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第一次听到这些早年隐秘,都惊呆了,见长公主看着她,才说:“沈黎知道了,多谢长公主教诲。”
长公主摸了摸她头发:“子煦一生孤苦,遇到你之后,性情才温和了些,你也是苦命人,我是真的希望你们能白头携能,互相扶持,不离不弃,子煦当了皇帝后,位置变了,权力也大了,你要替本宫好好看着他,不要让他误入歧途,否则本宫不知百年后该以何面目去见母妃。按照子煦的性格,想必他不会立妃,你也可放心。”
沈黎心里酸软,她长这么大,长公主是第一个和她说这些话的人,就像是母亲一样,温暖又慈爱。
“长公主,我会的,我和陆湛霆一定会好好的,长公主也要好好的。”
长公主擦了擦眼泪,笑道:“这么久了,还叫陆湛霆?你是他的妻子,你可以叫他子煦,很多称呼你都可以叫。”
沈黎脸红了红,她是真没注意这个问题,忽然被指出来,她也觉得惊奇,她竟然叫了这么久的大名?
“长公主,县主。”莲心走进来,看着沈黎很是兴奋,不过还是有所压制,沉稳道,“魏国公夫人、绥阳侯夫人、段夫人等人来了。”
这些人她都没怎么见过,怎么会来?
长公主道:“是我邀请的,今天见一面,熟悉一下,三日后封后大典,她们会陪在你身旁。”
沈黎心一暖,“长公主事事都如此为我着想,沈黎感激不尽。”
“快请诸位夫人进来。”沈黎亲自出去迎接。
“见过各位夫人。”沈黎微微福身,笑着道。
“县主有礼了,按理说应是我们向县主行礼,哪有反过来的。”魏国公夫人扶着沈黎的手道。
魏国公夫人今年四十四岁,保养得当,温润有礼,一向是诸位夫人之首。
“是呀,县主过几天就是皇后了,长公主请我们过来也是看重我们,甚觉荣幸。”绥阳侯夫人道。
一行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聊天。
宗正伯夫人端详着沈黎:“县主果真是国色天香,又有才华,令人好生羡慕,要是我家笙儿有县主一半就好了,段夫人你说对吧?”
被叫到的段夫人并没有反应,不知在想什么。
宗正伯夫人碰了碰段夫人的手肘:“段夫人?想什么呢?”
段夫人回神摇头道:“没什么。”
不过她神思恍惚,不像真没事的模样,沈黎走到她身边,搀扶着:“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义母,说起来真是我的不是,当日就该去拜访的。”
段夫人看着她,怜爱地拍了拍她手:“没有,怎么能怪你?本来我和你义父是说要来看你的,可是段靳斯说那段时间你很忙。心情又不好,硬是把我们拦下了。”
“既然如此,义母可要多住几日。”
段夫人摇头,嗔道:“你三日后新婚大吉,我多住几日像什么话?”
说着几人已经走到了大厅,长公主正等着她们。
“三日后,就要拜托各位夫人了。”长公主道。
众位夫人相视一笑:“长公主放心,我们自然会把皇后娘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长公主没待多久就走了,她自然是要去看陆湛霆的,临走之前嘱咐沈黎:“大婚之前不能和子煦见面,要是子煦来找你,你也不能见,知道吗?”
沈黎点头:“是。”
诸位夫人倒是多呆了一会,在县主府用过午膳才走。
段夫人作为沈黎名义上的义母,自然留了下来。
“义母,您今天一来,就神思恍惚,似乎是有心事,不知女儿可否解忧?”沈黎问道。
段夫人看着沈黎的脸,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半晌她喃喃道:“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沈黎皱眉,意识到事情可能不简单。
“义母,什么太像了?”
段夫人叹了口气,拉着沈黎坐下,“你和我长嫂太像了,不管是五官还是气质简直一模一样,你还记得你母亲吗?”
沈黎愣了下,心跳得有些快,她是要找到自己的亲人了吗?
“我,我母亲在我年幼时便去世了,她叫颜晏茹。”
段夫人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失望,“不过我长嫂并不叫这个名字。”
沈黎抿唇又道:“不过她失忆了,当年她不知从哪里来到京城,我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她失忆了,娘亲来京城后遇到了沈正文,他哄骗娘亲说她时他的妾室,然后我娘亲便住进了沈府,那个时候她已经怀上我了。”
“你有你娘的画像吗?”段夫人想到什么,忽然问。
可惜沈黎摇了摇头:“当年她没给我留下任何画像。”
段夫人叹了口气,见沈黎眉目间俱是忧愁,揽着她安慰道:“就算你母亲不是我长嫂,但是你和她长得如此之像,这就是上天给我们之间牵的缘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亲女儿,还有几天就是要做皇后的人了,别哭了。”
沈黎点头,眨了眨眼睛,逼回眼眶里的泪水,“嗯。”
沈黎刚刚提起沈家,又想起娘亲的嫁妆,便唤来莲心:“沈家可有将娘亲的嫁妆送过来?”
“是送过来了,只是白芍姨来辨认过了,原本的许多东西都没了,沈家的人说是被沈……沈正文用了,找不回,他们只能用等价物或者银子替代。”
沈黎皱眉,“不见了?”
她想要娘亲的嫁妆,最重要的是那是娘亲留给她的东西,可是如今却换成了银子?
段夫人道:“我陪你去看看。”
莲心带着两人去了库房,沈黎拿着账册看,发现上面几乎一半的东西都不见了,替代的东西大多是些首饰,可是这些首饰样式古老,看起来根本就不能和原本册子上的东西相比。
沈黎合上账册,“沈家那边是谁送过来的?”
“是沈夫人送过来的,听说变卖了好几家店铺还有田产才凑来的。”
沈黎冷笑一声,“把这些烂首饰退回去,让他们换成原来的物品,我不管她们用什么方法。”
“是。”
段夫人却拿起了一张琴,用手帕细细擦拭,她手微微颤抖着,问沈黎:“这也是你娘亲的嫁妆?”
沈黎拿出册子看了,“是,有什么特别吗?”
段夫人喜极而泣:“你娘亲就是我长嫂!这琴是我送给她的,我和她闺中的时候就是密友,她她当年定亲后,我花了半年才搜罗到这把琴,送给她当作添妆。她一定就是子舒,一定是的。”
第72章女戒
手中的册子哐地一声掉到地上,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沈黎愣愣道:“是吗?”
段夫人又哭又笑,却十分高兴,揽着沈黎把她拥入怀里:“好孩子,好孩子,你受苦了……”
仿佛是做梦一般,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像是在空中漂浮着,没有着力点,很快就会跌下来。
“我这就带你回洛阳段家,那里保存着你娘和你父亲的画像,咱们回去认祖归宗。”段夫人眼泪落到沈黎身上,她终于有了些实感,慢慢地用手回抱段夫人。
“当年母亲为何会独自来京?”理智回来后,沈黎轻声问道。
说到这个段夫人又是泣涕涟涟,上气不接下气,“那个时候我还没嫁进段家,我只知道那年段大哥云游归来途中,被楚国皇帝邀请去给楚国太后治病,后来回来的时候就身体虚弱,形容枯槁,消瘦得不行,那时候子舒,也就是你娘亲跟我说要去看他,她父亲说如果段大哥回天无力的话,婚约只好取消,可是子舒她很喜欢段大哥,怎么甘愿。”
“后来她去了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给我写过一封信,说段大哥已经去了,她不想回家,回家会被父亲逼着嫁给其他人,她宁愿永生不嫁也不会委身于他人,那之后又过了两个月,她写信说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很开心。但是叫我不要再联系她了,她生完孩子会跟着段大哥当年云游走过的路,再走一遍,我寄信她也收不到。从那封信后,我和她之间就再无联络。”
段夫人拉着沈黎在一旁坐下,“我和你娘幼时便交好,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就这样失踪了,后来过了六个月,我还没收到信,我就开始急了,她一个人,还怀着孩子,能去哪里呢?安全吗?身上带的银子够吗?可是我只是一个女人,我不能去找她,我便告诉了子舒的母亲,希望她派人去找。伯母当时立刻就让人去找了,可是就这么找了半年,也没有丝毫线索。半年后我嫁进了段家,从那时开始段家和伯母家便开始一起找,直至如今也没放弃过,谁能想到她已经……”
沈黎已经哭得不能自已了,她只要一想到她的母亲那么爱父亲,却被沈正文诓骗,她泉下有知,会怎么想?她再想要不是自己的存在,母亲也不会这么容易受伤,从而被沈正文得逞。
她记忆里的母亲实在太遥远了,她只记得母亲温柔和善,就像是天上的月光一样,永远都是那么皎洁动人,可是也和那月亮一样,似乎一直都有股散不去的愁绪,千丝万绕,沈黎看不明白,似乎连母亲自己都不明白这心里的惆怅究竟是怎么回事。
失了忆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的?
前十几年的一切记忆都是空白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自己为何不开心都不知道。
该是怎么样的空白呢?
如果人生是空白的,那心里也是空白的吗?
沈黎不敢深想,那些年她偶尔的欢声笑语是真情流露还是勉强为之?
段夫人说完,见沈黎安静又戚然地无声哭泣,心里一片悲凉,又想到三日后就是她的封后大典了,便安慰道:“好姑娘,不哭了,哭肿了眼睛成亲那日就不好看了,你是要当皇后的人,你可不能让天下人看见一个肿着眼睛的皇后。”
沈黎的眼泪被段夫人轻柔地擦干净。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义母告知。”
段夫人摇头,抱着沈黎:“乖,这件事要不要告知王爷?他知道的话,也一定很高兴,而且段家虽然不是什么皇亲贵族,但一直都是十大世家,有这身份,你做皇后会更好。”
沈黎点头,她知道有陆湛霆在,她永远不必担心名正言顺的问题,可是如果有了段家的身份,她确实会更加名正言顺,陆湛霆也不必再为她担心。
“不过婚前你们可不能相见,这样,我去见王爷,你呢,就乖乖地在家待嫁。对了,宫里有派人来教你规矩吗?你以后入主中宫,规矩可不能废……”
段夫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事情,最后道:“我就只有段靳斯那个儿子,他又常年不着家,这么多年我就一直希望有个女儿,可惜这把年纪了也没能如愿,现在好了,有了黎儿。”
段夫人走的时候,沈黎送她到了门口。
娘亲的牌位她一直摆在房间里,沈黎上了一炷香,默然地磕了三个头:“娘亲,你应该会高兴吧?朋友、亲人、爱人都找到了。”
“娘亲,我就要嫁人了,那个人你见过的,小时候我们在奉恩寺,我救了一个人,你还记得吗?我三日后就要嫁给他了,他叫陆湛霆,他武功很高,很有军事天赋,他很俊俏,他……娘亲,他有很多很多的好,最重要的是,他和我一样,我们都是受过苦的人,但也都是被上天恩赐的人,让我们有机会重新来一次……我,我也爱他,就像你爱父亲一样爱他。”
洛阳离京城路途遥远,而封后大典就在三日后,回洛阳的事情只能延后。陆湛霆告诉段夫人,不如等大婚后,像民间夫妻那样来个三日回门。
沈黎也深以为然,便收了心,专心准备大婚。
大婚前一晚,沈黎被段夫人拉着进行了全身按摩,还泡了温泉,结束后,段夫人神秘兮兮地给了她几本包装精美的册子,千叮咛万嘱咐:“大婚当日和陛下一起看。千万不能一个人悄悄看。”
沈黎点头,问了句:“这是什么?”
段夫人神秘道:“凡是家里儿女成亲的,长辈都会准备这东西,这可是好东西,但是一定要两个人一起看,记住了。”
沈黎虽然疑惑,但还是点头道:“好,谢谢义母。”
段夫人笑道:“好,早些睡吧,明日可要很早就起床梳妆。”
沈黎躺在床上,想着明日大婚要早些睡,可是她却反常地睡不着,脑子离一直有根线紧绷着,让她放不下来,她想到段夫人说有的人婚前会很紧张焦虑,可是沈黎却没有,这倒是极好。
沈黎叹了口气,哪里能想到她的婚前焦虑会在大婚前一晚出现呢?这下,恐怕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睡着了。
翌日,天微亮,不过寅时,她便被段夫人和莲心从床上拉了起来,沈黎万般不愿意,要知道她才睡了不足两个时辰啊!
只是这个时候没有人理会她愿不愿意,驾着她洗漱完了,便将她放在梳妆镜前,任由她昏昏欲睡。负责妆容的女官在她脸上涂抹一层又一层的白|粉,像是刷墙一样,用刷子刷来刷去。最后白得像是女鬼一般,才停手,转而开始描眉。
她原本的眉形基本都被遮住了,新描的眉较粗,是沈黎原本眉毛的四倍左右。
然而这一切沈黎都不知道,她靠在椅子上睡得正酣。
等梳完头发,开始戴冠的时候,沈黎终于醒了,头上的冠实在太重了。
像是压了一块铁在头上一般,容不得她不醒。
她睁眼一看到镜子里的人就吓到了,转而意识到这就是自己,她心凉了半截,新娘子这么丑,新郎看到不会悔婚吗?
上辈子,她是直接被一顶轿子就抬去了张府,哪里知道原来新娘子的妆容是这般……吓人,惨白得像是刚刚从阴间出来的女鬼,而唇上的颜色却又红的如烈火,这一对比,就是鬼都得吓出病来。
头上的冠虽看着美貌,但是这重量绝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
沈黎看向梳妆的女官,她正给她整理冠上的金色流苏,一脸认真严肃。
等女官弄完后,她拉过莲心问:“这妆容怎么这般恐怖?”
莲心憋着笑:“刚才梳头的姑姑说了,新娘子嫁人就是要这般妆容,而且姑娘是皇后,还需得在普通人的妆容上面再夸张一成。”
沈黎已然无任何指望了,只盼着陆湛霆不要在外人面前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来。
时辰到,沈黎被段夫人扶着出了门,手里持了一个遮面扇,拿到扇子,沈黎倒是松了口气,至少可以挡着些。
从县主府出门,要乘坐凤辇去在崇文街游走一圈,再到宣政殿,和陆湛霆一起接受册封和文武百官的朝拜,礼便成了。
陆湛霆这会想必也在进行登基大典了,坐在凤辇上,沈黎悄悄揉了揉沉重的脖子,不知道他那边累不累?皇帝发冠应当没有这么重吧。
由于凤辇周围只有一层轻纱围着,整个过程中,沈黎都不得不坐得无比端正,一丝不苟,等到终于进了皇宫,朝着宣政殿去的时候,沈黎松了一口气,快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