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若就嘻嘻笑了起来。
虽然不过几面,但她还是蛮喜欢冯怡这直言快语的性子的。
“我这灌迷魂汤也是看人的,就安家三小姐那样子,花花肠子拐了十八个弯的,请我灌我都不会灌的。”
冯怡大乐,“你也不喜欢安三?”
盈若笑,“我这又跟怡姐姐臭味相投了吗?”
冯怡哈哈大笑,“看在臭味相投的份上,我就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用不了几天,六公主就要回京了。”
盈若道:“真的吗?几天?”
冯怡道:“你家知府大人就没跟你透露一点儿?”
盈若小脸一红,“怡姐姐别乱说,他现在还不是我家的。你不知道,我都不敢出门了,生怕跟六公主狭路相逢了。”
冯怡看她害羞,也就收了逗弄的心思,“那你就不怕她打上门来?”
盈若怔了怔,“不会吧!好歹是皇家公主,除非她骨子里也是泼妇。”
冯怡吃吃的笑,“说不准的。说起来,你跟她也算是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她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寻你的晦气?怕又是祸起男人。谁让你把大启朝最有能力最年轻最有前途的知府大人划拉到自己碗里的。”
盈若哭笑不得,“怡姐姐你这是在危言耸听吗?”
但心里隐隐的有个预感,竟是觉得她会一语成谶。
冯怡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茶,“不过,你也别怕。咱们知府大人会为你解决掉一切麻烦的。那天,她为了你都把公主的耳朵给毁了。正可谓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就连我爹都替知府大人捏了一把汗,可偏又感觉不到知府大人有丝毫的惊慌。所以,我爹自以为阅人无数,这次也是看不透知府大人了。”
盈若抿嘴笑,她的光裕哥哥可不就深不可测嘛!
说着话,谢氏屋里的秋阳过来了。“同知冯大人家的夫人前来拜会,主子让姑娘收拾一下,赶紧去见客。”
盈若看了冯怡一眼,“吩咐去报信的人也就刚出大门,冯夫人怎么来的这么快?”
冯怡捂脸,“我家老娘就是如来佛转世,任我有七十二变,她都能将我找出来,然后打回原形。”
盈若就很不厚道的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不管冯怡多么的不情愿,还是被盈若扭送着去了谢氏的住处。
还没等上前见礼,那冯夫人就已经从座位上弹跳起身,如同子弹一般的冲过来,身手敏捷的一把就揪住了冯怡的耳朵。
“反了你了?居然还学会偷跑了。”
“疼!在我朋友面前给我留点儿面子呀……松手!再揪下去,耳朵就掉了,我可就成了六公主第二了……”冯怡上蹿下跳。
盈若就看得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平日里在谢氏面前够跳脱的了,跟这冯怡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啊!
谢氏倒还淡定,赶忙上前解劝。
冯夫人这才松了手。
冯怡的耳朵已经红彤彤一片了,可见是下了狠手的。
待到冯夫人被谢氏安抚着坐了,盈若才赶忙上前见礼。
冯夫人伸手拉了盈若到身边,“瞧瞧这孩子,生的好不说,又娴静又乖巧。当你的娘,得多有福气啊!”
盈若努力忍着唇角的抽抽。
冯怡小声嘟囔道:“人家都是‘媳妇都是人家的好,孩子都是自己的乖’,到了你这儿倒好,见天的被嫌弃,不知道还以为我是捡来的呢!”
冯夫人一个冷目就扫了过去,“就你那样儿,不知道的也肯定会认为你是我生的。”
盈若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就外形和样貌来说,这母女俩还真就非常的相像。
谢氏道:“您也别夸她,这丫头也是皮的很。都一样!不然这俩也玩不到一起去了。”
一句话,说的冯夫人通体舒畅了。又问起褚巧若,谢氏只得说病了。
这边两个小姑娘在一起嘁嘁喳喳,那边谢氏和冯夫人也是相谈甚欢。
冯夫人和冯怡留饭,临走时还约好了挑个日子一起去慈云寺进香。
等到送走客人,想到褚巧若,谢氏的脸就拉了下来,抬脚就要杀去巧院。
盈若连拖带拉,死乞白赖的让谢氏再给褚巧若一天的时间,到时候,就算褚巧若想不通,她也不管了。
盈若安抚了好久,谢氏的火气才终于被压制了下去。
第二天,褚巧若竟然真的主动来找了谢氏,表示自己同意这门亲事了,并提出想见那郭锐进一面。
第二百六十三章又爱又恨(给月票的加更)
谢氏暗暗佩服小女儿之能外,心里还燃着一团火,“你以为你是谁?对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你当自己是公主不成?武定侯府的门第,岂是你能挑拣的?郭世子一表人才,你不愿意嫁,多的是人想嫁。昨日里刚拒了人家,今日里又想见人家,你当他是什么?市面上的廉价大白菜吗?”
褚巧若只是垂首不语,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谢氏看得愈发的气闷,“我生你出来就是专门来克我的。等到哪天我忍不了,定会拉上你一起毁灭。”
褚巧若打了个寒噤,猛然抬头,然后噗通跪倒在地,眼泪开始噼里啪啦的往下落。“我错了!娘千万不能这样……您千万不要想不开。您不止有我,还有成若,还有盈若,还有爹……我错了!我错了……”
盈若冲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谢氏站在那里,脸上能滴出墨来,身子更是因为气极而瑟瑟发抖,犹如秋日枝头那再也经不住风霜的最后一片落叶。
盈若赶忙冲过去扶住她,“娘亲,你怎么样?你别生气!姐姐就是这么个执拗的性子,你有话跟她慢慢说,她总会明白的。”
“这是我做的孽,我得受着!我得受着……”谢氏喃喃道。
盈若赶忙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了,“娘亲!当年之事不是你的错,同样也不是姐姐的错,所以,无论是你还是姐姐都不该去难受。该难受的另有其人。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作恶的一副高高在上想要施舍人的模样,被害者却还要自我折磨,娘亲觉得那笔账该是这样子算吗?”
谢氏抬眼看向她,眼中有些茫茫然。
盈若知道,自家这娘亲因为崔君撷的再次出现,看似无波无澜,其实心里还是有惊涛骇浪的。
那个衣冠禽兽,可是害了她一辈子的人。
若是有可能,谢氏肯定是恨不能生吃了崔君撷的。
褚巧若跪在地上,已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盈若看着不忍,但想着源头还在谢氏这里,须得先安抚好了谢氏再说。便递了杯茶到谢氏手里,缓声道:“娘亲,在这场恩怨里,说到最无辜的,其实就是姐姐了。”
谢氏瞪眼。
盈若忙道:“作为孩子,有谁是可以选择自己降生还是不降生的吗?作为孩子,有谁是可以选择自己的父母的吗?若是可以,姐姐肯定是愿意选择自己的亲生父亲是我爹爹的。娘亲也是极疼姐姐的,又何必故意说狠话?说到底,都是那个崔疯子闹的。”
为今之计,也只有祸水东引了。
都说父子天仇,母女之间,有时候也是不对付的。就如谢氏跟褚巧若,明明是亲母女,但看着很近,实则很远。
说到底,谢氏对褚巧若从来都是又爱又恨的心里。
因为这个孩子,她曾经京城第一才女的身份就此颠覆。褚巧若可谓是谢氏命运的转折,更是屈辱的象征,身体里更是流淌着一半的魔鬼的血液。这叫她如何不恨?
但是,褚巧若又毕竟是她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的孩子,还有一半是流淌着她的血的。这又叫她如何不爱?
十八年的养育,如果崔君撷一直都不出现,那么恨会渐渐的淡化终至于消失不见。
可是,崔君撷偏偏来刷存在感了,那些曾经被埋藏的血泪旧事就再次被翻了出来,恨不灭,便首当其冲的迁怒到了褚巧若头上。
而偏偏,褚巧若乖巧也好,却硬要在跟郭锐进的亲事上折腾,谢氏那压抑在心中的火气如何还能忍得住?
“我错了!我该死!”褚巧若瘫在地上哭,“我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娘当初就该一碗落胎药灌下去,也就不会有现如今的麻烦了……”
“你说什么?”好不容易被盈若安抚住的谢氏噌的站了起来,“有种你再说一遍!”
盈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褚巧若是脑子糊涂了不成?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根本就等同于往火上浇油。
她一边拉着谢氏,一边冲着褚巧若吼:“姐姐,你这是魔怔了不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
她其实想吼的是,不会说话就闭嘴。但碍于褚巧若居长的身份,终归是没有造次。
褚巧若哭道:“我就是魔怔了!是我连累了娘,我真的是万死不得已赎罪。盈盈没了,成若没了,娘为了我抱着玉石俱焚的心去跟崔家拼命,也没了。然后爹也没了。什么都没了……这都是我害的!我就该被天打雷劈。”
这话一出,谢氏登即石化了。
盈若一听,就知道褚巧若是进入上一世的悲痛记忆里去了,忙大声喊了花生进来。“赶紧将姐姐给我打晕了。”
花生看褚巧若已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手刀就劈了在了她的脖颈上。
褚巧若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花生抱住她,“姑娘,人放哪里?”
盈若当机立断,“送回巧院。让她院子里的丫鬟小心伺候着。”
花生抱着褚巧若走了,盈若才扶着谢氏去了里间,将人安顿在床榻上,喊了春风和夏雨进来伺候。
谢氏抓住盈若的手不放,喃喃的问:“她疯了不成?”
盈若顺势坐到床边,柔声道:“娘亲,姐姐没疯,她只是想到了她的上一世。她曾经的那个梦,应该不仅仅是梦,而是她亲身经历的一世。”
“这怎么可能?”谢氏一脸的惊恐。
盈若叹气,若非自己重活一世,她应该也是不信的吧!“可能!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些人前世没有喝孟婆汤,以至于再活一世,是携带着上一世的记忆的。我想,姐姐的那一世是很惨的。”
褚盈若八岁就夭折了。
褚成若也被人早早的害死了。
到最后谢氏和褚兹九也为了褚巧若而死。
褚巧若相当于一无所有了,岂是一个惨字能形容的?
想起褚巧若描述的上一世的情景,盈若紧紧的反握住了谢氏的手。她相信谢氏骨子里的那股硬气是能够干出玉石俱焚的事情来的。若是让她选择,只怕也会如此。所有在乎的人都没了,与其苟延残喘的活着,还真不如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呢!
第二百六十四章没有李光裕
谢氏长长的出了口气,“你别担心了,娘亲已经没事了。家里你本是最小的,却让你劳心劳肺的……”
“娘亲!”盈若打断她的话,“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释放出来也就好了。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娘亲,从今往后,就不要往回看了,而是要往前走。”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说得好!这句话最该让你姐姐知道,你去劝劝她。”谢氏推了她一把。
说到底,谢氏还是心疼女儿的。
盈若也知道,人在心绪烦乱的时候,的确是需要好好静一静的。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至于能不能想通,还是得看个人的心胸豁达到什么程度。
盈若嘱咐了春风和夏雨几句,便离了主院,往巧院而来。一路上,也是忍不住的叹气连连。
褚巧若从一桩心魔里出来,却又陷入另一桩心魔里。归根结底,还是崔家人的影响太过深远了。
盈若到的时候,褚巧若已经醒了,整个人正半躺在床榻上,神情还恍惚着。见到盈若,苦笑一声,“有的时候竟是有种错觉,仿佛你才是姐姐,而我却像个不知事的妹妹。”
盈若坐在了床前的凳子上,“姐姐何必妄自菲薄,我不过是站在局外看问题而已。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抵就是这样子。”
“娘那边……”褚巧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盈若道:“就是娘让我过来看你的。”
褚巧若揉搓着袖口的花边,“你昨日里骂我骂的很对,让我终于想通了。可是,却终归还是有阴影存在。不若,你再骂我一顿。”
盈若摇摇头,“我昨日里也是急眼了,才会口不择言,若是有不中听的,还望姐姐多担待。今日之事,姐姐可知错在哪里?”
褚巧若眼中再次蓄起泪水,“盈若,有些事情你不懂。”
盈若道:“姐姐又想说我不是你,不知道你曾经的心理历程,是吗?我是不懂,但是我懂的,姐姐又何尝懂了?在姐姐心里,定然是觉得娘亲是瞧不上你的,纵使你做再多,娘亲都不会觉得你好。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你的血缘无可更改。这让你觉得既无奈,又无力。”
褚巧若的眼泪如断线之珠下落。
盈若叹口气,“姐姐刚才提到堕胎药,那么敢问姐姐,娘亲当初留下你为的什么?真要是将你生下来对你进行报复的吗?”
“自然不是!”
“姐姐,有人告诉过我,一个母亲,就算是生而不养,那也能担得起母亲的称谓。因为无论是十月怀胎,还是一朝分娩,都是异常艰难的历程。更有人说过,这女人生产就如同鬼门关。我也曾经问过姑婆,她身边的林嬷嬷说,据小众统计,大启朝生孩子的女人,能活下来一半就已经算是多说了。”
褚巧若愣愣的瞪大眼睛,一时间也忘了哭泣。
盈若道:“跟姐姐说这个,就是想告诉姐姐,纵使娘的内心深处真有对你不喜的成分,但她给了你生命这是不争的事实。羊跪乳鸦反哺,连牲畜都懂的道理,姐姐都不能放下所有的芥蒂去坦然面对她吗?无论她对你做什么说什么,你只拿出一个孝顺女儿的心态就足够了。何况,娘亲这么多年,可有真正骂过你打过你?”
褚巧若吸吸鼻子,“我何尝不想这样?可人心不足蛇吞象,总免不了得到了这样,还想得到下一样。一开始也是觉得一味的讨好就满足了,尽我心的服侍娘亲。可惜时日久了,还是想要得到娘的认可的。唉!”
盈若道:“娘让我带话给姐姐,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其实,这话的意思我昨日里已经表达过了。姐姐,别再沉浸在你的那一世了。就因为我和哥哥活着,已经做不得准了。”
褚巧若道:“我知道!我就是刚刚情绪上来了,有些失控。那一世里,没有你,也没有李光裕,更没有武定侯世子对我的求娶。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变了。所以,一切就真的只能当成一场梦了。”
“真的没有光裕哥哥吗?”盈若好奇的问。
褚巧若拧眉,“我也是思量了好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盈盈,姐姐也不瞒你。前世,我虽然命运坎坷,但也不是无知的妇人。他……郭世子也是会时不时的来看我,当然了都是隔着屏风说话,朝中之事,他也是给我讲述了不少的。如果真的有二十岁的少年知府横空出世,我自然会有所耳闻。”
盈若也是觉得奇怪的很,她家光裕哥哥这般厉害的人,难道前世被人早早的害死了?否则,雁过留声,怎么就没有他的踪迹?
“那么四皇子呢?曾经也是有个四皇子被皇上藏起来了吗?”
褚巧若摇摇头,“没有四皇子!曾经,皇上的确也藏了个皇子,却是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