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呀,今天阿姨给你打个半折,你要不要再去吃点?”老板娘收掉桌上的竹签子,痛心疾首状,“哎呀,阿姨当时也是脑袋宕机了,明明我们之前排练的时候练得挺好的,怎么一上戏台子就破功了呢!这事都怪阿姨!”
“啊,不不不,没事。奇怪,阿姨,我怎么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呢?”时染觉得自己现在脑袋四周都在冒星星,老板娘旧事重提简直让她尴尬到抓心挠肺。她用余光觑苏芮,却惊喜地发现对方一改刚刚吃饭时沉重的面容,甚至好心情地勾起了唇角。
提起的心又放下了。
像是打了一剂强心剂,她一改之前的说辞,笑道:“好的阿姨,下次演戏我们再好好演。”
“哦对,小时,你还没写荣誉证书呢。”老板娘一拍手,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柜子里抽出一张小小的纸质奖状递给时染。
苏芮收拾东西的手滞了一下,她有点点好奇时染的心愿是什么。
令她产生好奇心的人云淡风轻地接过奖状,几乎没有思考,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笔,行云流水般写下几个大字。
老板娘眯起眼,一字一顿念出来:“永远喜欢苏芮。”
“小时啊,这样会不会太直白了,你要不要搞个缩写什么的?”老板娘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心愿,担忧地看了一眼苏芮,“那姑娘会不好意思的吧。”
苏芮:“???”
时染笑着说不用,踩着椅子把奖状贴到了墙壁的最高处,“这样就没人看得见了。”
她轻轻跳下椅子,带来一阵扑面而来的清新薄荷香。
“你知道就够了。”和薄荷香一样清清浅浅的嗓音奏响在苏芮耳边,她又一次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这样动人的情话。
一直到走出烧烤店一段距离之后,苏芮的头脑还是浑浑噩噩不清不楚的。
踩着月光,她有些不确定,“老板娘知道……我们的事?”
时染摇头,小心又轻柔地移动位置偷偷把影子靠在苏芮的影子上,两个原本孤立无援的影子好像在进行没有温度的牵手。
“高中毕业之后,我在宁大上学。校园里热闹的地方不多,只有这里,让我觉得一点也不寂寞。”
路灯昏暗的光影下,两人一前一后错开走着,不远不近,是有些疏离的安全距离。
苏芮想起了她们出逃前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迎着路灯,踩着月光。只是走到最后,走丢了一个人。
“为什么会寂寞呢?”当时有的选的,明明可以牵着她的手,明明那样就走不丢了,“是你想要的寂寞吗?”
她多嘴问了一句。她知道不该问的,因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就好。
“不是我想要的寂寞。”时染淡淡地笑了一下,笑得艰涩又叫人心疼,“是我必须要面对的寂寞。”
苏芮没有说话。
“然后我就和这家烧烤店的老板慢慢熟悉起来了,老板和老板娘都对我很好。”时染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只是后来,老板娘知道我单身之后,很坚持要把她儿子介绍给我谈对象。”
想到这里,时染忍俊不禁轻笑出来。
“一开始我想着法子推脱不见,后来退无可退,老板娘甚至把她儿子拉来店里守着,我就……我就说实话了。”
“我跟她说,我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时染的眸光中流露出向往,下一瞬,向往转为哀伤,清扬的语调也转低,“可是我弄丢了她。”
“我没脸去找她,我就笨拙地在原地等。我在原地扎根,打造坚固的铠甲,修筑围墙。她回来的时候,一定会风雨无忧。”
一阵暖风吹来,树叶簌簌作响,几片落叶掉落在苏芮前行的路上,她轻轻踢了一下。
“如果她不回来呢?”
树叶被踢飞,轻轻飘出去,懒懒地趴在下水道入口。
“那我会背上铠甲去找她。”时染几不可觉地提了一点速度,站到了苏芮身边,肩并着肩,月光下的影子也听话地靠到了一起。
“可能会慢一点,累一点,但是我一定会找到她。如果她已经得到幸福了,那我就送上祝福,如果她还没有幸福,那我就给她幸福。”
苏芮静静听着女人清冽的嗓音,不附和也不反对,脚步却慢慢地开始和时染步调一致了。
两人刚巧路过了一家文具店。
“等我一下。”她说。
再次出来的时候,她的手上拿着一支崭新的钢笔。
她指了指时染胸口处的口袋,把钢笔递给女人,唇角挂着一抹无奈的笑,“十年多了,该换了。”
她注意到了,刚刚在烧烤店写心愿的时候,时染取出的那只钢笔,正是她十年前在东大附中获得的那个进步奖。
看得出来钢笔已经很老久,笔上的字全部被磨光,笔尖也已经粗到写不出笔锋。也看得出来钢笔的主人很爱惜,像是在对待一件世间珍宝。
明明只是一支普通的钢笔而已。
时染微微愣住,没有接。
她淡淡一笑,主动把钢笔放进了时染的口袋。
“不能总活在过去,还有现在,还有将来。”
暖风吹入了时染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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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安心
N市的天气变化多端,前段时间刚刚回暖,还没来得及换上轻薄的卫衣,这几天又被连绵的小雨折腾得不得不多加一件外套。
苏芮对于天气的变化不太关心,抛开时染的礼服订单,她还在休假中,心甘情愿每天窝在家里当一只阿宅。再者说,她就算待在家里,也能每天收到时染的实况转播。
刚想到时染,这位“朋友”就像是受到召唤一般发来了新消息。
【甲方:今天终于转晴啦。】
苏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细白的手腕撑起身子靠在床背上。抬眸瞄一眼时间,刚好七点,她发现时染每天几乎和闹钟一样准时。
唇边擒着一抹笑,她敲击屏幕回复。
【S.R:早。】
乳白色的肌肤接触到微凉的冷空气,激起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苏芮提了提滑落的肩带,站起身拉开了卧室的窗帘。
暖光照亮了卧室,苏芮眯起眼,蓦然觉得心情也被照亮了。手机振动起来,有新消息,她眸光亮起,喜悦自眼底扩散开。
【范若尘:出来玩?】
喜悦转瞬间消散,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手指顿了一顿,她才回复:
【S.R:去哪?】
【范若尘:我在你楼下。】
苏芮打开窗,果然看见范若尘倚着车门,笑得贼兮兮的,对着她招手。
半小时后,苏芮穿戴整齐,化着淡妆出现在了范若尘的车里。
“下次找我之前先打个招呼,你这样突击上门万一我不在家怎么办?”苏芮系好安全带,没好气地嗔范若尘。
“你还能不在家?”范若尘启动车子,“你个没朋友的宅女。”
苏芮没回话,熟捻地打开车载音响随机播放乐曲。
“你这反应不对啊。”范若尘愣了下,偏头惊异地看向她,“你为什么不反驳我?”
苏芮的视线停在显示屏上的歌单上,漫不经心地答:“好好开车。”
范若尘心中惊异更甚,开出一段路之后直接停在路边,一手捂住苏芮的安全带开关,刨根问底:“老实交代,你最近是不是有情况?”
“没有情况。”苏芮指尖绕住发丝,缠了一圈之后又松开,她反问,“你早上不会去晨跑吗?”
唇角微勾,带着点谁都难以察觉的炫耀语气。
——时染偶尔会在周末空闲的时候约她出去晨跑,限于朋友之间的友好约会。
甲方的邀约自然要去。
“你每天不吃早饭,然后去晨跑??”范若尘抓住了盲点。
“……我的意思是,人总会有要出去的时候,哎呀不说这个。”苏芮生硬地转移话题,“今天要去哪玩?”
这问题正好问到范若尘心里,她狡黠一笑,“先陪我去逛街,晚上带你去个好地方。”
范若尘逛商场仿佛扫荡,从前她有女朋友的时候是女朋友陪她折腾,帮她提东西,现在她单身,这个重担自然落在了苏芮身上。
从各个专卖店里进进出出,苏芮看着手中大大小小的包装袋,顿时觉得手脚都有千斤重,她停下脚步,无奈道:“都三个小时了,范若尘,你怎么还买不完啊?”
“过几天我不是要去看施望的演唱会吗,我家叶女神要友情出场。你给我的票那么前排,我当然要穿漂亮点,说不定叶女神看上我了呢?”
范若尘这么一提,苏芮才想起来,那天汤怡给她的两张演唱会前排票,她早早就分别送给了许愿和范若尘,现在再收回来也来不及了。
苏芮抿了抿唇,心说还好时染买的票在后排,刚好能避开这两人。
范若尘的发言还在继续。
“再说了,我今天不是开车来了吗?起码得把后备箱填满吧。”范若尘即使手里拎满了包装袋,还是身轻如燕,她拉住生无可恋的苏芮,眼珠子咕噜一转,步子迈开继续向前,“走走走,再陪我去内衣店逛逛。”
范若尘口中所谓的内衣店光线昏暗,整个半封闭的空间中都充斥着令人迷醉的情|欲香水味,苏芮皱了皱鼻子,有些不适。若不是看这家店开在N市最繁华的商业区,她倒真的要怀疑这里做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了。
范若尘出示一张黑金卡片,免去了排队等待的环节,被一个男服务员领了进去。
苏芮跟在后面,瞄了一眼相貌身材俱佳的服务生,悄声问:“范若尘,你带我来的是正经地方吗?”
范若尘回头白她一眼,却也没有回答。
被男服务生领到真正的店内,她们又被分配了一名女服务生招待,范若尘分配到的这位服务生似乎和她是熟人。
“范小姐,这次店里到了一些新款,你要不要试试?”服务生的挂牌上刻着‘雪莉’,脸上挂着职业微笑,“不知道上次范小姐选的那几套体验如何?”
范若尘视线在店里搜罗,微微点头,“还不错。”
苏芮:“???”这对话怎么有点怪?
下一秒,苏芮心中的想法被证实了。
雪莉拉开柜子,展露出满满一柜子的情|趣|内|衣,再拉开下方的抽屉,又是满满一抽屉的情|趣|内|裤。
苏芮脸一红,别开眼。
“范小姐,你来得巧,今天店里有活动,消费每满一千元就可以在这里面挑选一条内裤。”
范若尘瞄了一眼下方的抽屉,没等苏芮看清就迅速抽出两条塞进购物袋里,轻咳一声,又拿了几件内衣进试衣间试。
整个购买流程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走出内衣店,苏芮的脸还微微泛红。
——自己这个闺蜜实在是……太会玩了。难怪范若尘先前一直说她不懂情趣,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趣?那她还真是,一窍不通。
两人间无声的沉寂一直持续到上车。范若尘把购买好的东西塞进后备箱之后,取出一个小纸袋递给苏芮,“送你的。”
“这是什么?”苏芮努力把刚刚在试衣间看到的画面从脑海中剔除,好不容易冷静一点,打开纸袋,又不淡定了,“你、你送我这个干嘛?”
纸袋中安安静静躺着两条情|趣内裤,布料又少又轻薄,苏芮只匆匆瞥了一眼,就迅速合上纸袋,头撇向一边捂住眼,两手一伸袋子还给范若尘。
范若尘面色如常,接过袋子转手又装进苏芮包里,“我们今晚去联谊,你知道吧?”
“联谊?”苏芮从指缝里看范若尘,“什么联谊?”
“找对象呗。”范若尘眼神似有若无地扫了一眼苏芮的胸口,“你应该挺吃香的。”
“……我不去!”
“你到那边坐在角落里就行。”范若尘早就料到了苏芮的反应,她双掌合十,哀哀地祈求,“求你了求你了,我一个人不敢!”
八个小时后,苏芮表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信范若尘的邪。
圆形的大桌子哪里来的角落?!
甚至没有站起身脱离酒局的空隙,身旁的性感女人又给她敬了一杯酒,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五杯了。
女人眼波如水,明摆着在勾引,“芮芮,今晚有空吗?”
没空,莫挨我。
苏芮双颊泛着醉酒的微红,攥紧酒杯,指节发力,瞪了一眼范若尘,哪想到坐在一米之外的范若尘已经和身边的女孩聊到忘乎所以,哪里还顾得上她的水深火热?
原本这一眼是嗔怪,她的眼眸却因为醉酒而湿漉漉的,迷离又迷人,看在坐在一旁的孟眉眼里,则更加能激发欲望了。
眼看着孟眉的手就要往自己的腰上摸,苏芮打了一个哆嗦,挺直腰杆,身子向远离女人手的方向挪了挪。
她蹙起眉头,酒精干扰下头脑有点不清醒,借着桌底黑暗的隐藏,她狠狠揪了自己一下,极力维持住表面的冷静,“孟小姐,请自重。”
视野里的东西都有些虚晃,她几乎是跌跌撞撞摸到自己的手机,站起身退出包间。孟眉笑得妩媚,身上充盈着的黑鸦|片香水味,让她本能地想逃。
倚在包间外的墙壁上,苏芮的大脑里只有一串数字。她和曾经无数次清醒时做的一样,输入那串数字,拨通。
忙音响了两声,接通了。
她还是不清醒,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总之是说了一些让她安心的话,或者得到了一些让她安心的答案。
挂断电话的时候,她又有勇气走进包间了。
“芮芮,你回来了?”苏芮看到孟眉对自己笑,笑得像一只狐狸精,狐狸精手里还拿着酒要敬她。
刚好她口渴了,笑着大方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还要。”苏芮记得自己酒量大抵是不太好的,在法国的时候她就很节制,从来不多喝酒,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多喝几杯也没关系。
狐狸精很会满足她的需要,甚至变出了更好喝的饮料。她越喝越觉得身体轻飘飘,酥软难耐,有点站不稳。
黑鸦|片的香味离她越来越近,几乎把她淹没,她不喜欢,可她又没有力气推开。
真够烦心的。如果气味再好闻一点就好了。
刚刚这样想着,她就闻到了自己最喜欢的薄荷香,软软的、温暖的薄荷香,把她包在怀里。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这个味道,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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