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茵蹲到他面前,将吃的放下:“大姐对你才好,你就是狗咬吕洞宾。”
程风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见了吃喝眼冒绿光,猛塞了一顿之后,才嚼着东西道:“对了茵茵,帮二哥个忙。”
说着,从怀中掏出那方带血的帕子递给程茵。
眼下他的伤口已经上过药重新包好,这帕子也就用不到了。
“二哥手上有伤,暂时沾不得水,你帮二哥将这帕子洗干净。”
程茵接过,凑到眼前才认出来,这不就是白天离人给他系上的那只。
程茵将帕子又丢还给他:“我才不管,你愿意洗自己洗。”
“怎么了,这点忙都不帮,好歹人家姑娘给我包伤口的,总不能脏着还给人家!”
“你倒是怜香惜玉,你该不是动了什么心思吧?”
“胡说……”程风一急,一口吃食没咽好,呛到了嗓子里,猛咳了两声,红了眼,“胡说八道!”
“那离人标致,身段窈窕,气质不俗,我一个女的看了都心动,二哥你风流倜傥,血气方刚,有心也正常,可惜你白费心思,”程茵起身,“她是郑寒问的女人。”
“什么!”程风双眼瞪的比灯大。
***
次日,程茵一早出门,原想着程风被罚跪一夜,定然双膝红肿,索性出门亲自买些草药,为他缝个药包用来敷膝盖。
素莲才将后门打开,没料到郑寒问不知何时倚在门口,一开门便见了个大活人不声不响的立在那里,将素莲吓了一个激灵。
“郑世子……”素莲下意识道。
郑寒问将倚在墙上的身子挺直,朝门里看去,见程茵不偏不倚立在那里。
“茵茵……”郑寒问笑意潺潺,天不亮便来此,本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天可怜见,一早便见着了程茵。
程茵面目清冷,毫无波澜,好似在她眼前的郑寒问就是一个陌生人。
程茵本想着将门关上,随即想到昨日,他也算是对程府有恩,于是微微垂眸:“郑世子,昨天的事多谢你了。”
“小事罢了,”难得程茵肯与他说话,郑寒问紧张的有些手足无措外加心花怒放,“你还好吧!”
程茵不答,只静静看着他。
郑寒问觉得有些语无伦次,轻咳了两声随即说明来意:“其实今日我来是想请你去夜市逛逛,你不是一直想去夜市吗……”
“我不想去。”程茵果断打断他的话。
“你不是以前……”
“别跟我说以前,以前的东西早都不存在了!”程茵声调突然抬高,素莲在一旁吓了一跳。
郑寒问一阵语塞,方才的那点欣喜全然冲散。
“昨日你帮了我们程府一把,我很感激你,仅此而已,不代表从前的事一笔勾销,郑世子也不要总来找我,光天化日,若被人看了去又会说长道短,”程茵长叹一口气,“我实在是不愿意再跟你有什么瓜葛了。”
郑寒问神色黯然,大暑天气唯他周身镀了层霜。
“没关系,”郑寒问显然有些强颜欢笑,“今天我会在市口一直等你,只要你来了,我便能看到。”
“你……”程茵轻笑,“该不会是以为我会去吧,郑世子真是一如既往地自信。”
“不是自信,是想将曾经欠给某人的,都加倍的补偿回来,”郑寒问深深望入程茵眉目,“只要她还愿意给我机会,无论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她,就算她想要我的性命也可以。”
程茵噗嗤笑了一声别过脸去:“世子深情,她怕是受不起,唯希望世子手下留情,别再纠缠。”
“我做不到。”
“我想要的,是两个人一生一世,是彼此深信不疑,是无论世间对我多少质疑他都毫不犹豫的站在我这边,这些你也做不到。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看着别人匍匐在你的脚下你便痛快?看着别人在你身边苟延残喘你便开心?”
“不是这样的……”
“够了,”程茵再次将他的话打断,“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些恶心的话了,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再来找我,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若再来找我,我便去动你最心爱的东西。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舒心。”
“素莲,咱们走。”说着,程茵大步迈开,没有一丝犹疑,匆匆错过他的肩。
“茵茵,我不管你今日来不来,我会一直等你!”郑寒问转过身大声道。
程茵此刻恨不得冲过去狠狠地给他一个巴掌,随即又换了个想法,马上挂上一丝笑意,强忍着心中怒火侧过头来:“既然你愿意等,那便等吧,也许我会去。”
“我说过我会等,我就会等。”郑寒问坚定不移。
程茵不再理会,转过头来悠闲离去。
素莲紧跟其后:“小姐,他会不会真等在那?”
“不会,”程茵斩钉截铁,“他郑寒问高贵的很,怎么会做那种事。”
作者:程茵:“有些银,长的灰头土脸的那个样儿,还在那红哒哒白哒哒,你可高贵了不是,让大家看你长的可累好看,可累苗条,你是个人不是,再来找我,我就把你个立~”
大家骂世子就好,不要上升作者,作者秉着虐他的精神窝在家里码字,超怂!
第二十九章
程风站在城南大街一处不起眼的胡同里,手里攥着才洗好的帕子仰望群芳楼。
回想着程茵那句“她是郑寒问的女人。”
低头看了自己手中帕子,一直犹豫还要不要上去还这帕子。
若是不还,拿着人家姑娘的帕子不合礼数,若是上去,唯恐生出什么误会来。
实再为难,程风从怀中掏出个铜钱来,口中念叨着:“若是字便上去,若是花就不去。”
话音才落便向空中一丢,随即又抓在手心里摊开一看,是花面。
程风“啧”了一声,自欺欺人说着:“不准,再来一次。”
再丢一次,依旧是花面,程风抓耳挠腮,干脆将铜钱收起,骂了句:“什么破铜钱。”随即大步走上群芳楼。
静娆得知有人来见的时候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可随后听说来人姓程才肯接见。
程风进来的时候静娆正因手腕处不小心被剪刀划了个口子而愁。
“程公子,我失礼了,”静娆说着,亲提了药箱为自己止血,“方才不小心划了个口子。”
程风见她上过止血药粉后单手不便包扎,轻笑着走上前去坐下,小心拿出纱布,尽量避免着二人皮肤接触,小心的为她手腕缠绕了两圈。
“多谢程公子。”静娆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力道正好的纱布结,被人小心翼翼的系成了蝴蝶状。
“不必客气,小事一桩,”程风从怀中掏出洗干净的帕子整齐叠放在桌上,“这是你的帕子,我已经洗干净了,特意送还过来。”
静娆看着帕子不言,只是浅笑。
空气突然凝住,程风四处看看,也没什么话可谈,直言道:“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那我便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说着,程风起身便要出门,静娆忽然想到什么忙将他叫住:“程公子请留步!”
“还有事?”程风回头道。
“恕我冒昧,我想问些事情,就是关于程三小姐的。”
“程茵?”
“对,就是程茵小姐。”
“请讲。”
“其实我是个外人,本不应该多嘴,可郑寒问郑世子是我的至交,我便失礼多问一句,为何程茵小姐现在不理郑世子呢?”
话一脱口,静娆便觉得不妥,怎么说这也是个人的事,她这样问属实不像话。
奈何每每见了郑寒问都不是很开心,总像心里压抑着事,如今见了程风,看他为人不错的样子,也就大胆一问。
“这个……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只是之前郑世子拒绝了我家的提亲,从那之后茵茵便对此冷了下来,许是为的这个吧,”程风又言,“方才你说与郑世子是至交?难道你不是……”
“是郑寒问的女人?”静娆将他不好意思问出口的话问了出来,见程风欲言又止的神情便笑了出来,“不止你一人这么认为,其实非也,我和他自小相识,实际上……我是罪臣之女,沦落此处,幸得他护着。”
“原来如此!”程风恍然大悟,意外不是一星半点儿,亏自己之前还信了程茵。
“实际上此事旁人都不知道,我本意是不愿意让他背上个在官妓馆养女子的名声,可他说这样鲜有人敢找我的麻烦,所以外面时有流言,他也从不解释。”静娆娓娓道来,不知怎的,她算今天才和程风见过两次面,但她却愿意和他交谈。
“郑世子原来……”程风笑笑,“是我等狭隘了。”
“该不会程茵小姐也这样想吧,那样我的罪过就大了。”
“无事,我与她解释便好。”程风爽笑起来,不知为何,他此时此刻开心的很。
***
如郑寒问所言,他一直站在市口等着程茵,也确实如程茵所言,她没有来。
郑寒问从夜市开始等到夜市散去,整个长街上只有热风习习吹过,星点的灯笼光亮陪着他,腿站的僵直了便坐下来歇会儿,四目望去,这场面似曾相识,当初程茵独自坐在这里,是否也是这般?
走过她曾走的路,承受她曾承受的,原来滋味是这样的,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期待的那个人会不会来,心中从未有过肯定的答案。
郑寒问惊觉,其实,她以前要的只是一个肯定啊!
严路远远提着灯找过来,之前知道世子会在此处等待程茵,所以找到他并不难。
见他时,他正失魂落魄的蹲坐在街角,显然这次又是空等。
严路走上前劝道:“世子,天色已晚,回府吧。”
郑寒问不言不语,只望着一个方向。
严路见他不肯,则又附在郑寒问耳畔低语几句,郑寒问原本灰暗的双眼复燃。
“当真?”
严路点头:“前后只查他便查了近半月,不会有错。”
郑寒问眼睫微微眯起:“他的家人呢?”
“这人性子孤僻,性情古怪,从不与人来往,父母早亡,亲戚也早就断了。”
“孑然一身……他何时入府的?”
严路细算下又言:“跟表小姐前后脚。”
“不错,藏的很好。”郑寒问一阵冷笑。
“您看……怎么处置?”
郑寒问沉吟片刻,随即抬头望着月亮道:“由我亲自动手。”
***
夜色渐深,玉筝身着单薄衣衫,透红的轻纱披在肩膀上,在月色下显得尤其鬼魅。
“你会帮我的吧?”玉筝声音温柔甜美的不像话。
她对面的男人整个都隐藏在月光透不到的阴影下,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那人双手握拳,身子绷的僵直,一言不发,像是在做什么决定。
“为什么非是二皇子?”男人勉强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带着愤恨和不甘。
“因为他有可能是日后权利最大的人,我不想一辈子都寄人篱下,郑寒问他现在越来越容不下我了,我不知道还能在侯府呆几天,”玉筝说着,眼泪便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我不想再过从前的日子了,你知道那有多难……”
一见玉筝流泪,男子紧握的双拳便松懈下来,看向她的目光中,皆是心疼。
玉筝知道,只要她在他的面前哭,他就会心软,因此又言:“我已经花银子打探到二皇子常去京城的舒云楼与一些达官贵人见面,只要我见了他,我便有办法留住他,我不比赵静娆的容颜逊色,二皇子既然喜欢她的皮囊,自然也会喜欢我,一旦事成,你我就青云直上,再也不用怕什么了。即便是郑寒问,也会被我踩在脚下。”
提到郑寒问的名字,玉筝整个人都恶狠狠的,爱而不得,又被他羞辱,她恨不得食其肉枕其皮。
在得知二皇子与郑氏不睦的时候,这种愿望更是强烈。
“那我呢?”男子又问,语气蔓延失意。
“你自然与我一同离开,”玉筝上前,柔情似水拉起男子的手,“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日日厮守在一起,再也不用过这种仰人鼻息的日子了。”
“不过,你还要替我做件事。”玉筝补充道。
“你说。”男子干脆应下。
“替我杀了程茵。”提到程茵的名字,玉筝整个人都阴冷了下来。
“为何?”
“若不是她,郑寒问不会这样讨厌我……”
男子闻言,将手慢慢抽出,自嘲的笑了声:“你还是喜欢郑寒问……”
“不,”玉筝见势不妙忙否认,“我说过,他在我心里没法跟你比的,只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被他羞辱,我想让他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我想让他生不如死!”
“可是,我如何去杀她?”男子又问,他实际上是拒绝不了玉筝任何要求的。
“我自有办法。”玉筝胸有成竹。
***
程茵一早收到一封信,署名是离人,约她巳时在城郊湖心亭相见,说有关于上次二皇子和程家的事要谈,还刻意叮嘱此事事关重大,需她独自前往。
程茵心下有所怀疑,为何需独自前往,可想到关于程家,她又不得不去,上次的事知道的也就那些人,未必是假。
自行前往是不大可能,程茵另叫了几个小厮还带着素莲同行,凡事都要留有后手。
巳时程茵准时到了城郊,距湖心亭不远处,程茵决定先自己过去,另外让素莲等人在远处等候,静观其变。
此时此地别无他人,只远远见着湖心亭中有一人影坐着,程茵迟疑着走过去,见着那人正对湖面却背对着自己,披一身妃色纱罩,从头顶至脚踝,看似女子装扮,却又处处透着古怪。
程茵对这种四周环水的亭子恐惧的要命,永远都忘不了被湖水吞噬的可怕记忆,现如今还时常被噩梦惊醒,醒来时分不清自己是在人间还是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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