就被曹暨给拎开了,此刻她身上的是曹暨,她换了方向指向黄嘉楠,对着谢七郎说:“哥哥,咱还得带着他!”
“对!”黄嘉楠对着谢七郎说:“不能抛下我!”
那个赵瑞跑过来:“怎么想要丢下我?”
“得了,得了!”顾云清向后踢了一脚,曹暨贴在她背上,春衫薄,难受。对他说:“阿暨,站直了!”
谢七郎一下子笑了起来,谢相过来说:“阿彦,不如你在家办个宴会,专门请请你的小伙伴,如何?”
谢七郎转头对着谢相道:“多谢祖父,孙儿正有此意。”
谢相拍了拍孙子的肩膀:“你们好好亲近,亲近!”
说着走到秦侯爷身边,侯爷站起来与他并肩而立,谢相侧头:“老喽!”
“七郎乃是人中龙凤,谢相当感欣慰!”老侯爷说道。
谢相笑着说:“你家云清也是聪明机智,老夫很喜欢啊!”
“泼猴一只!”老侯爷笑着说道。
刘正基看着秦铸和谢相谈笑风生,好不快活。捏了捏眉心,哪怕是周后伸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也让他没有了丝毫地兴致。
第23章
女眷那边,秦萱看着自家那个混账从盘里用手捻起一片肉脯塞进自己嘴里,嘴里含着吃食,口齿不清地叫着:“哥哥说的是!咱们可是说好了的!”
忠勇伯夫人看着顾云清,对着秦萱说:“方才一直在说谢七郎和曹家大郎。怎么就没有说过云清?云清不过比他们俩小一两岁吧?也我记得也有十五了?”
秦萱连连摆手:“姐姐就不要取笑了,我家这个小混球,还是让她再等两年,再看看。不能看年纪的,要看心智,我们家这个,跟阿暨在一起,岁数相差不大,可心智呢?就跟个孩子似的。到时候媳妇在屋里生孩子,她在树上掏鸟蛋。被人笑话不说,岂不是坑了人家姑娘,苦了人家姑娘?”
听秦萱这么一说,那夫人笑出声来:“秦家妹妹过谦了,我看云清这个孩子是极好的。当年妹妹是京中无双的美人,云清这一张面皮跟妹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看倒是比那号称秀美的谢七郎还美上三分,再说脾性也好。这些小郎君,哪一个跟她不要好?就是有些孩子气,但是做事极有分寸。今日的事情,没有闹出人命,那已经是拿捏地很好了。”
“还是等两年吧?顾家那摊子事儿不能了干净,谁家姑娘进来都要吃苦的。”说完秦萱叹了一口气,
忠勇伯夫人一听,默了默。人家要是两口子过不下去,还能和离,他们家是从头到尾的困局,云清这个孩子虽然身份贵重,可惜不受父亲祖母疼爱,而且那对兄弟对着云清是恨到了骨子里。
再说秦萱这桩婚事,这么多年了,出了多少事情,就连今日手足相残,老侯爷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也没有判个和离。确实也是个麻烦,若是能如老侯爷说的,顾云清判给秦家,哪怕不要了顾家的那份家当,到底也是侯爵。可如今?有那样一个父亲和祖母,确实难办。难怪秦萱丝毫不露口风。
她一转念对着刘夫人说:“刘家妹妹对大郎是个什么想法?大郎长得仪表堂堂,我看得找个才貌双全的才好。”
“我们家这个?别看长得高高大大的,也是个孩子呢?我跟萱娘一个想法,等两年再说。之前他爹也来信,说让他去军中历练两年。是我婆母不舍得。”
“恐怕是没有看到好的吧?要是如那边的姑娘,你定然急急忙忙给他定下了!”说着忠勇伯夫人看向王三娘那边,见那姑娘端庄娴雅。
秦萱侧过头去,却见王家三娘坐在那里眼神时不时地看向谢家七郎,悄悄看一下,复又低头,那种欲说还休含羞带娇的样子,还真是惹人怜爱。
正看着王三娘,却发现坐在王三娘上首的那位公主,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对过。秦萱顺着她的眼神,那方向也是谢家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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