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季青临已是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起身覆上了他的唇瓣。
解无移周身血液瞬间凝结,纹丝不动地僵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静止。
风无声,水停流。
二人双唇牢牢相贴,宛如画中静景。
终于,季青临像是意识到了自己似乎该做些什么,小心翼翼伸出舌尖沾了沾解无移唇上的水珠,又像是口渴般轻吮住了他的唇瓣,继而舌尖轻缓探入其间,试探般地轻推慢抵。
解无移直至此时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凝结的血液瞬间逆流,呼吸骤然急促,抬手一把扣住了季青临的后脑,近乎痴狂地给予回应。
唇舌勾绕,气息交缠,时而如疾风骤雨,时而如涓涓细流,贪婪而迷恋,仿佛要在这一刻将这千载别离尽数弥补。
一滴泪混着水珠滑入嘴角,两人同时尝到了这丝微咸,却都不知这是来自对方还是自己。
钟声空灵,回荡谷中。
不知过了多久,季青临只觉自己的呼吸都已被掠夺殆尽,这才稍稍退离了些,抵着解无移的额头一边轻喘一边抬手揉着自己生疼的嘴角道:看来我徒弟这一千多年果真守身如玉,吻技竟然如此差劲。
解无移闷声轻笑了起来,连带着与他额头相抵的季青临也跟着身子轻颤,半晌后才轻声道:那得怪师父未曾教过。
季青临轻轻磕着他的额头,深以为然道:言之有理,往后还需勤加练习。
二人又是一笑,而后双双沉默了下来。
季青临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抚上解无移的脸颊,缓缓将两人紧贴的额头分开,抬眸凝望向他的双眼,拇指轻柔地摩挲着,缓声道:一千三百年,让你苦等了。
解无移长睫微微颤了颤,眸中波光流转,拉过季青临紧紧拥入怀中,在他耳畔轻声道:不苦。
季青临的下巴搁上他的肩头,结果甫一抬眼却是吓了一跳。
方才记忆寻回之时季青临几乎都已经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牢牢圈住眼前这人,再也不要撒开手去。
直至此时他才清醒地意识到此处乃是四季谷,不远处的山腰平台和吊桥上乌压压挤满了人,皆是刚刚伴着午时钟声散学的孩童少年,此时都是伸着脖子瞪着滴溜溜的大眼捂嘴窃笑看着二人,像是在围观什么好戏一般。
季青临噎了一噎,强作镇定地讪讪提醒道:人还挺多哈。
解无移却是丝毫也不意外,听着季青临声音中略带的几丝尴尬,轻笑道:我知道。
会不会教坏孩子?季青临仿若一本正经道。
解无移从容道: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季青临无语片刻,道:有道理。
那帮孩子本还算消停,现在发现季青临看见了他们,似乎更来劲了些,甚至有几个活跃的还踮起脚尖兴高采烈地朝他挥起了手来。
季青临道:我们能换个方向么?
解无移道:怎么?
季青临木然道:我眼晕。
解无移忍俊不禁,终是将牢牢环着他的手松开,敛了笑意回过身去,视线每过一处,与他对上眼的孩童少年便慌忙收回目光转身四散逃开,偶有不小心转了个面对面的霎时就哎哟喂撞成了一团。
两人正笑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凌乱身影,身后忽有人轻咳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亲热完了?
伏丘早在季青临被拖上岸时就已穿过那帮跑近的孩子们从吊桥上离开,此时已是顺着西山石阶下到了两人身后。
季青临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来,回头笑道:还没,要不你再等会儿?
白毛不知何时已经从东山飞来,此刻正蹲在伏丘肩头,歪着脑袋看着季青临和解无移二人。
伏丘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老父亲般的慈祥笑容。
季青临对着白毛拍了拍手道:过来。
白毛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勉为其难地拍了拍翅膀腾空飞来,落在了季青临肩上。
季青临抬手摸了摸它的爪子,饶有兴趣地偏头看向伏丘,眯眼道:你究竟是何人?
一千三百年前,水镜原以为最难说服的伏丘面对所谓复国大计表现出的干脆就已是令水镜十分意外,但那时他并未多想,只当此人心性如此,向来随性而为。
可是如今看来,他绝不仅仅只是随性这么简单。
首先,在季青临未拿回记忆之前,他或许会以为伏丘先前问及出生前的趣事只是在闲话家常,而现在季青临记忆已回,他自然也就明白了伏丘问话的用意他是在试图了解水镜离世与转生之间为何间隔了一千三百年之久。
魂元离体之后只会在周围一定范围内游荡,待此范围内有人怀胎之时进入胎儿体内转生。而四季山远在北海尽头,与人间相隔一片浩瀚北海,根本连人都没有,更别提怀胎之人。若不是当年季家夫妇阴差阳错在海上迷失方向抵达北海尽头,恐怕水镜直至此时都还未有机会转生。
其次,伏丘带他去吊桥之上看灵光的行为也十分蹊跷。
据季青临所知,到目前为止能看见这灵光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池若谷。而伏丘不仅知道这灵光在他身上,竟还知道他只有在镜中或是水中这些倒影之上才能看到自己身上的灵光。
最后,季青临失去的记忆在姑若的白布上,而这块白布唯有在玉佩入水化为鲤鱼原形之时才可传回,且中途不得打断,这一点连解无移都一无所知,而伏丘却像是对此了然于心,干脆利落地推他下水取回记忆。
由此看来,伏丘对于北海尽头,对于转生,对于灵光和玉佩的了解几乎与季青临都不相上下,甚至很可能比他知道的还要多,这令季青临不得不重新审视他的身份,好奇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当然,这个问题不仅季青临好奇,解无移也是一样。
当年季青临出生时京中神童传言四起,因他的生辰恰巧是在立春,身在京中且知道水镜生辰的释酒是第一个对他身份有所猜测的人,派人前去季府赐名被拒后,释酒也并未急着试探,想着反正日后还有采婴大典,大可以到时再试究竟,却未料到自从季青临出生后,季老爷竟是一直将他藏于府中,连采婴大典都未曾带他前往。
与此同时,跟随哥哥墨兰抵达京城的烟雀听闻了释酒赐名之事,不由对这个神童产生了好奇,设法进入季府成了季青临的贴身丫鬟,并在屡次试探中确定季青临的确是个记得前世之人,但却发现他记得的只有书卷诗文而再无其他。
烟雀本就对水镜那些记述见闻的册子一无所知,自然也不会因此而联想到季青临就是水镜的转生,但记得前世之人到底罕见,烟雀还是以将诗文大肆流传出去的方式吸引了解无移前来京中。
当时季青临流传出去的诗文大多都是新作,但描写夭桃镇女子描眉之景的那一篇却让解无移几乎就要认定他是水镜,但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何季青临仅仅记得那些书卷诗文而对其他往事毫无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