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无爱不生忧,无爱故无怖。”允岚轻叹一口气,催着他打水来洗漱,早点歇着。真是没想到自己会说这么矫情的话。
说得轻松,允岚在床上一夜辗转无眠。
反倒是,霍为浑身睡了冗长一觉,醒过来时日上三竿,太阳刺目,头痛欲裂。
见他坐起身,拿手揉着太阳穴,边上一个婆子,立即拿着备好的热毛巾过来伺候。
霍为接过毛巾,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的书架,问那婆子:“我昨晚睡在这?”
他只记得昨晚上先到书房处理信帖,喝了一杯茶水,打算弄完就回自己院子。现下竟合衣睡在了这里。
婆子似乎受到了惊吓,抿着嘴唇,不看霍为,只木头一般点头。
霍为随便洗漱过,便大步流星往自个院子走,他昨日说过,让允岚等他回来。不想失信了。
那婆子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在岔道口提醒:“老夫人叫您醒了,先去她院子。”
看霍为仍有些踟蹰,婆子又加一句:“新夫人也在。”
霍为这才察觉不对,终究还是转道,先去母亲老太君的院子。
老太君正坐在厅上,一脸的怒容。旁边贴身的妈妈代为斥责允岚,小肚鸡肠,不知礼教,做出那等难看事,竟上手打一个丫鬟,一点主母的气派都没有。
被打的丫鬟朱虔,则坐在允岚对面的椅子上,侧对着允岚,捂着一脸红肿,嘤嘤嘤地哭。旁边一个妈子耐心安抚她。
朱虔一个小小女婢,在主母嫁入的第二晚,便行爬床的丑事,还被逮个正着。翻了一夜,这所有人竟都维护她,把事情轻描淡写成,伺候家里的爷。反倒是说,允岚妒妇心肠,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
允岚被她们口诛笔伐一早上,也不讶异这帮人颠倒黑白泼脏水的本事,倒是如老僧入定,拿着杯茶,悠闲自得慢慢品,仿佛自己不是局中人,更像是看戏的祖宗。
朱虔哭了哭去,总是那两句话:“我什么都没做,新夫人两巴掌打过来,我都懵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敢伸张委屈,只忍着。”
老太君不准允岚走,非要等霍为醒了,来做个判决。按老太君说的,这家里都是霍为说了算,其他人都不得驳斥。
老太君这是拿准了,霍为不会把朱虔怎么样,更不会下她这个长辈的脸面。毕竟,朱虔是她一手养起来,当着半个女儿疼的。
“好啊。”允岚答应得非常爽快,转头叫婆子去书房,把霍为叫来。
霍为一进屋,便看到这冷凝的情景。
朱虔转头看到来人,一把捂实脸面,哭得更大声,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嚷着要霍为给做主。
霍为挨着允岚的手边坐下,听朱虔断断续续讲了事情经过,只不动声色,让人看不出想法。
“她骗人!”炙仁一直站在允岚身后,听这些人胡说,简直气得不行,“这女人蛇蝎心肠,我家小姐刚进来,就做这等不知廉耻之事,简直不把人放在眼里。”
说着,又一把将手中的翠鸟簪花捧出来,给霍为看。昨夜,允岚赏了朱虔两巴掌,那簪花便甩了出来,炙仁捡起来,就为了当证据。
“将军,你看,这就是她从我们这边抢过去的,为此不惜把人推进河里差点淹死。”炙仁咬牙切齿,“还有,她连同厨房里的几个妈子,不给我们炭火,叫我们夜夜冻着,说是要叫我们小姐没脸,才知道她的厉害——”
“你污蔑人!”朱虔一时气急,从凳子上跳起来,脸上的红肿夜忘了遮掩,“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叫厨房克扣你们的炭火?”
“也就是说,你承认你抢了我们的东西,还寡廉鲜耻地勾引家里的爷咯。”炙仁抻着细脖子,双手叉腰,如同打了胜仗的鹌鹑,满脸得意。
说他炙仁污蔑人?呵,有朱虔和老太君这么完美的榜样,依瓢画葫芦有什么难的?
“爷,这是污蔑,你信我!”朱虔两眼迷蒙,巴巴看着霍为。她的脸,要是不肿,效果也许会好很多。
“不管事实如何,妒妇横行,家族子孙如何兴盛繁茂?”老太君开口,将矛盾直抛给下首的霍为,“阿为,这事必须处理。”
霍为沉默半晌,手握成拳,在桌上轻轻敲着,看了许久那歇在桌上的翠鸟簪花,又望了一眼自己的娘子。从始自终,她一个字没说。
“是要处理。”霍为意味深长地看着允岚,“夫人,你说呢?”
允岚心平气和:“是非曲直,想必将军心中早有论断。将军又是一家之主,自然照将军说的来。”
炙仁吃了一惊,拉着她袖子,叫她少说一些没用的气话。
一旁的老太君和朱虔的心都定下来,只等霍为的决断。
“好!来人!”霍为对外厉声呵斥道。
“把管事的给我叫来。另外,朱虔一介婢女,痴心妄想,竟诬陷主母,此为大不敬,连带我霍府也没脸,今日便发配出去。”
“你!”老太君没料到他这般处理,但朱虔这事被人知道,确实不光彩,也不能多说。
后面管事的来了,先打一顿板子,直打得两腿哆嗦,站都站不稳,只能让人扶着回话。
一圈圈一层层,逼问到管炭火的婆子,被打了几板子,皮肉绽开,鬼嚎着说,是朱虔指使的。
一旁凳子上,趴着挨打的朱虔,早不是可爱模样,头发散乱,呼号叫冤。平日里她过得风光,这些人便巴结,现下她遭了秧,这些人便都把锅甩给她。
可一身的疲软,别说替自个辩解,字都吐不清了。只可怜见地望着允岚认错,求她放过这一马,以后定好好做人。
朱虔通过这事,才蓦地发现,霍为看似不动心,其实偏心偏到黄河边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让男主甜一点,但是莫名就开虐了,不过放心,本仙女以后会让他追妻火葬场。
☆、014-捉虫
听朱虔嚎了许久,一朵娇花,恁是被打得像头猪一般。周围站着的人,各个战战兢兢,浑身发抖。霍为这样做,算是给足了允岚脸面。
允岚手边的热茶换了好几茬,看着这血腥场景,倒是眼睛都不眨。老太君先看不下去,强按着心口,回后院里歇着。
“主子,还打吗?”那打手是管家儿子刘大,人高马大,看着这血肉模糊的情景,不禁替她说句话,“再打就没气了。”
霍为直接无视这话。
刘大转而望着允岚,这个新妇。看着不受宠,却把一干人捏得死死的。
“你倒是个有情义的,我前两日见你两人情意拳拳。”允岚点点头,“朱虔难得有几分姿色,发卖出去实在是残忍,不若这般,这朱虔我做主,许了你,这个月末便完婚。”
得了首肯,刘大忙不迭点头,抱着那瘫软的娇体离开。他欣慕朱虔已久,只是不得她青眼。这次将军厌弃了她,总归她是要好好和他过日子的。
炙仁十分意外,留着这个朱虔,那不是后患无穷吗?
“你打的什么主意?”老太君不知何时,又回了厅前,只手上一条白帕子,捂着嘴边,似乎随时要吐。
允岚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主意?老太君身体健康,心情舒畅,我最期望不过。”
“你不气死我才好。”老太君瞪着面前这稚嫩新妇。年纪轻轻,心思却复杂难以琢磨,将霍为的心玩弄于鼓掌之中。她一个老太婆活了许多年,是怎么看走了眼的?
“老太君说的是,孙媳也有此担忧。”允岚垂头丧气,天真地道,“这才进门两日,为了个婢女,闹得一家都不愉快。家里心思歹毒的仆妇想是不会少,似这等误会也不会断。”
“你想说什么?”老太君听允岚话中有话,态度挑衅。
允岚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几杯茶下肚,快让她憋不住,好在戏已到尾声:“没什么。就是婆媳不睦,想必婆婆自个心里不舒坦,被别人拿去说三道四,只怕更是丢人至极。何不寻个两人都高兴的法子?”
老太君大概知道允岚的意思,气得直捶胸口:“我还没死呢,你就不尊老祖宗的礼法。你不就是想以后不请安?!”
“夫君,我觉得这办法还不错。你是一家之主,你怎么说?”允岚顺水推舟,一脸笑意,转头看着霍为。
老太君气得简直要晕,威胁霍为,要死给他看。
允岚叫炙仁掏出一粒药丸,给老太君保命。
霍为看着拉锯战两边的女人,一个气得跳脚,另一个志得意满。“既是一家人,自然得遵从礼法。每逢旬日过来,一家人吃顿饭,也省了晨昏定省的麻烦。”
难得霍为竟帮她说上一句话,允岚倒是没料到这个。
“好,就这么说定了。”允岚见目的达到,轻轻拍了桌子,便告辞离开,也不再多想霍为这样说的意图。
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回到自个院子,先去净房处理完急事,允岚一出净房的门,就见霍为站在房里,背手立着!
一想到,自己刚刚解手,他竟在外面听着,允岚的面皮又烧起来:“刚刚的事情已经拍板,你现在反悔也没用。”
允岚嫁过来之前,便听说了,霍为是个有名的孝子。让老太君受这么大委屈,还真是难得一见。
“解气了?”霍为看着她一副炸毛样,有些好笑。
没想到他竟会说这话,听着有几分调情的意味。
允岚避开他,来到书桌前,拉开屉子,在里面翻找,眉头挑起,十分淡定地道:“没有。”
这个女人。
霍为伸手去按她的手,想捉住她,同她好好沟通。
她皓腕一翻,两张纸塞进他手中:“你看一下,没意见的话,签个名字。”
拿起那两张纸一看,霍为面上都是杀气:“你这是想做什么?”
“和离。”允岚看着他,十分冷静。
霍为将纸放回她面前,手掌压在纸面上:“我为何要听你的?就为了昨日一点小事?”
“你签不签,我们都是要和离的。”允岚直视他恶煞一般的眼神,“你若是不愿私底下协商,也可。不过是费些力气,到时候人尽皆知,你可别怪我。”
若是今日之前,允岚这样威胁他,他断不会信,见识了今日早上那场大戏,霍为倒是明白,她做这种事,不仅有能力,还有胆量。
曾以为她只是一只湿漉漉的小鸡崽,没想到,竟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如何?”允岚渐渐失去耐心,直愣愣盯着霍为,将和离书推到他眼前,这是她昨夜伏在案边,一字一字慢慢写的。
将一腔少女情怀,化成这两张纸上的孤愤,称得上呕心沥血了。
霍为嘴边挑起一抹笑,点头道:“你要和离,可。不过,你不怕人言,我霍家也得考虑。”
允岚仰着脖子,她一个刚嫁过来的女子都不怕别人眼光,他霍家有什么好怕的?“我已经做好决定,你早晚要签了这和离书。”
“哦?”霍为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指节在桌上敲了敲,从容道,“你这般做,不顾及你自己的名声,也得估计你弟弟的性命。”
弟弟?!允岚立时挺直脊背,背后冷汗涔涔。
不需允岚问,霍为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家都只听说,你段家好心收留姓祝的贱民,却没料想,家中刚出生的女儿被换掉。倒是从没人问过,这姓祝的贱民到底是何方神圣,也没想过,这故事真不真。”
“那你想怎样?”允岚眯眼看着他许久,终究一个字没有辩解。
一个人最怕有软肋,更怕软肋被人知道拿来要挟。
见她知道了利害,霍为将心中的想法道来:“我没什么想法。只是为了我霍家的颜面,至少得满一年,才可提和离。”
“现在就得签好时日盖章。”允岚觉得这生意可做,但还得坚持自己的底线。
霍为看着她如小鹿一般闪闪发亮的眸子,道:“纸墨笔砚拿来。”
这便是达成了一致。两人预备和离的一年中,须得遵守哪些纪律,一概清清楚楚列出来。署名,签上一年后的今日。
“不得反悔。”允岚志得意满,收起自己这张纸,叠了一层又一层,将它放在一个细长的白瓷瓶里,用木塞封好,又放回胸前。
霍为见她将那白条瓷瓶放回衣襟口,目光停留一刻,便去了书房。
明日要回门,一应事务都要准备起来。期间允岚还抽空去看了看朱虔。
可怜见的朱虔,趴在大床上,半死不活,伤势太重,敷上去的药粉,全都同血液一起化成脓。
见允岚推门进来,朱虔如同见着厉鬼,往床里边缩了缩:“你来做什么?”
“给你送药啊。”允岚看着她,微微笑着。
“谁要你的东西?”朱虔失控喊道,“你就是想害死我!你也不要得意,这回是你运气好,待我好了,自然要叫你血债血偿!”
看着床上那女人瑟缩着身体,狰狞不堪,允岚只微笑着坐在她床沿,轻声安慰一般:“你这说的什么话,活着多好啊。”
“那朱虔——还活得成吗?”午时太阳出来,脆雪晕乎醒过来,发现炙仁竟一直陪在塌边。得知今早的事情,她虽觉得大快人心,但也觉得有些可怕。
炙仁用勺子舀了药给她:“这种人,才不会吃一堑长一智,我同允岚在外这些年,什么人没见过。不过你放心,允岚是个心软的人,不会让朱虔这么死掉,刚刚听说去给她送药。”
脆雪含了一口汤药,苦的直皱眉头,几乎要吐出来,炙仁勒令她可不得浪费,这药可贵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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