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舒顿时后颈发麻,他缩着脖子蹲下来穿鞋,吓得自言自语:“我、我穿鞋......”
梁径垂眼盯着时舒发顶:“时舒。”
面色和前一刻没有丝毫不同,好像还是那个慢条斯理和时其峰交锋的梁径,但几步外瞧着的时其峰皱了皱眉,他莫名觉得梁径要掐死自己儿子。
时舒蹲着穿好鞋,抬头瞧了瞧时其峰。
自从他答应,时其峰松懈不少,没有一直看着他。门外,他的秘书和律师听到了结果,也很顺从地暂时跟着安保出去了。
他伸手握住梁径手腕。
梁径的手腕十分紧绷,他全身都很紧绷。他沉眼注视时舒,没说话。像个被侵入领地的野兽,时刻准备反扑。
时其峰没注意,他转身朝外走,打算哄开那群安保。
时舒慢慢站起来,然后,在时其峰隐约察觉不对劲将要转过身的时候,拉着梁径飞快跑了出去!
路过始料不及的时其峰,时舒毫不客气、一把推开:“再见!”
梁径:“......”
时其峰:“......”事态发展过于陡峭,他都有点傻了。
虽然知道自己儿子很少乖乖听话、总会和自己对着干,但眼下这个情况,早就不是小时候打打闹闹,时其峰自觉已经说得很严肃了。
梁径反应还是很快的。
跑出门后,守在门外的律师和秘书听到里面时其峰的大喊大叫,伸手就要来拦,被梁径狠狠推开,换他拽着时舒朝安全出口跑。
他们在二楼,车子就在楼下。
时舒被梁径摁进副驾——他还有时间给他系安全带,时舒急得跺脚:“你去开车呀!我自己来——”
然后在梁径冷箭一样寒峭的视线里噤声。
车子很快开了出去。
时舒扒着窗口朝后看:“没追过来......”
梁径很慢地打着方向盘:“用不着跑。你爸不会带走你的。”他语气淡漠,还有些气时舒那会说的话。
时舒点点头,慢慢坐回去。他知道在梁家人的地盘,时其峰再怎么有声有势,最后都不会怎么样。
“闹大了不好......要是被你堂叔......你爸妈......知道了怎么办......”
梁径握着方向盘的手微顿。
红绿灯前,他转脸盯着时舒,神色压抑。时舒没有和他对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后的十几分钟,两个人都没说话。
快到家的时候,梁径忽然开口:“所以,如果以后我爸妈知道,如果他们不同意,你是不是就会真的一走了之?”
时舒摸着胃,没反应过来梁径的脑回路怎么忽然跳到了这里。
一路跑得颠颠簸簸,他的胃正翻江倒海。
“啊?”
梁径把车停在林荫道旁。
这边街市繁华,街口车流汇集。百货公司、露天商铺、超市、餐厅和剧院林立,市里主要的两条交通干线穿插而过。
又是这副懵懂天真的模样。梁径几乎带着恨意地想,那个时候、那句脱口而出要跟时其峰走的话,到底是在糊弄,还是真的这么想了?
“你说要跟你爸走,是真的吗?”
时舒睁大眼:“当然是假的!我骗他的!总不能打起来吧?被你爸妈知道怎么办!”
梁径冷笑,重复:“我爸妈知道怎么办?”
时舒一下皱眉,转过身面朝他:“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也沉下脸,变得不客气。
“我就想问你,你跑出来,是真的想跟我在一起,还是因为不想闹大被我爸妈知道。”
梁径目视前方,一字一顿。
听他说完,时舒心里的气股股上冒。
他觉得梁径简直有病!居然在这点事情上计较。好像如果可以,他梁径铁定拿个容量瓶来他心口,称一称到底是“息事宁人”的成分多点,还是“和梁径在一起”的成分多点。
他冷着脸,对梁径说:“都有。”
可要细细计较起来,这里面的比重完全不一样。想和梁径在一起的比重远远超过了不想闹大——但因为生气,时舒故意说得好像两边分量相同:他喜欢梁径这件事,和这世上任何一件事的分量都一样。
车内气氛直降零度。
梁径没说话。他握着方向盘,一动不动。说不清是愤怒还是伤心,时舒随口的“都有”让他无比难受。
他甚至想到了那天在体育馆,他不清楚他的意思,远远看着他和别的同学打闹玩笑、亲密无间,他的心底陡然间豁开一个巨大的缺口——可能从那天开始,他潜意识里就在患得患失,担心自己抓不住他。
不是不知道时舒有多在意自己的父母。每回丁雪来,他都十分忧愁。像守着一个惊天秘密的小偷,战战兢兢、片刻不得分神。但梁径想,即使这样,他也应该坚定地和自己在一起。不可以犹豫。
况且,他会处理好的。
丁雪梁坤和时其峰有着本质的不同。自己的父母自然最了解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本性。时其峰看似来势汹汹,但只要解释好最关键的问题就可以——就是他对时舒的态度以及日后的打算。而丁雪和梁坤一旦知道,梁径觉得他们只会往死里揍自己。这对他而言根本无所谓。皮肉之苦总好过心神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