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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敢朝老娘身上泼面汤!”那三个长舌妇又被泼又被骂,气的一起抬头看向罪魁祸首。
那是一个穿着碎花短衫,苍青色长裤的年轻女孩儿,十□□岁的年纪,留着齐耳的学生头发,有点婴儿肥的鹅蛋脸,弯弯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巴,身材高挑,手长脚长,肤色偏黑,样貌带着几分英气,双眼怒瞪着那三个长舌妇,很有一种要扇她们耳光的架势。
这人就是第一大队周会计的小女儿——周青,从小到大泼辣的很。
周家儿女甚多,周会计也是个重男轻女的主儿,打小不重视周青这个女儿,周青被几个姐姐兄长欺负狠了,一夜之间变了个人,见人撕人,见鬼撕鬼。
稍微大点后,周青学着穆秀冬的样子,自己四处收破烂凑学费上学,她娘看她着实累得不轻,周会计也丢不起自己还在世,让女儿捡破烂交学费的脸儿,应承周青包了她的学费,她这才停下收破烂。
本着不争馒头争口气的原则,周青自读书起就很认真刻苦,去年刚读完高中三年回来,没有考上大学,她也浑不在意。
高中生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少有,考不考得上大学都无所谓,反正找得工作都不差,而且她自小崇拜的偶像穆秀冬也没考上大学,她就觉得自己更不用考了。
那三个妇人认出她是谁,微微变了脸色,这丫头,小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大的时候就一泼辣相,但凡谁惹上了她,能把你祖宗十八代都骂得腥臭。
偏偏这样一个长相不咋滴的丫头入了孟景湛的眼,跟那个同样不好惹的穆秀冬即将成为妯娌,三个妇人自知理亏,灰溜溜地摸着鼻子走了。
“青儿,你又跟人家吵架了?”忙得团团转的孟景湛偷空来看心上人,见她气鼓鼓的,忙关系的问了问:“战况如何?有没有挠她们脸?”
孟景湛今天换了一身黑色贴身的寸衣长裤,头发全都往后梳得一丝不苟,长得唇红齿白,眉目精致,虽然面相阴柔,但没有一丝女气,脸上又带着揶揄的灿烂笑容,活脱脱一个画卷里走出来的美男子,一路走过来,吸引不少未婚姑娘的星星眼光。
周青见状,狠狠瞪那些偷看自己对象的女人们一眼,接着宣告主权似的,当众挽着孟景湛的胳膊道:“哼,她们还不够格!一群八婆,敢背着秀冬姐说她坏话,要不识相点,看我不撕烂她们的嘴!”
“干得好!”孟景湛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走吧,我哥他们该宣读誓言了。”
1950年新中国第一部婚姻法颁布实施后,大家充分感受到党和政府对人民的关心、体贴,把婚姻自主、自由恋爱的相关条律写得明明白白,因此很多自由恋爱的广大青年男女,在结婚或者宴请亲朋的时候,都会当着大家的面儿宣誓。
当然,像尖头大队这种穷乡僻壤,其实很少有人走这种仪式。
一个是新婚男女不好意思宣誓,另一个是乡下人大多都是父母拉媒嫁娶,跟自由恋爱谈不上什么恋爱关系。
出了李学民那起子事情,大队上的人如何议论穆秀冬,孟九棕也不是不知晓,他虽然旁敲侧击,做了些许狠戾之事来堵众人的嘴,但依旧有不少长舌妇四传流言。
他觉得有必要站到穆秀冬这一边,表明一个立场,告诉大家,他有多在乎穆秀冬,她就是他正大光明娶的妻子,当众宣誓以后,谁要在胡乱嚼舌根,看他怎么整治他们。
穆秀冬理解他的苦心,没有反对,早上出来的时候,特意画了美美的妆容出来,意在亮瞎那帮长舌妇的狗眼,让她们自行惭愧!
孟景湛两人到的时候,穆秀冬和孟九棕已经站在麦场大坝的中心位置,正对着坐在主桌位置的齐雅茹。
两人手里都捧着一部□□,脸上带着庄严肃穆的表情,等着旁边作为今天主婚见证人的公社张书记开口。
张书记以前受过孟家的恩惠,孟九棕如今又平了反,军队之中还有人给他做靠山,昨天孟九棕请他来主持婚礼,他二话不说就答应过来。
在万众瞩目之下,张书记咳嗽了一声,开始进行宣誓前的场面话,什么孟九棕、穆秀冬都是党的好儿女,一心一意为国为民,什么要坚定跟着党和政府走,遵从主席领导的指示,共同建设新社会,共同渡过难关等等。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底下很多孩子都听得昏昏欲睡,偏偏张书记是公社里最大的官,管着好几个大队,他说话,你不听也得听,还得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张书记也不是那种没眼色的人,瞧着大家都听得不耐烦了,这才话锋一转:“接下来,有请我们今天的新人,孟九棕、穆秀冬同志,对着□□,进行宣誓。”
孟九棕两人精神一振,同时左手拿□□,右手握拳举起,异口同声道:“我,孟九棕/穆秀冬,今有缘走在一起,为了共同的革命目标奋斗,我们向伟大的领袖以及党中央宣誓,婚后我们会互相帮助,互相爱护,为国家添砖进瓦,积极建设社会新主义!”
“好!”有人很给面子的鼓掌起来,底下很快鼓掌声一片,这个宣誓就算成了。
气氛再次热烈起来,大家围着一对新人说笑不停。
穆秀冬笑着应付前来恭贺的人们,目光看向坐在麦场大坝角落里,目光幽幽看着她和孟九棕的李梅。
自打李学民被送进监、狱后,李梅就带着李来旺夫妻两上门来,求过好几情,都被她给婉拒了。
李梅苦求无果,最终与她决裂,当时红着眼睛,嘶声力竭的大喊:“穆秀冬!是我错看你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感情,竟然换不了你的一句话!你好狠的心!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见面就是仇人!”
第048章
当日的话还历历在目,穆秀冬原以为李梅不会来参加自己的喜宴。
没想到她不仅来了,还带着李来旺夫妻俩,李家所有人的来,就是不知道想做什么。
叹了口气,穆秀冬接受完大家的祝福,等宴席散了,主动走到角落的李家前,喊了声:“伯父伯母、李梅。”
李来旺冷哼了一声,别过脸不看她,何一芝眼睛带着愤恨,情绪显得比较激动,到底没说啥,也冷冷的盯着她看。
李梅抱着他不到一岁的儿子,面色如常的看着穆秀冬:“恭喜你结婚。”
“谢谢。”穆秀冬礼貌的道完谢,单刀直入道:“我以为你不会来参加我的宴席,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放心,我不是来砸场子的,如果我要砸场,你现在也不能完好如初的站在我面前。”
李梅说完这话,抱着孩子站起身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前几天我们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对你说了很多不好的话,还请你看在我们相交多年的份上,原谅我们。另外,谢谢你给我哥求情,少关他两年,从今往后,我们两家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欠。”
求情?穆秀冬目送李梅一家人离开,回头看向走过来的孟九棕:“你给李学民减刑了?”
李学民那么对她,她怎么可能圣母心地主动去给他求减刑。
“他该受的教训已经受过了,少关两年也没差。”孟九棕不予置否,“李梅是你相伴多年的小姐妹吧,闹成仇人的模样,你心里也该不好受吧。”
原来是为了她着想,怕她因为李梅的事情伤心难过,这才托人找关系减了李学民两年刑。
穆秀冬感动得眼里泛起泪光:“此生有你,甚是万幸。”
孟九棕紧紧握住她的手:“有你,也是我的幸运。”
正文完。
番外一,关于婚后工作那些事儿。
经历差点被李学民强的事情后,孟九棕为尊重穆秀冬,一直没碰穆秀冬半个指头。
齐雅茹那个急啊,他们一大家的户口动都迁到了省城,过两天就要集体搬家去省城了,这两人还没有一点动静。
齐雅茹心想,莫不是因为跟她这个婆婆住在一块儿,乡下茅草屋又不隔音,这两人不大好意思,所以不着急入洞房?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齐雅茹一咬牙,一跺脚,给这俩人收拾了两个包裹,直接扫地出门,让他们先行去省城,把房子买好,工作落实好,顺便入个洞房......她才和孟景湛、周青俩人去省城。
穆秀冬两人哪里不知道她的用心良苦,尴尬的拎上包裹,坐上火车,一夜哐哐当当,到了省城。
一下火车,穆秀冬就东张西望,原以为省城会很繁华热闹,实际上省城除了地方大点,自行车辆、高楼、行人多了点外,到处还是灰扑扑的破败景象,连后世大点的县城都不如。
察觉到她的失望,孟九棕牵着她往两人即将工作的铁路局走:“□□后,全国范围所有的行当都归于国营管,你别看省城没开多少商铺、车辆,在现在大部分人都经历着吃穿不饱、快要饿死的饥、荒年时候,省城还有这么多人在上班,说明本省的实力是不错的。”
他这么一讲,穆秀冬也理解了,这两年因为闹饥、荒,很多城里的粮站关门多时,城里的人们有票有钱买不着粮,只能往乡下跑。
一开始,城里人还能从乡下人的手里买点粮食、瓜果蔬菜啥的,后来旱灾越来越严重,乡下人都快养不活自己一大家子了,哪还有余粮卖出去。
城里人实在饿得没办法了,天天到乡下摘野菜,挖树根,后来连野菜都缛干净了,只能吃树皮,观音土,人是一批批的饿死,哪还有那个闲心去上班。
很多地方的工厂、单位啥的都停工了,而这个省城虽然看起来不咋滴,但是一切工作都在正常运转。
如果没有一点实力,从没有遭受旱灾的外省弄粮来养工作的人,这些人只怕早已跟其他受灾的人们一样,跑去乡下等着饿死了。
陆队给孟九棕两人安排的工作单位是省城的铁路局,这种关系到枢纽运输交通的国营单位,一般人根本就进不去。
这可是正儿八经地铁饭碗,一人进去能带一家人,以后退休了,子女还能补职位,各种福利更是月月发,而且还不一样,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
考虑到孟九棕腿伤不便,而且之前允诺了要给他弄一份轻松的文职工作,因此陆队所在的军队,跟省城铁路局多方交涉、争取、审核之下,给孟九棕安排了一个三等站的车务段职位做。
车务段是铁路运行系统的重要单位之一,主要负责列车运营控制,管理车站货运等业务。
由于孟九棕管的是三等小站,平时没有多少货运进站,不需要日日计划和收入货运,只需要每天坐在管控室里,配合其他同事进行站内管控即可,工作着实轻松,上班第一月的实习工资就有27.5。
而给穆秀冬安排的职位原本是到火车上当播音员,穆秀冬不喜欢随着火车四处奔跑,与孟九棕来个类似于分居的生活,请求换个职位,最终给她弄了个后勤食堂会计工作,每天只需要负责记账,实习工资33块钱,比孟九棕还高五块五毛钱。
两人先到铁路局的内务科报道,王科长知道孟九棕曾经是特殊队伍军人,比一般的军人更加让国家看中,于是对他们两人万分客气,先跟他们讲解了两人的工作主要是干什么,又讲了铁路局的工资福利。
比如他们省城属于六类地区,孟九棕两人的工资都比其他的地区高八毛钱,两人是新婚夫妇,局里会分一套房子给他们住,他们还享有生育费、保育费、医疗保健免费。
穆秀冬每个月还有妇女卫生费,孟九棕虽然没有那么多福利,不过他一年后就可以转正,往后按照工作表现,可以不断提高级别,工资也水涨船高。
相反穆秀冬的工资是死的,虽然也可以提高行政级别,不过要三年考核一次,比之孟九棕,亏了很多。
除此之外,两人每个月每人还有半块肥皂或半包洗衣粉,一只牙膏、一卷刀纸或者一斤肉票、一斤鸡蛋、二两糖票、一两食用油等等诸多福利,每月换着发放。
虽然东西不多,不过能补给不少日常家用品,果然是国企重点单位,这待遇就跟那些工厂和其他机关单位的就不一样!
王科长拉拉杂杂说了许多,知道他们两人距离上班的日子还有两天,他们提早来省城,应该是来布置房屋的。
于是叫来一个跑腿的干事,让他带穆秀冬两人去局里的宿舍大楼,带他们去分配的房子。
铁路局的家属楼就在单位楼的背后,家属楼新建的四栋筒子楼都被有点级别的同事占了,就剩靠着局里大食堂,分成两排的建国前青砖平房。
带路的刘干事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到局里工作了十来年还是个小小的干事,平时最会偷奸耍滑,也会察眼悦色。
瞧着王科长都对这两人客套,知道这两人背景不简单,刘干事一边带路,一边热情的道:“孟同志、穆同志,你们别看这青砖平房老旧,实际上,这些房子比筒子楼宽敞。筒子楼除了2级以上的几位领导,住得两室的大房间外,其余都一家子挤在15平米左右的房子里。而这些青砖平房,每间都有20平米左右,可以多安一张小床给孩子们住,出门走几步就是食堂,打饭、打热水,洗衣服都挺方便,好多人想住,都不够格申请单位房呢。”
单位分房,可不是你想分就能分到的,分单位房的条款有很多,比如想分房,先打申请报告,排队等着审核,接着要求申请人有多少工龄、或者家庭困难、夫妻结婚等等其他因素,快则一两个月分到房子,慢则等上三五年。
所以孟九棕两人还没上班就分到单位房,要不是后台过硬,谁敢批准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