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雪好容易吞下汤药,委屈巴巴地撇了脸,不看炙仁。真是没想到炙仁这小毛头,凶起来也很可怕。
炙仁从兜里掏出一颗蜜枣递给她,塞到她嘴边,碰到那湿冷的唇瓣,如同碰到烧火钳,一下子缩回手,蜜枣都粘在了枕头巾上面。
脆雪以为他不好意思,便把枣儿捡起来吃了,很甜很甜。
一时气氛尴尬,只有脆雪嚼枣儿的声音,脆雪红着脸,找个话题:“我看老爷夫人在家时,就偏疼二小姐,还以为大小姐是个受气包,今日来看,她其实很厉害。”
“她要是不厉害,我和她早就死在街头了。”说到这里,炙仁满脸自豪。
当年,爹娘死了,被贼人分尸,丢入乱葬岗。允岚那时候也才八岁年纪,个头小小的,背着只两岁的炙仁,爬过高高的山,找到乱葬岗,趁夜摸进去,在一堆死人骨头和腐肉里寻找爹娘的尸体。
找到半夜,带来的火把灭了,两个半大的孩子,在黑漆漆的树林里,看着一片绿莹莹,失声痛哭。炙仁是因为被爬到手上的蜣螂吓的,允岚则是因为找不齐父母的尸身,哭得撕心裂肺。
都说两岁的孩子没有记忆,可是炙仁记得一清二楚,记得允岚仰头痛哭的样子。可丑了。
从此他姐弟俩相依为命,只为活下去。
想到这里,炙仁鼻头都红了:“她只是太容易心软,每次受了伤害,都选择不报复,这样别人当然还欺负她。到了忍无可忍,自然要对方知道些厉害。”
而这世上,最让允岚无法刀戟相向的,大概就是段家人,包括段思涵。
按照风俗,第三日,新嫁娘要回门。
虽然早做准备,允岚还是觉得那天极不愉悦。
段思涵同她一天回门,便要弄诺大个排场。偏巧两人一同到了家门口。英王家的马车,同霍将军府的马车,排在一起,路人都不禁比较出个优胜劣汰来。
“要我说,英王家的更胜一筹,你瞧这车马多精致,还真是世家的气派。”
另一人不服:“你莫看霍将军家的低调,那拉绳的马,可是汗血宝马。千金不换,据说,太子曾有意这匹马,霍将军死活不愿割爱,说这汗血宝马只可驰骋疆场,怎可逗耍闹市之间?平日里都是悉心照料,今日却牵出来回门。可见,霍将军,对这段家大小姐,是疼爱极了的。”
旁人还在议论,两辆马车上的夫妇纷纷下车。
霍为先下,伸了手去牵允岚。允岚视而不见,直接从马车上轻盈跳下。
“哟,姐姐前两日同姐夫置气,还没好呢?”段思涵凑过来,挑衅地笑着,见允岚不反应,更加生气,“姐姐这才嫁出去几日,便有人急着要替姐姐你分忧,哎——”
一旁陪着的轩辕渂,讥讽笑道:“涵儿,你就是太善良了,何必为别人的事操心?”
作者有话要说:都说婚姻里的关系,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允岚和霍为谁占了风头,要渐渐显露啦。
小仙女们可还喜欢?嘿嘿嘿嘿
☆、015-捉虫
“简直就是披着羊皮的毒蛇。”炙仁不服气,但也只敢小声咕囔。
偏偏这话被段思涵听个正着:“姐姐,你倒是不怕别人说你没教养,也早该管管这贱奴,狗嘴吐不出象牙。”
“是该好好管教。”一直沉默的允岚,转头看着一脸惊愕的炙仁,严肃道:“别人嘴里臭如茅坑,还没个把门的,你怎么好的不学,总学坏的?!回家把弟子规抄写三遍。”
炙仁咧嘴笑了,冲段思涵挤眉弄眼。
“你!”段思涵要气炸了,伸手要打人。这允岚,借着教训炙仁是假,骂她段思涵嘴如茅坑是真。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轩辕渂也伸手,要拉住允岚教训一番,好叫她知道利害:“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段思涵和轩辕渂,可真是天生一对,说的话都差不多。
霍为单手握拳,轻轻一推,借力打力,直接将轩辕渂转了个圈。
“霍为你给我小心点!”轩辕渂忍受着四周探查的目光,才没有在大门口与他打起来。
另一手扶着允岚的纤腰,霍为恍若未闻,同她一起去拜访岳父母。
周围的几个人闻出烟火味,远远看着,并没有听到什么,只觉得有什么八卦,看到轩辕渂差点翻车,都心满意足。
这一日,总归是不太平。段家父母一向偏着段思涵,如今段思涵跨进了英王府的大门,比她这个将军夫人要荣华富贵多了。
段思涵进门便找父母告了一状,果不其然地,段鸿宝脸色不好看了。
要不是当着霍为的面,允岚大概要被拉去耳提面命跪祠堂。
大概先人们说得都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昨儿晚上打了朱虔两巴掌的事情,已经添油加醋在望京里传开了,说她段家小姐,没得一点淑女样子,没能力捆住丈夫的身心,还管教不住婢女,只拉低了自己身份,做出这种泼妇行径。
段思涵绘声绘色讲着,她的夫君轩辕渂则得意洋洋地看着霍为。
霍为虽是个将军,此刻,也算是段家的女婿,要喊段鸿宝一声丈人。
段鸿宝虽说没那么在乎自个儿的女儿,但被女婿霍为欺负了,不问的话,似乎也太没脸,便抽着嘴角,一本正经地问霍为,是否真有此事?
“小婿,今日是第一日听说,猜不准就是哪个小人有心编排我,想离间我与夫人的伉俪情深。”说着,霍为挑起眼角,轻蔑地看了一眼轩辕渂和段思涵。
“你说谁小人?!”轩辕渂立刻气得满脸涨红,元宵节的夜里,他被贼人布袋子罩住,一顿乱棍打得鼻青脸肿,他知道是太子和霍为指使,可惜什么证据也没有。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个话柄搞回去,却被他意有所指为“小人”。
怕是要吵起来,段鸿宝赶紧居中调停,安抚轩辕渂的怒火。
段思涵倒是比轩辕渂冷静,细细剥着鸡蛋壳,笑着道:“姐夫说得真对,我们就是信了那小人的话。这些人见风就是雨,净说些有的没的,姐姐你说是不是?”
众人都看着允岚,等她回答,霍为也怕她突然生气摔起筷子来。昨晚的事情,他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允岚能利落两巴掌将朱虔的脸打肿,像个猪头,说她性子不爆裂,他绝对不信。
他在桌子下伸手,轻轻捏了她的手。
允岚倒是局外人一般,将手巧妙地挪开,避开了霍为意味不明的亲昵。拿手绢擦擦嘴,她起身,笑着对上座二老道:“女儿已经吃完,请慢用。”
“又没什么事,你去哪里?父母都没吃完。”段思涵提醒,两眼望了望上首的段父段母,这夫妻俩不被自己女儿放在眼里。
允岚头也不回,只道:“太子邀我夫妇二人过府一聚。”
临出门时,太子便下了帖子来,让霍将军夫妇,抽时间过府一叙。
一群人突然噤声,只看着霍为同她并肩走了,这回门宴真是短促。
段思涵也后脚同轩辕渂离开,段府迅速冷下来。
霍为想要扶着允岚上车,允岚一出段家的门,便疏离了他,连做戏也不愿。
“用过我就抛,你这个女人是不是太无情?”霍为同她并肩坐在轿子里。
允岚闭目养神,嗤笑着道:“你我之间需要有什么情?”反正要和离。
霍为一时没说话,只盯着允岚的侧脸。
被他的视线扰乱,允岚的眉心渐渐皱起来,索性睁开眼睛,瞪他一眼,掀开帘子看轿外风景。
“昨晚的事情,我还是解释一下。”霍为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允岚自然不肯,无声挣扎着,恨不得伸出爪子,抓他一脸的印子解恨。
霍为有些好笑,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怀中似乎抱着一只死劲扑腾的小鸟。
霍为征战沙场多年,血气方刚的年纪,更是气力吓人,允岚就被他这么死死禁锢,眼睁睁看他强吻过来。
允岚别开了脸,他的吻落在她侧鬓上。他压根就没打算亲她的唇,虽然心里想。
“我脸盲。”霍为随即解释。
允岚愣住,看着他沉静的脸。
经过一番解释,允岚才知道,霍为的伤,在后脑枕骨处。自从三个月前此处受伤,他便脸盲。这件事,至今只有太子和贴身小厮两人知道。
一个将军,敌我不分,怎能让下属以命相交?
也因此,别人说他从此仕途无望,说他伤在难言之处,他都不辩解。真相并不比流言好多少。
“昨晚,我应是被下了药,意识模糊中,将朱虔当成了你。”霍为看她脸色沉静,便知道她没有原谅自己,“你相信我,以后,再不会让其他女人近身。”
允岚只淡淡看着他,道:“我知道。青竹昨晚上过来找过我,说了这事。”
青竹便是霍为的贴身小厮。允岚只是没想到,霍为会把这么私人的事情同她讲。
“你知道,还是决定同我和离?”许久,霍为吐出一口气,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不容许一丝一毫的背叛,也不打算给予宽恕。
“今早已说好,一年之后和离。”允岚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整理好衣饰和发钗。
“好个一年后和离。”霍为似乎气得不轻,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下一刻,霍为死死捆住允岚的腰肢和双手,强吻上她的双唇。唇齿相碰,疼得允岚痛呼一声。
掠夺,挣扎,呼吸凌乱,允岚只记得他直视自己的眼神,如同一团火,灼伤了她。
马车没有到太子府,直接回了将军府。允岚气呼呼回了房,用水袖微微掩着红肿的嘴唇。
傍晚时分,青竹来房里喊允岚:“太子到访,将军已在前厅陪着,还请夫人一同过去招待。”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小仙女们喜欢啊。缺少的字数,下次补上。
☆、016-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修改了挺多的。因为前面太虐,男主还没达到我的女婿标准,所以我就给他改了个更帅气的名字,加了一点点小细节,让过程更甜蜜一点点。
希望各位小仙女喜欢。
这才新婚第三日,太子为何这时候过来?炙仁也奇怪得很,跟着允岚一路往前厅去。
前厅里,气氛有些冷,就只霍为、太子,两人沉默端着茶盏坐着。
允岚眼风瞟过这两人,行礼之后端坐在下首一张椅子上。
“外面好些人说,霍将军新婚不出三日,便同夫人不和。”太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满面揶揄,“看来所言非虚。”
霍为对待看笑话的人,一向不想忍,回击道:“太子过来,就是为了寻我开心?”
他跟随太子已久,这种你来我往,并不算什么。
“当然不是为了寻你开心。”太子摇摇头,随即端起茶杯,看向斜对面的允岚,“我是专程来找令夫人的。”
这真是过分!霍为眯起眼睛。
太子把话说完:“令夫人医术高超,正好我有些许不适,请她帮我看看罢。”
允岚早知他话里的意思,便请太子移步书房。
这哪有人上赶着,让新妇来看病的?青竹腹诽。
霍为腮帮子鼓动,但木已成舟,不便多说。趁允岚回房拿针包和就诊的器具,霍为后脚离了太子,跟着允岚回院。
一进院子,霍为便关上门:“我知你生气昨日的事情——”
“我不生气。”允岚两眼清亮,看着他。
不自觉挡在门口,看着已收拾整齐的允岚,霍为莫名烦躁,语气也就不太好:“太子身份贵重,想要看病,什么名医没有?你的医术我虽不懂,但也不会比宫里御医强。你待会就略尽绵力,可好?”
允岚定定看着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霍为这才觉知自己说错了:“我不是说你医术不行,我只想说,这种事情没必要卷进去。”
允岚仍旧两眼定定看着他。
被允岚的眼睛逼视,霍将军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避无可避,抹了一把脸上不存在的汗,“我知道,你同他早年认识,但你能否考虑考虑我的……我的想法和感受?”
“好。”允岚若有所思地道,“待会我在书房给太子看诊,你便在门口看着,总该可以放心。”
说完,允岚绕开他,自己开门出去。
“你!”霍为后脚跟过去。她是不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就为了报复他?
书房里,允岚让太子躺在榻上,给他诊脉。
太子自己倒是心不在焉,看着门外不时晃动的人影,不羁笑道:“昨夜他在这里抱着其他女人,今日你就在书房给别的男人治病,存心膈应他,报复他,是也不是?”
也不怕门外的霍为听到扎心。
gu903();“不知道。”允岚的心力都集中在脉象上,似乎摸到了不寻常的脉象,虽若有若无,但——她根本没有精力去辨别太子说的话,便回答得模棱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