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语重心长,“我小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后来长大了,发现还是美丽的皮囊更让人心动,比如同样是吵架,看到美人,很容易就原谅了。”
“肤浅!”谢景怒道。
被鄙视了,云舒也不生气,一副等将来你就知道了的模样。
谢景也拿他没办法,沉默了片刻,又想起刚才的问题来:“你之前是怎么让淑妃他们放弃追究的?”
她怎么还没忘记这个问题啊!云舒暗暗叫苦。
算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云舒咬牙,“是找了个理由,你别生气。”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谢景无语,他大概能猜到,不外乎是迷恋美色,沉迷身体什么的,或者保证日后关在某个宫室,只偶尔宠幸。
没想到某人给出的答案,还是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我说你有了身孕……喂,你说好不生气的!”
云舒一蹦三尺远,指着谢景:“好好说话,不许动手。”
谢景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想要打人的冲动压了下去。
“为什么要撒这种谎话?”很快就会被戳穿,她的肚子又不可能大起来,就算她忍辱负重伪装身孕,在九个月之后也要被戳穿。
“先装着,过两个月再小产就行了。”云舒轻松地道。
小产……
谢景脸黑如墨,变成女人就算了,马上还要假扮成一个有孕并且小产的女人。
“明天就出去说清楚……”谢景咬牙。
“说清楚什么?”
“没有了。”
云舒断然拒绝:“不行,至少得再过一段时间。”看谢景脸色不好,连忙补充,“这关系到一件大事,朕不是随便开玩笑的。”
“什么大事?”谢景黑着脸。
“当然是为了试探通王?”云舒老实交代道。
谢景表情顿了顿,“其实通王未必……”对这个纨绔庶弟,他一贯看不起的。
“朕知道,只怕他还不知道自己真正背后的人呢。”云舒嘲讽,这件事真正的幕后之人,应该是以冯丞相为首的前梁势力。以通王那个智商,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利用。所以直接将人拿下严刑拷问根本没用。
不如引蛇出洞。
通王想要皇位兄终弟及,前提是皇帝没有孩子。
得知后宫妃嫔有孕,势必要有大动作,正好趁机摸清楚他背后潜藏的势力。
在下午回宫的路上,云舒就设定了这个计划,不过一时没想好是让谁来假扮这个有孕的人。
他看人很准,谢景多半不会接受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让沈月霜假扮吧,她倒是愿意,但小丫头对自己似乎很有好感,万一陷进去出不来怎么办?而且假扮有孕,可能会面临某些刺杀危机,沈月霜不会武功,不好应付。
原来还愁着该怎么说服便宜师傅,没想到谢景遇到了这件事,正好顺水推舟,现成的大锅扣下去。
谢景无语了。
***
等谢景头发干了,云舒送她回寝殿。
谢景全程黑着脸,云舒生怕刺激她,也不敢多嘴。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儿僵硬。
沈月霜注意到了,还以为两人因为冯吉春起了心结。等云舒离开的时候,她匆匆跟了上来。
“陛下,易姐姐只是受惊过度,并非有意怠慢。”站在廊下,她小心翼翼解释道。
看着完全在状况之外的沈月霜,云舒哭笑不得,笑道:“一点儿小事,朕怎么会跟她计较呢。”
沈月霜松了一口气,犹豫着又鼓起勇气道,“陛下明鉴,易姐姐对冯侍卫只是普通亲友往来,绝无男女私情的。”
“朕能理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云舒耸耸肩。突然又想到,冯吉春是单相思的倾慕,没有回应,那别人呢?
他八卦地问了一句:“你的易姐姐,之前有过意中人吗?”
沈月霜脸色大变,勉强笑道:“这个……奴婢……未曾听说过。”
云舒表情一僵,这口是心非的小模样太明显了吧!
消失的那一小片柠檬又重新回到了心里头,酸爽难耐,有心追问一句“是谁?”“到底是谁!”
但想到她在自己面前说着“往事已矣”的冷淡表情,又生生将这个冲动压了下去。
对着慌乱的沈月霜,云舒故作淡然地道:“那就算了。”
转身离开。
第39章秀恩爱
好消息比云舒预料中的传得更快,就在第二天的早朝上。众位朝臣出列,齐齐恭喜皇帝,皇朝后继有人。
一个安宁的朝廷,少不了顺利的传承,与这个孩子到来的意义相比,孩子生母身份的那一点儿瑕疵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冯源道在恭贺之后,又跪地请罪,为儿子不慎冒犯了内宫的贵人。
之前冯吉春在简单的训诫之后,已经开释,云舒选择了放长线钓大鱼的路线。
对冯源道的请罪,云舒宽宏地道:“丞相不必担忧,事急从权,朕不是那等死守清规戒律的卫道士。再说,就算冯将军有错,今次救了易御侍……和她腹中孩子的性命,也算功过相抵了。”
冯源道感激涕零地谢过皇恩浩荡,之后顺势请求将儿子调出宫中。云舒也大度地答应了,将其平级调动到了禁军内。
这件事情就这么顺利揭过了。
云舒散了朝,去了东书房,却见到只有沈月霜一个人伺候在侧,面色忧愁。
“什么,病倒了?”云舒听完,无语了。某人昨天浑身湿透,还硬撑着,现在终于撑不住了吧。
他立刻去了偏殿探望。
做戏做全套,公开了有孕的消息之后,谢景搬去偏殿,一应起居饮食都变成了妃嫔的待遇。
不过并没有如预料中的正式册封,还是继续担任乾元殿女官,只是晋升了两级,从正六品的司侍变成了从四品的御侍。毕竟女官可以日日居住乾元殿,册封为妃的话,住在这里可就不合规矩了。
云舒进了内殿,就看到某人躺在床上,小脸通红,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难得见她露出这种柔弱的姿态来,云舒竟然有种莫名的爽感。
压下这点邪恶的小念头,他来到病床前,将声音尽量放柔:“可有叫太医?感觉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谢景用眼神回复道。
沈月霜在旁边补充:“太医看过了,风寒发作,开了疏风解热的药材。只是孕期不好用药,所以减了大半剂量。”
保密起见,假孕这件事,连沈月霜也隐瞒着的。
听到孕期两个字,谢景条件反射地黑脸。
云舒假装没看见,从宫女手里接过药,坐到床边,调羹轻轻搅动几下,然后凑到面前,柔声道:“先把药喝了,好好歇息两日。”
谢景被他这一套、弄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死死盯着凑到自己嘴边的玉调羹,仿佛云舒喂给她的不是汤药,而是毒药。
云舒看得好笑,故意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给朕一个表现的机会嘛,爱妃。”
最后一个词他加重了音调,房间里沈月霜和几个小宫女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谢景浑身恶寒,狠狠瞪着他,只是她正病着,凶恶的眼神配着红红的脸颊,更像美人娇嗔。
云舒看得心神荡漾,继续坏心眼地劝着:“乖乖的,不苦,朕让人加了糖,等喝完了,朕再给你吃一粒儿酸梅子。”
皇帝好体贴啊!
两个小宫女耳朵变得红红的。
谢景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赶紧将汤药喝掉,他还能说出更恶心的话来。
强忍着憋闷的心情,就着云舒的手将调羹里的药汁喝下。
这一碗汤药足足喝了好半天,中间谢景无数次想要劈手夺过来自己一口喝掉,都被云舒制止了,坚持一勺一勺地亲自喂她。
他满心好笑,头一次发现便宜师傅逗起来也很可爱,玩的不亦乐乎。
终于熬到喂完,谢景觉得自己憋得胸口疼。
云舒将空药碗搁在托盘上,又从另一个小碟子里头拿了一只蜜饯酸梅。
谢景最讨厌这种软了啪叽的东西了,此时只能捏着鼻子就着他的手吃下去。
似乎也看不下去两人“秀恩爱”的场面了,沈月霜带着小宫女告退下去。
云舒这才脱下酸爽的情圣伪装,坐在床边。
“现在没人了,你离我远一点儿。”谢景不耐烦地道。
“别这么冷淡嘛,朕有这么讨人厌?”云舒做委屈状。
“简直恶心地让人想吐。”
“你想吐是因为有了身孕,不是因为朕。”云舒郑重指出。
谢景又被他一句话堵得吐血。
云舒见好就收,也不敢太刺激她,伸手试她额头的温度。
谢景条件反射地要偏头,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弹。
云舒试了试,笑道:“是有些低热,待会儿朕让人悄悄把药材剂量加上去。”
谢景哼唧两声,“我病成这样,你倒是省心了吧。”
“这是什么话。”云舒当然不会承认。心里确实想着,病了也正好,以前还担心这家伙跑去偷偷练武功,被宫人看见露馅儿什么的,如今可算消停了。
谢景瞥了他一眼,“你就口是心非吧。”
这一声语调低软,竟然真有点儿娇嗔的意味。云舒没感觉什么,谢景自己却被雷得不轻,半天回不过神来。
云舒揉了揉鼻子,他从刚才就闻到房间里有股隐约的血腥气。这个身体五感敏锐地出奇。
“哪来的血气?”他忍不住问出口,然后就看到谢景脸色发白。
云舒愣了愣,猛地醒悟过来,“你来月事了?”
谢景黑着脸嗯了一声。这是她变成女子之后最厌烦的一件事了。
云舒不禁同情,大姨妈加风寒,难怪她这般病恹恹的模样。
又突然想到,之前那碗汤药,都是凉寒去热的,她经期服用,岂不是雪上加霜。幸好沈月霜说太医减了分量。
他起身道:“那些凉寒的药别用了,朕再让太医开个温补的方子,再准备些红糖姜茶……”
谢景听着他一叠声地安排着,眉头直抽抽。
女孩子的月事,这家伙好像比自己还懂。以前肯定是个在脂粉堆里长大的娘娘腔。
***
通王府里,谢晟好像关在笼子里的斗鸡,不停地来回走动着,焦躁不安。
终于看到门口出现的身影,他跟见了救星一般扑上去。
“真人,这下子该怎么办?怎么办?”
紫虚真人一甩佛尘,淡定地道:“王爷不必着急,”
谢晟喃喃自语:“那醒酒汤喝了好几个月,明明上次看《熙陵幸小周后》这等绝世名画都毫无反应,后宫那么多美人也没听说有孕信传出,怎么会在这个当口……”
“贫道早就说过,这易素尘命格尊贵,有凤命在身,能襄助龙气,填补不足,此番有孕,也在情理之中。”
谢晟表情扭曲,继续叨念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紫虚真人鄙薄地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点儿意外,就惊慌成这样。龙生九子,此人与那伪帝的资质简直天差地别。若非情势所迫,他岂会跟这种庸碌之辈结交。
谢晟徘徊片刻,终于狠下心:“这个孩子不能留,我在宫中也安插了一些棋子,不如……”
紫虚真人垂下视线,龙子的到来,将大幅度提升伪帝的气运,确实不能留。
只是……
“宫廷为帝王权柄中心,龙气最是凝重,庇佑皇嗣,只怕难以成功。”紫虚真人沉声道,“想要去掉此龙子,首先要压制其气运。”
“那该如何动手,求真人教我。”
紫虚真人笑道:“王爷何须贫道教授,如今您原本就气运旺盛,不逊凤命之女,而太妃更是集朝廷祭祀、万民气运于一身,此等天地造化,无论办任何事,都有如神助,无往而不利。”
谢晟眼前一亮,旋即目光阴狠,下定了决心。
***
幽暗的城北染坊,密闭的房间里,一盏油灯摆在桌子中央,微弱火光映照围桌而坐的几个人。
除了紫虚真人之外,带着银狼面具的易玄英赫然在列。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另外几人就用微妙的眼神打量他。
目光中的猜忌之意昭然若揭。
紫虚真人尚且冷静含蓄,另外两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性了。
“听闻宫中传出喜讯,一位贵人有了身孕。”对面身材细瘦,眉宇阴沉的中年男子开口,“不知会不会襄助伪王气运,让我等的复辟大业越发艰难。”
紫虚真人点头,“是有些影响,但不必太过挂心。”
这一脸阴沉的男子是湘阴郡公萧别澈。就是当初将《熙陵幸小周后》三万两银子卖给谢晟的人。
他是前朝长公主之子,有郡公的封号,勉强算皇室血亲,谢景篡位的时候,将直系皇族屠戮一空,对一些旁系并没有牵连,肯及时归服新朝的还可以保留他们空头爵位。湘阴郡公就是其中之一。但他并没有像其他幸免于难的旁系一样夹起尾巴过日子。
比起那窝囊废的生活来,他更相信富贵险中求。
另一个眉目慈和,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转向易玄英,笑眯眯道:“不知将军听闻此事,有何高见?”
听出他话语中的嘲讽,易玄英身上的冷冽之气更加浓重,
“你还不配问我这句话,等你主子来问吧。”
书生笑容一窒,冷笑道:“丞相大人日理万机,且在伪王众多耳目视线之中,如何能涉足险地。”书生是冯源道的心腹谋士,此番代他前来参加这个聚会。
眼看着气氛不佳,紫虚真人打圆场道:“诸位,大事在即,何必为这些小事伤了和气。”
gu903();书生阴冷地道:“真人是世外高人,不染凡尘俗世。我等凡俗之人却要忧虑,万一有人觉得这条复国之路太难走,不如直接投奔伪王当个国舅爷轻快舒坦,咱们岂不是要被一锅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