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真相
酬劳?
云舒手一顿,望着她,“总不能封你当皇后吧?”
贤妃低笑出声,反问道,“陛下以为臣妾说的救人,是在开玩笑?”
云舒摇摇头:“我相信你,只是害怕你要价太高,付不起。”
这时候了还在讨价还价,贤妃露出无语的表情,“陛下啊,有时候臣妾真怀疑您上辈子是个女子。”
云舒有点儿被噎住,咳嗽起来。
贤妃连忙笑道:“臣妾失言,请陛下恕罪。”
云舒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并不像是知道的模样,才放下心来。
“为什么这么干?”
“大概因为比起慕荣佩来,无论是林家,还是臣妾,都更加看好陛下吧。只希望陛下光复大业之后,别忘了臣妾今日的付出。”贤妃笑道。
真的是这么简单的理由?云舒不相信,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咦”了一声。
他感觉自己身体在发生奇异的变化,经脉渐渐鼓涨,干涸的内力回归。在被挟持入宫之后,一直处于封闭状态的武功终于恢复了。
是刚才喝下的酒水!云舒目光落在桌上。
“臣妾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来了解药。”贤妃掩口娇笑,“这下子陛下肯相信臣妾的诚意了吧。”
“怎么走?”云舒直奔主题。
“今夜慕荣佩在前殿举行宴会,招待拉拢城内勋贵,臣妾家中一位族兄负责东部的巡查,就是时机……”贤妃低声说着计划。
慕荣佩攻陷京城之后,林氏作为墙头草,又果断地投效了新主。为了彰显自己求贤若渴的心胸,或者是因为贤妃服侍周到,慕荣佩对林家非常礼遇,提拔了不少人。
但是从慕荣佩眼皮子底下偷走他,云舒不觉得林尚书有这种勇气。
云舒目光落在贤妃侃侃而谈的侧脸上,最终挪开。
无论如何,这总是一个机会。
***
入夜之后,贤妃果然如约前来,身后还带着白天那个小太监,提着食盒。
只是这一次食盒里头装的不是酒菜,而是粉底眉笔等物。
小太监迅速脱下衣裳,贤妃笑道:“委屈陛下了。”
云舒爽快地接过太监服饰穿戴齐整。同时小太监也换上了他脱下的衣物。
之前这小太监一直低着头,他没细看,如今才发现,他不仅身量颇高,脸部轮廓也跟自己有五六分相似,不知道是化了妆,还是天生如此。
无论哪一种,足以证明贤妃这一局,图谋良久了。
贤妃拿起眉笔等物,在云舒脸上快速妆点。
正好一顿饭的时间,一切完成。云舒提着收拾好的食盒,垂首跟在贤妃后头,向殿外走去。
看守的侍卫明显打过招呼,略为检查,就放两人通过了。
一路有惊无险出了宫殿,贤妃领着他快速拐弯,行走在花园廊道中,完美地避开全部的巡逻岗哨,一直走到东侧门。
一辆通身漆黑的马车早已停留在那里等着了。
云舒上了马车,出乎他预料之外,贤妃竟然也跟着上来了,坐在他的对面。
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贤妃娇笑一声:“陛下在想什么?这般专注的目光,可是容易让臣妾误会呢。”
云舒诚恳地道,“朕只是好奇,慕荣佩已经死了吗?”
贤妃笑容不变,“陛下忘了吗?臣妾说过,今晚慕世子还有宴席啊。”
“看来今晚是他最后一顿饭了。”云舒叹道。
贤妃轻咳了一声,“陛下何必关心这些无关紧要之人。”
云舒嘴角微抽,用得着你的时候,就是堂堂东淮世子,用不着你了,就变成了无关紧要之人。果然这世上最悲惨的事情,就是变成了他人的棋子却还茫然无知。
“慕世子几次三番冒犯陛下,听闻他败亡,陛下应该拍手称快才好,为何反而郁郁不安?”贤妃纳闷地问道。
云舒低笑一声,“物伤其类罢了,突然想到,朕也许在无意间,也是别人棋盘中的一粒儿棋子。”
贤妃笑意莹然,“陛下言重了。”
云舒没有再说话。贤妃也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
马车急速飞驰在青石板路上,四周一片寂静,足足快两个时辰,才终于停下来。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面前是一处山庄,规模不大,依山而建,阁楼房屋错落有致,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果树林,盎然生机中透着清净素雅。
贤妃先跳下了马车,转身道,“陛下,这是臣妾名下的一处别庄,暂且请陛下在此地委屈一两日。”
云舒却没有下车,摇摇头,“不必了,这样也太浪费时间,直接上山吧。”
贤妃表情一窒,“陛下说什么?”
云舒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说过了,不必浪费这些时间,我也想早些见到他,将一切说清楚,怎么,难道他还心虚地不敢见我吗?”
透过打开的车门,云舒仰头望去,视线尽头是巍峨连绵的山脉,幽暗的夜色下,更显静谧深渊。
而气势宏伟的奉天观就静静伫立在山巅上,从这个角度望去,仿佛嵌入月亮的神话仙宫,高不可攀。难怪听说常有山下的猎户旅人,夜晚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跪地磕头,膜拜神仙的。
也幸而奉天观不接受民间香火,否则一定鼎盛至极,能把某个人烦死。
云舒思绪飘飞着。
站在马车前,贤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陛下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不是你该问的话,让他来问吧。”云舒慢条斯理道,“你今日带走朕,不也是奉了他的命令?难道他还不敢见朕?”
贤妃犹豫片刻,苦笑道,“陛下的要求,可真叫人为难啊。”
看出云舒态度坚定,她犹豫片刻,无奈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臣妾也只能奉命了。”
她登上马车,一声令下,车夫继续赶路。
这条崎岖的山道云舒走过好多次,却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心情复杂。车内气氛凝重,贤妃也沉着脸,没有说话。
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却见道观门口,段无音身边的小道童白鹤早就等候在那里了,朝着车内的云舒躬身行礼。
“观主说陛下多半今晚就会过来,所以命我在这里等候。”
云舒面无表情地点头,“带路吧。”
奉天观依然是那般满目青翠葱茏,生机勃发。
白鹤领着他穿过阁楼花园,进了熟悉的房间。
望着那个站在正堂的清瘦身影,云舒目光一紧。
段无音正在透过窗户,仰面对着月亮,清辉洒落在他身上,仿佛整个人要羽化登仙般澄澈生辉。
也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了,段无音平淡地道:“怎么不说话了?不是急吼吼地要见我吗?”
云舒环抱双臂,微微偏头,“我很好奇,你真的是个瞎子吗?”
“怎么,陛下不是亲自试探过很多次吗?”段无音声音带着笑意。
这神仙般的笑容看得云舒心头火起,他想过见到他,自己会愤怒,会痛恨,但实际上,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激动和愤怒。
云舒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近前。
段无音没有反抗,顺着他的力道微一踉跄,就到了他面前。两人贴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后头贤妃惊叫了一声,上前想要阻拦。
段无音却冷声道:“你下去吧。”
贤妃忧虑地看了他一眼,旁边白鹤无奈地冲着她躬身道:“娘娘……”
贤妃只能不甘心地退下了,走到门口,却不放心地道:“我在门外候着。”
白鹤也跟着一并退出,同时将房门关闭。
房间里只剩下云舒和段无音两人。
“她还真是挺关心你的。”云舒讥笑。
段无音挣开他的钳制,站稳了身形,好整以暇地道,“无聊的感情作祟而已。”
云舒目光鄙薄:“再怎么无聊,也不妨碍你彻底地利用她。”
“我利用的人多了,也不欠缺她一个。”段无音平淡地道。
“是啊,比如慕荣佩,他还坐着君临天下的美梦呢,只怕今晚就是绝命之时吧。”
“为君者,不谨慎自身,将上位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种蠢货,败亡难道不是自找的。”段无音冷冷说着,他的音调毫无波动,仿佛无情无欲的仙人。
云舒看着他凉薄的表情,只觉得内心发冷。
“我真的不明白,你这个人,难道完全没有人类该有的感情吗?是不是修道太久了,人都会变得这样,还是因为昔日的仇恨蒙蔽了内心。”
说到最后,云舒音调微微颤抖,他早就怀疑过,在段无音的眼中,谢景只是他用来复仇的工具。
但仔细想想,工具也无所谓,至少他给了少年时候的谢景生活的希望,还指点他文武两道,辅佐他成就无上霸业。
从这种角度来讲,真的仁至义尽了。
段无音嗤笑一声,“臣是背叛了,也不必如此愤怒吧。”
“你干的事情仅仅是背叛吗?”云舒声音一下子拔高了。
如果段无音是因为畏惧东淮王府威势,或者东淮王府给出的利益让他心动,从而背叛,云舒真的不会这么愤怒。
人都是逐利的。
真正让他齿冷心寒的是,在他眼中,自始至终,他就是站在谋逆者角度的,甚至可以说,东淮王府野心滋生,迅速谋逆,就是他一手浇灌起来的。
“在你眼里,皇帝算是什么?短暂占据皇位的过度工具,用过就丢,一次性的?”
段无音低声笑起来,“没错,谁让陛下是谢础的儿子,武帝的孙子呢。”
第119章布局
空气凝滞,有那么一瞬间,云舒感觉到窒息般的沉重。
他猜测的一切都对了!
“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发觉的?”段无音偏着头,疑惑地问道。
云舒冷笑,“国师神机妙算,还猜不到吗?”
段无音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讽刺,谦虚诚恳地道,“请陛下赐教。”
云舒垂下视线,道,“大概从你建议挖掘前梁皇陵,取而代之的时候吧。”
段无音惊讶,略一思忖,旋即摇头:“不对,不可能这么早,你在撒谎。”
云舒沉默着,他是在撒谎。
猜到真相,是因为什么?
因为季寰突然转变态度,选择与慕荣佩同流合污,背叛自己。
还是因为上次见面,慕荣佩在他面前嘲讽又得意的表情?
不,这些都不是重点。
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拥有气运之眼这个金手指!
从沧江一战到海上漂流,他为了逃生,消耗巨量气运。本来以为,气运会长时间处于低位,没想到在荒岛的那段日子反而出现预料之外的急剧增长。
当时慕荣佩已经将他的死讯传遍天下,就算大多数人不相信,也不可能增加气运啊。唯一的解释,是他随身带着那根龙骨。
龙骨能大幅度提升人的气运不假,但这种提升是暂时的,恒定的。就好像之前谢景带着龙骨,气运立刻从青色提升为赤红,如果取下龙骨,就立刻打回原形。
偏偏自己气运的提升,是不断地大量增加,而且龙骨离身也不会消失。这种诡异的现象,只有一个解释,自己正在借助龙骨,抽取传说中的前梁气运。
这种抽取前朝气运,要极端苛刻的条件和禁术才可能达成,而且还会有业报临身。偏偏他没有任何操作,一切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就算他是天命之子,也不可能这么逆天吧,尤其前梁跟自己还有灭国之恨呢。
云舒思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这个身体本来就是大梁的龙子皇孙,而且血脉非常近,所以在危机时刻,被大梁龙气勉强承认,自动填补亏空。
从这个点出发逆推,云舒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了。
季寰为什么背叛,东淮王府为什么敢铤而走险,慕荣佩为什么一脸得意。
甚至段无音为什么这样干,都有了答案。
为了真正彻底地断送大梁皇朝。
皇朝更迭,如果是以臣篡君,是逆伦犯上,先天在气运上有极大的隐患。
除非对方是无道昏君,就如同周朝灭商纣,同样是以下犯上,却能受天运庇护,就是因为殷商恶行太多,气运丧尽,失了天道庇佑。这时候周朝灭商,反而是顺天而行。
偏偏前梁是太、祖皇帝驱除鞑虏,光复中原得来,皇位再正统不过。而且几代皇帝并无昏君,气运强盛,天命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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