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记得这枚玉佩,曾经也是素来不离身的,只是当初和她一同流落在外之时,为了换只鸡给她补身子,便给了当时借宿的户主人。
现如今,怎在她手中,她又是拿什么换回来的。
从一个醉鬼的口中,自然是问不出什么的,故而世子并未开这个口。
可这醉鬼虽醉,口舌功夫依旧厉害得紧,“我送先生的这个,名曰失而复得。”
失而复得,失而复得,倒也真是贴切。
她送的东西,寓意倒真是好。
红珊瑚不仅仅有祥瑞之意,若作生辰礼送出,还有望其身体康健之意。
他被病痛折磨了这么些年,在年岁十九的生辰宴上,收到了寓意身体康健的生辰礼。
现下,她又送他失而复得,他原以为,她是个冷情的人,可现下,却又如此耐心而细致。
腰上突如其来地一股力道,叫顾昭从思绪中抽离。
瞧清了状况,世子咬着牙,一把扣住郡主拉扯他腰间佩带的手,“作甚?”
醉了便扯男子的佩带,她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怪毛病。
“我帮你将它戴上啊。”
“不必,明日再戴。”
“好吧。”郡主乖乖地放开了手,似乎有些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你明日记得戴啊。”
“嗯。”世子认真点头。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我也有个东西要给你。”
郡主不明所以地望他。
他长臂一伸,从书架格间上拿出一个墨色盒子,轻轻打开之后,里面赫然躺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发簪。
若是郡主清醒着,定会欢喜,这正是她遗落之前的那只,她原会以为他将它扔到了那个密室之中,可谁知他将其悄悄留下,耐心修复好了。
顾昭将发簪自盒中取出,轻轻地簪到了郡主的乌发间,似乎是怕力气大了弄疼了她,簪了许久才终于簪正。
“好了,这下你也失而复得了。”他望着蝴蝶跳跃在她的发间,倏尔笑了。
后来,他才幡然醒悟。
原来,单方面给的,叫失而复得,双方一同归还,自此之后,便是分道扬镳。
郡主瞧着他眉梢眼角的笑意,渐渐有些入神,顾昭皮相生得好,此刻笑起来,更添神采。
她清醒时候还能略略把持得住,如今醉成这个样子,自然是一切随心。
于是,小郡主十分大胆且奔放地将莹白的手臂勾上了他的脖子,因醉而蒙上了一层朦胧水雾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
她悄悄踮起脚尖,身子一点点的,严丝合缝儿地贴合上了他的。
丰润而漂亮的唇渐渐贴近,轻轻吻上了他的眼角。
世子揽着她的手臂骤然收拢.
“唔……”郡主不满地轻哼出声。
她轻轻地扭动了身子,微乎其微地抵抗着他的禁锢。
她素来白皙的脸庞此刻染上了一层动人的粉红,丰润如蜜糖的檀口微微张着,似乎是邀请着谁去采颉。
世子的眼角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他紧紧盯着郡主的面庞,死死克制着,不能这样,她醉了,你可没醉。
就在理智渐渐回笼之时,郡主揽着他脖子的手渐渐往上,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耳垂。
“唔,怎么这么烫?”
她说着,又不知死活地贴了过来,在唇将落未落之中嘟囔着,“我来帮你吹吹。”
世子的眸底终于被红浸染了半边儿,他突然转身,将这作怪的郡主狠狠地抵在书架前,垂首将唇重重地压上了她的。
“唔……”不明所以的郡主轻轻战栗,攀附着他脖颈的双手此刻无力地垂下,去推据他的胸膛。
可惜,这点儿可怜的力道此时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第33章
果酒的清甜荡漾在她的唇齿之间,顾昭觉得自己快要溺在这令人发狂的味道里了。
醉了的郡主由最初的抗拒,到后来的迎合。
她抵在顾昭胸前的玉臂放松了下来,渐渐地攀附上了他的脖颈.
两个人都l略微的青涩,素来稳重老成的世子,在这方面上,也难以做到完全掌控。
醉了的郡主变得格外奔放和大胆。
她似乎不满足于现下的状态,不满足于顾昭在那份热切中仍苦苦留存的那一线克制。
她嘤咛一声,想要索求更多,竟反客为主一般地,由被压的姿势转而变成了压着世子的姿势。
世子似乎没料到这小郡主如此奔放,着实愣了一下,还未做出反应,郡主的手臂便再一次熟稔地缠了上来。
到底还是个青涩的小姑娘,吻也只是轻轻地碰一碰他的嘴唇,不能再有更深入的进展了。
世子在心中叹了口气,难为她瞧了这么多风月□□的话本子,却还要他来琢磨此事如何做。
郡主轻轻吻上去之后,似乎在为难于下一步该如何办,她蹙了蹙眉头,脚踮得有些酸了,便欲离开他的唇。
还未有动作,便听见她身前压着的这人自胸腔里的一声叹息。
她腰间突如其来的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迫使她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向前贴近。
她的后颈被人扶住,一个带着掠夺的吻便再次压了上来。
他终于放下了理智,试探的去向了那无人占领过的领域。
郡主被掠夺了呼吸,全靠他一口口的渡气,她腿软得再也站不住,只能依附于他。
虽然现下这种无力的状态是他给予的,可她哪里还能分得清,只能柔弱无骨的依附着他,仿佛天地间,只有他能给她救赎……
翌日,柔和的光透着窗子照进了床帐子里,半面斑驳。
拂冬一大早便煮了乌梅汤,瞧见郡主似乎有要醒过来的的征兆,忙出外廊唤了翠珠去小厨房将其端过来。
翠珠刚将乌梅汤拿进来,郡主便一声嘤咛醒了过来。
她刚一动弹,天灵盖便袭来一阵地疼痛。
“唔……”郡主没忍住嘤咛一声,脑袋怎么会这么痛。
“郡主快起身吧,漱漱口,将这乌梅汤喝了,能解头痛。”
郡主昨儿在顾王府喝得人事不省,送回来之后的模样,可叫人一阵担忧。
因着头痛,也再难睡着,唐映摇难得乖乖地起身漱了口,端起翠珠拿来的乌梅汤饮了一口。
“啊……”
“怎么了郡主,可是有些烫?”翠珠忙道,应该不会烫啊,她方才还仔细摸了摸碗,温度刚刚好才给郡主递过来的。
“不是,太酸了。”郡主将碗扔到一旁,捂着嘴道。
“郡主,酸了才解头痛啊,您再多喝上几口……”
郡主摇摇头,她素来不爱在吃食上委屈自己。
这点从她生着病也依旧千方百计不肯喝药的行为上,便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她不愿喝,拂冬和翠珠二人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相视一眼,正欲开口再劝。
魏嬷嬷便是在此刻走了进来,拂冬和翠珠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忙围过去将缘由交代了个清楚。
魏嬷嬷静静地听完之后,望向郡主。
郡主背脊无意识挺直了些,已经做好了负隅顽抗的准备,岂料——
魏嬷嬷挨着她坐下,也未开口再劝,只是用一副悲伤而慈爱的目光瞧着她,满含温情。
郡主没想到嬷嬷竟来这一招儿,几个回合之后,郡主的目光有些闪躲,再然后,终于扛不住了。
她视死如归地拿起碗,闭上眼睛,将乌梅汤喝了个干净。
照镜子的时候,郡主才发觉自己双唇肿得厉害。
她仔细想了想,也没能想起昨夜究竟干了什么事情,怎么早上起来就成了这副模样。
她无意地问了拂冬一句,可拂冬被她这么一问,脸颊就略微有些红了。
都是未嫁的女儿家,本来是不懂这些的,要不是昨夜嬷嬷在房中,瞧见郡主那副模样,不甚说漏了嘴,她也不懂这些的。
“拂冬姐姐你很热吗?”唐映摇从镜子里瞧见身后站着的拂冬脸红了半边,有些奇怪。
“无事。”拂冬忙摇了摇头,这些话,怎好跟郡主去说。
唐映摇瞧着她这样的神情,似乎有什么记忆要呼之欲出,可却怎么也不能清晰地想起来,只好作罢。
下午时候,郡主发觉自己素来带着的那对红玉英珠耳饰掉了一个。
那耳饰无论是色泽还是样式都十分合她的眼,丢了还有些可惜,当即差了国公府一众侍从丫鬟去找。
一个小小的耳饰自然是不好找的,国公府侍从已经快将府里翻了个大半,也没能将郡主不甚遗落的耳饰找出来。
郡主瞧在眼中,也有些可惜,正要吩咐不必再找了的时候,一个侍从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有些气喘吁吁。
“何事?”郡主懒懒问道。
“回郡主,门口,门口有顾王府的人来找。”
一听说顾王府,一众下人们虽都在装作专心找耳饰,可却一个个将耳朵立了起来。
“顾王府派人过来作甚?”郡主怪道。
“那人说,昭世子差他来还……来还郡主落在世子书房中的耳饰。”
侍从说着将手中的耳饰递到了郡主面前。
郡主将其拈起,殷红如血的玉珠被她握在手中,更衬得那手连指尖要白上三分。
国公府一众十分尽力在帮郡主找耳饰的丫鬟侍从纷纷僵在原地,不知是该装作继续找,还是停下来恭喜郡主寻到了耳饰。
众人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却碍着郡主在前而不能互相议论,一个个憋得委实有些难受。
郡主心中对于昨夜朦朦胧胧的记忆,一下子变得无比清晰了起来。
昨夜顾王府书房中,摇曳的烛火,映射出墙上两道紧贴着的身影,她和他交错着的呼吸。
她甚至还可怕地回忆起了自己,自己将顾昭压在书架前的情景。
小郡主慢吞吞地伸出白皙纤细的手,舒展又握住,舒展又握住。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如何也想不到,这双瞧着如此柔嫩的双手,是怎么将比她身量高上那么多的顾昭推倒在书柜前的。
他若是抵死反抗,她又怎会能成功?
莫不是他对她欲拒还迎,半推半就?
如此说来,他难道对她有意?
一想到这个可能,郡主那既纠结而又羞愤的情绪之中,又腾起了一阵诡异的愉悦。
顾昭对她半推半就……可万一,他也和她一样,是喝醉了可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可能,郡主心中又生出了一阵阵的失落。
这叫她以后,该如何面对顾昭啊。
顾王府的私学,不会再开了吧?
似乎是要和她作对似的,那侍从回了这话,又十分小心地瞧了郡主一眼。
“还有何事?”
侍从吞吞吐吐地试探道,“郡主,那顾王府的人还说,王府的私学,后日便要恢复了……”
小郡主,“……”
所以,她现在举家搬迁还来得及吗?
第34章
一想到明日要上私学,小郡主哀伤之余,愁得半晚没睡好,邻着天将明未明之时,才浅浅睡了一会儿。
翌日早上,自然是毫无意外地赖床了。
魏嬷嬷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时候,瞧着她面色甚是不好,还吓了一跳,险些以为她又病了,忙要去唤大夫来给郡主瞧瞧。
唐映摇自然不会阻拦,能多赖一会儿是一会儿。
左右她又没生病,大夫一来一去消磨的时间,她还能再补补觉。
事实告诉小郡主,任何偷懒侥幸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装病就是要付出喝苦药的代价。
大夫赶来之后仔细给她诊了脉。
“如何了?”魏嬷嬷有些焦急。
大夫将药箱收起,抚着胡须道,“嬷嬷不必着急,郡主脉象平和,并无大碍,只是昨夜过于焦躁,未休息好而已。”
魏嬷嬷听到大夫这样说,暗自松了口气。
大夫接着又道,“若是嬷嬷还不放心,我可为郡主再开上几副安神的药,包郡主这几日能休息好。”
大夫都这样说了,魏嬷嬷自然是满口应下,只这么一来,郡主早膳之后的茶点,便换成了安神的苦药。
一口下去,真真是叫人神清气爽,六根清净,郡主喝完之后,接连灌了两大杯的茶,才将那苦味儿稍稍冲淡了些许。
一切安顿好之后,郡主这才慢吞吞地上了马车,她还特意叫拂冬给她在马车内多放几个软垫子,她好在车上继续补补觉。
可谁知那一碗药真是奇妙,她坐下之后,竟没了丝毫的睡意。
马车悠悠过了集市,又穿过了几条街,在小郡主精神抖擞之中,到了顾王府。
郡主下了马车,侍从欲为她领路,郡主抬手制止,“不必,本郡主自己知晓在哪儿。”
其实这侍从领路,多半也只是为了凸显他们这些世家子的尊贵身份,郡主说不必,侍从自然不会再坚持,只得小心翼翼交代,“郡主且快去吧,世子的私学已经开始上了。”
郡主目不斜视往前走去,轻飘飘道,“我知晓。”
过了个拐弯儿之后,郡主的步伐慢了下来,短短的一条路,不知被她走了多久。
半刻钟之后,郡主才终于走到了学堂前。
也不知开讲多久了,学堂后头那株枝繁叶茂的树上,成对的黄鹂叫得正欢快。
郡主站在学堂外头驻足听着,似乎并未有要移步进去的打算。
顾昭清朗的念书声自里面传来,如碎玉一般的。
他总是习惯在一句话的末尾,将声音微微降下去,越发衬得嗓音低沉而惑人。
小郡主站在外面听着听着,耳朵便有些热了。
“郡主?您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去?”管家惊讶的声音自后头传来。
里面,顾昭执书卷的手一顿。
唐映摇被惊了一惊,有些气恼地瞪了王府管家一眼,他那么大声作甚,生怕……
生怕里面的人听不到吗?
王府管家瞧着自己又讨了这小郡主的嫌,忙赔笑两声,迅速转身走了。
方才他那么大声音,郡主琢磨着,似乎也不能往外面继续站下去了,只得悄悄绕到后面,推开后门走了进去。
里头的声音静悄悄的,不知是顾忌先生在场,还是大家都未搞明白状况,连窃窃私语也没有。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