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嬷为她补妆时,明斟雪顺手自流萤那儿接过宫宴宴请名册过目。
略略翻了几页过目,来的多是当朝文武重臣,或是早已退隐朝堂,但与明氏交好的清流人物。
“娘娘,吉时将至,您该起驾前往太极殿了。”
独孤凛还在太极殿等着她。
明斟雪抬眸应了声,指尖匆匆划过名册末尾几页,便要合上名册交给流萤。
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一笔墨色——
指尖倏然一顿,明斟雪又将那页重新翻了回来。
“容怀瑾……”
捏着纸页的指尖微微颤抖,明斟雪遽然抬首唤来礼官:“容氏上下获罪被禁足府中等候发落,容怀瑾旧疾复发卧病在床,他的名字为何会出现在拟邀名册之中?”
“这上头有容氏大公子的名姓?!”礼官大惊,自皇后手中接过名册仔细辨认。
“这…这……怎会如此……”礼官慌了神,忙将名册送与礼部官丨员校对。
礼部官员忙去取了修订数次的稿卷来,一遍又一遍校对排查。
“回禀皇后娘娘,名册拟订之初,确是未将容公子列入其中。臣也不知,这卷终稿上为何会出现容公子的名姓。”
“不曾列入其中?”明斟雪蹙起眉,已然觉察出端倪。
“派人去太和殿悄悄探一探容怀瑾是否在场,切记行踪要隐秘,不得惊动他,速去。”
礼官领旨遣人来往了一回,如实回禀道:“臣依着娘娘的意思,探得容公子半个时辰前已递了入宫的名贴,负责校对赴宴宾客名目的礼官见着名册上有容公子的名号,也没多想,便将他放入了太和殿中。”
“他人竟已入了太和殿?!”明斟雪倒吸一口冷气,登时站起身来,暗道不妙。
“娘娘,您怎么了?若是不欢迎容公子来,奴婢差人将他请出太和殿便是,娘娘何须如此紧张。”
流萤见明斟雪手心冷汗涔涔,忙取出喜帕为她擦拭柔荑。
明斟雪抽回手,面上愈发焦急,反复呢喃着:“不可能…容府外有我兄长亲自布下的暗线,都是军中好手,容怀瑾他怎么可能会突破多重包围直入皇城……”
还是说,她远远低估了容怀瑾,这人看似文弱,实则反察追踪的能力远在明氏府兵与禁军之上?
若真如此,那么容怀瑾此人远比明斟雪了解的要可怕的多。
帝后大婚,他不请自来是为了……
明斟雪呼吸一滞,来不及细细思索背后更深重的阴谋,几乎是在跑出殿的同时疾声吩咐礼官:“去告知陛下,速速调集禁军包围太和殿,护卫百官宾客的安危!”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伴驾凤辇仪仗的宫人大惊失色,只见皇后身着凤冠霞帔,朝与太极殿向左的方向奔去。
“都别跟过来!去通知陛下调集禁军,除却禁军,谁也不得再靠近太和殿的喜宴半步!”
明斟雪隐约猜到容怀瑾想要做什么,事不宜迟,她必须先行赶过去稳住容怀瑾,尽力保全太和殿上下,至于别的……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心知这场大婚注定要被耽搁了。
她提起裙裾,不顾一切朝太和殿奔去。
朝阳下,少女一袭凤冠霞帔流光溢彩,迎面十里春风吹动红绫摇曳,灼灼如烈火,天地间涌起血色无边。
她跑得很急,凤冠间珠翠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明斟雪顺势拔下一根趁手的金簪拢于袖中,缓步平复心情,转身步入太和殿。
殿内众宾欢坐,觥筹交错间忽见一抹热烈似火的身影出现在正门前,惊艳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待到满殿视线齐齐交汇于一处,看清了凤冠之下少女那倾国容色之时,满座哑然。
这个时辰,皇后怎会孤身来至太和殿?
成百上千种意味复杂的目光纷纷落在身上,明斟雪面不改色,镇定自若朝太和殿一角不起眼的席案前一步一步走去。
入目那道清俊的身影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
“容公子。”明斟雪出声唤他,一如从前。
身着玉冠雪袍的俊朗公子闻声搁下酒杯,缓慢抬起眼眸。
“公子为何要来。”明斟雪眸中蓄起柔和水色,凝结着无尽婉转愁思,楚楚动人。
容怀瑾眸底黯然失色:“你成婚,我定是要来再见你一面的。”
满殿宾客怔怔凝视着两人,唏嘘不已。
敢情这对郎有情妾有意,被棒打了鸳鸯?
瞧着皇后这架势,是要放弃大婚特意赶来与容氏大公子私奔?!
明斟雪朝他步步走近,她立在容怀瑾面前,端起了酒盏。
“容公子,我敬你。”
容怀瑾沉默一瞬,苦笑道:“好,臣敬娘娘。”
说罢,尾指微微动了动,端起酒杯仰面一饮而尽。
他仰起头,脖颈完完全全暴露在明斟雪的视线里,杯中酒尽,还没来得及放下酒杯,颈间蓦地刺入一截冰冷。
“咣当”一声,杯盏自手中脱落坠地。
明斟雪温柔不再,面色遽然一变,旋过身转至容怀瑾身后,手握金簪利落刺进他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