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县令若有所思,却又很快叹了口气,“这倒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只是这功劳只怕落不到我头上了。”
盈若心中诧异,却又不动声色。
她还是有小孩子的自觉的,大人们之间的大事情,不是她能够搀和的。
褚兹九道:“高大人要高升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盈若瞬间明了,高县令要离开玉兰县了?
高县令摆摆手,“还做不得准呢!也可能是平级调动。”
话题转换,盈若就知道这里没她什么事情了,便赶紧找了托口去伙房找谢氏了。
满脑子都是玉兰县要换县令了,为的什么?
高金元已经在玉兰县呆了好些年,都没有挪窝了,虽说有崔家那门远亲,可也一直没有使上劲。这会儿却突然要调走了,究竟是谁的手笔?
若是崔家,那么崔家在这个时候调走高金元,是何用意?
高金元在玉兰县的这些年,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建树,但也算是政通人和的。
至少他们一家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都是很风平浪静的。
当然了,若没有崔家人突然跳出来捣乱,或许还是会平静的一直生活下去的。
所以,高金元走了,谁知道新来的县令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若是崔家一系的人,那可就跟安太傅有的闹腾了。
不过,所有这些,都不是盈若能考虑的了,因为在高金元走之前,她的行程就提了上来。
也不知道岳老夫人究竟对褚兹九和谢氏说了什么,两个人居然都无条件的举双手赞成她跟着岳老夫人走。
那种感觉,竟是认为她跟在岳老夫人身边成长比跟在自己亲爹娘身边,还要好的多。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盈若是真的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首先,玉兰县的谣言满天迫使她不得不走。其次,无论是裕盈花生油还是裕盈酒楼,因为有沈树鸣在,都完全不用她操心。再者,她家爹娘恨不能打包立即将她送走。
岳老夫人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说走就走,日子就定在了八月二十。
盈若却还在期盼京城那边的消息,也不知道李光裕考的怎么样了。
说是十天半月来信的,这次都拖了二十天了。
关键的,她这一走,两人的通信联系可能就这么自然中断了。
她跟着岳老夫人,行踪不定,他的信自是到不了她手的。倒是她可以给他递信,可自打他不告而别伤了她后,收到他的信虽多,她是没有回过一封的。每次,都是用物代替。至于用意,就让他烧脑的自己猜去吧!
谢氏这边虽然同意了,却还是舍不得。晚上边在灯下为盈若赶制衣服,边暗自垂泪。
褚兹九坐到她身边,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于盈盈来说是好事,满大启朝的女子,想要这种福缘,都求不来呢!”
谢氏倚在他身上,“我何尝不知?就是不舍得……她一直在我身边长着,年前才不出去单独睡。想着她小小的软软的一团,仿佛还是昨日……”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她有三个儿女,大女儿因为那么个身世,只是维持着面上的母女情。说什么重男轻女,可男孩子毕竟心大。所以,说到贴心贴肺,还得是小女儿。一张小嘴,惯会哄得她开怀。得了个橘子,还要留下来分给家人吃……
第一百七十五章离愁别绪
褚兹九叹气,“我也是舍不得啊!三个孩子,她是最粘我的一个,嘴巴又甜,又贴心,还懂事。在州府的时候,我除了想你,就是想她了。这孩子,格外的招人疼。不然,那位又为何独独要将她带在身边?”
谢氏执起帕子拭泪,“反正就是心里难受!这也走的太急了些。好歹给我一个月的时间,给她把四时的衣服做好了。”
褚兹九道:“放心吧!那位那么个身份,能短了她衣服穿吗?何况,她现在长得快。你就是事先把衣服都做好了,没准儿到时候就不能穿了呢!”
谢氏就赌气的把面前的针线笸箩一推。
褚兹九拿过她手里的帕子给她拭泪,“好了!说好了就去一年。让她出去开拓一下眼界总归是好的。何况,如今崔家虎视眈眈,她又在玉兰县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样子避出去,是再好不过了。咱们也正好可以腾出手来,好好谋划一下。”
谢氏点点头,“若非考虑到这一点儿,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放她走的。”
谢氏哭了一场,心里倒是舒服了。反观褚兹九,却是翻来覆去一夜没怎么合眼。第二天,顶着一双大白兔似的眼珠子给盈若送行,倒把盈若给吓了一跳。
“爹爹,这是又熬夜看书了吗?”盈若拉着他的手问,“我不在家的时候,可不许这样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不然,等到考状元的时候,晕倒在了金銮殿上,如何是好?”
褚兹九一把抱住她,眼泪就哗哗的流了下来,好在没有哭出声。
盈若双手抱着他的腰,在他背上拍了拍,“爹爹,我很快就回来的!”她爹这一哭,把她的伤感就给勾出来了。一边安慰着他,自己也忍不住哭了。
这爷俩一哭,褚巧若和褚成若姐弟俩,抹眼泪的抹眼泪,红了眼的红了眼。
倒是谢氏,一派无所谓的样子。“这是做什么?孩子就是出远门。二郎,你上次去秋闱,我们可是欢天喜地送你走的。”
岳老夫人站在马车旁清了清嗓子,“好了!差不多行了,我们还急着赶路。多大点儿事!都赶紧收收眼泪,别让盈若丫头走的不安心。”
褚兹九赶忙收起情绪,细细的叮嘱了半天,听的一旁的岳老夫人都忍不住的翻白眼。
这时间一耽误,别人的话别就少了。
盈若给了他们每人一个拥抱,然后就被岳老夫人催着上了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褚家的人跟着马车走着,直到再也看不见。
盈若红着眼睛和鼻头,将盛放着小乌龟的瓷盆抱在怀里,然后眼泪又不受控制的吧唧吧唧往盆里落。
岳老夫人看着叹气,却也不说什么。
林嬷嬷靠着盈若坐了,拍了拍她的小肩膀,“盈若要坚强!人生在世,别说是生别了,就是死别都是常有的事情。”
“我知道!”盈若抽抽搭搭,“我也不想哭的,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怎么办?”
来到这古代,满打满算也有一年了。
她已经很少想起现代的父母和曾经的那些个人或者事了。
一年的相处,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褚家人,更把褚家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她甚至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她根本就不是穿来的,她就是褚盈若,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而已。
岳老夫人就忍不住笑了,总归还是个孩子,说出来的话还是这般的孩子气。“我这儿有光裕的消息,你想不想听?”
她认为最好的解劝的法子就是转移注意力了,所以,即便李光裕那边的消息来了好几天了,她也都一直压着不动声色。
盈若猛的抬手擦了把眼泪,水洗过的大眼就雾蒙蒙的看了过来,“光裕哥哥可是中举了?”
岳老夫人道:“何止!头名解元呢!信在这里,你自己看吧!”说着话,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纸糊的信封递给了她。
林嬷嬷趁机将她怀里的瓷盆抱了过去。
盈若接过信,三下五去二的拆了开来。这次的信不是很长,简单的说了秋闱的事情。末尾来了一句:盈盈儿,光裕哥哥考中了解元,你高不高兴?
盈若很不高兴!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非得去中这个解元?皇子的伴读就已经够招摇了,他还这般的锋芒毕露,生怕崔家的人不找上他怎地?”
竟是越说越气愤了。
“他来自己当了四皇子伴读的事情都跟你说了?”岳老夫人逗她说话,还不忘冲着林嬷嬷扬了扬眉毛。
果然,一牵扯到那臭小子的事情,小丫头的离愁就被冲散了。
林嬷嬷暗暗的对着她竖了个大拇指。
盈若道:“姑婆也知道这事了?我也是听武定侯世子说的。”
岳老夫人道:“郭锐进这次可是立了不小的功劳。”
盈若面露焦灼,“不是在说我光裕哥哥吗?他一直都是个很稳当的人啊!当初跟在安大少后面做伴读,也一直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如今去了京城,就变得这般急功近利起来了?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至于郭锐进立了多大的功劳,又会得到什么赏赐,与她没有关系,她也就懒得关心。
岳老夫人含笑看着她,“或许是,他想快点儿成长起来。唯有那样,才能更好地给你以庇护啊!”
“什么?”盈若差点儿惊跳起来,手指着自己的鼻头,“姑婆的意思是,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为了我?”
岳老夫人点点头,“我认为就是这样的!崔家的强势,那是很要命的。如今也就是被朝中事牵扯,以至于无暇他顾。等到他们一旦腾出手来,你以为,他们真要对付你们褚家,会是这般的小打小闹吗?”
盈若抿唇,所有这些,她又何尝不知?何尝没往深里考虑过?但要说到,李光裕急功近利的目的都是为了给她撑腰,她除了因感动而生出甜蜜来,更多的就是心疼了。
“姑婆的意思,是说我光裕哥哥为了能够尽快成长起来以达到能跟崔家抗衡的目的,所以,才不惜成了皇子的伴读,不惜去考中解元?”
第一百七十六章大长公主
岳老夫人点点头,“男人是该有些担当,他这样子不错!”
盈若的眼中却又积蓄起了眼泪,“他怎么就这么傻?如此以来,岂不是把自己树成靶子供崔家人攻击?太危险了!”
那个傻子若是就在身边,她都恨不能咬他一口了。
岳老夫人道:“可如此以来,崔家就更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对付你们褚家了啊?”
臭小子想做无名英雄,她偏不如他的意。
他那点儿心思,她就是要告诉小丫头知晓。
盈若愕然,泪水终于再次簌簌而下,“他……太坏了!他这样子……他为我做了这么多,将来我可怎么还?”
“哎呀!这怎么说着说着又哭上了?”林嬷嬷忙掏了帕子给她擦眼泪,看了岳老夫人一眼。
岳老夫人耸耸肩,“光裕那臭小子的确是太坏了!当初不告而别惹得咱们盈若哭,现在人在京城了,还惹得咱们盈若哭。本来吧,我还想着先去京城走一趟,顺便看看他。既然他都这么坏了,就直接去江南好了。”
“啊?”盈若忘了抽噎,“我……我不哭了!姑婆,咱们不要改变计划了,好不好?”
岳老夫人道:“你真觉得这会儿去京城看他,在他的千险万险中去分他的神,真的合适吗?”
盈若就又迟疑了。
若是可以,她真是恨不能立时飞到京城,去看望李光裕的。
分开了,方才知道思念究竟有多长。
马车突然停住,盈若小身子没有防备,摇晃了一下。
岳老夫人脸上倒是一派镇静。
车夫老卫禀告道:“主子,高县令前来送行。同来的还有高公子和高小姐。”
岳老夫人嗯了一声,看向盈若,“你可要见?”
盈若往林嬷嬷怀里缩了缩,“姑婆觉得我现在这副鬼样子,还能见人吗?”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这会儿眼睛红的跟小白兔一样,鼻子跟胡萝卜差不多。头发也是乱了的,衣服更是不平整。
再者说,这高县令携子女前来,怎么也不像是送她的。
若说小姐妹的交情,那也只需要高华锦来就好了,再不济搭上个高华棠,高县令作为一县的老大,又凑得哪门子热闹?
所以,岳老夫人的身份是越老越让人看不透了。她甚至觉得,她能说动自家爹娘同意她跟来,只怕也是拿自己的身份压的。
岳老夫人道:“阿林,你去跟高县令说,他有心了。我只有一句话,望他知晓日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林嬷嬷便掀帘下了马车,很快回转,手里拿着一方帕子,“高家小姐送给盈若的。”
盈若伸手接过来,“这就是所谓的手帕交吗?”
岳老夫人和林嬷嬷皆都看着她笑。
盈若道:“这礼,等我回来后再回吧!”
虽然跟高华锦的交往也不是很多,但感觉上还是个不错的人。
马车继续前行。
盈若看着帕子上的猫戏蝶图,不时的偷看岳老夫人两眼。总归,还是好奇她的身份的!
原先觉得玉兰县离着京城远,那么他们家这种小门小户离着京城权贵也是远的,就没想过要在这上面下功夫。
可是眼下看来,褚兹九一旦高中状元,那是要入仕的,既是要做官,那么就离不开各方权贵。
因此,她还是抽空在这方面用点儿心思。
马车很快从西城门出城,没走多远,竟然又停住了。
老卫的声音再次响起,“主子,安太傅前来送行。”
“就他一人?”岳老夫人淡然的问。
老卫道:“就他一人!”
岳老夫人翘了唇角,“盈盈,安家的姑娘竟是连手帕交都不想与你做呢!”
盈若道:“她们焉知我就想要跟她们做?”
别说安柔琰的张牙舞爪了,就是安柔珺的文静笑容下她也是能看到虚假的。所以,这样的人,离她是越远越好。
岳老夫人大笑,“说得好!好歹是做过一品太傅的人,虽然教出来的孙女不怎么样,但几分薄面还是要给的。阿林,扶我下去活动一下筋骨。”
盈若知道这当中没她什么事了,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待到岳老夫人下了马车,就偷偷的掀了车帘往外看。
精神矍铄的安太傅居然对着岳老夫人行了君臣大礼,盈若不由得暗暗抽了一口凉气。
能让一品太傅弯腰啊!
岳老夫人的身份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盈若如遭雷劈。
一刻钟后,岳老夫人回转,盈若还处于呆怔状态,马车动了,还仿若未觉。
“这丫头傻了不成?”岳老夫人蹙眉。
林嬷嬷就推了推盈若的胳膊。
盈若打了个激灵,愕然的看着岳老夫人,“您是……您是……”
岳老夫人笑,“这丫头得有多迟钝,才发觉这事?你爹娘就没告诉你吗?”
盈若摇摇头,还是一脸的惊悚状。
岳老夫人道:“我娘家姓周,单名一个岳字。夫家姓沈,当年我嫁去沈家的时候,沈树鸣只有四岁。他是我看着长大的!”
盈若就觉得背后的汗毛根根的竖了起来,肃然起敬油然而生。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