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雀登仙 楼不危 2558 字 2023-09-07

gu903();天色暗下,宴也散了,不远处传来几位仙君的说笑声。

他醉倒在树下,仰头望着头顶那轮明月,不知今夕何夕。

仙君们的声音渐渐远去,他闭上眼,嘴角向上扬起着,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还能笑什么。

天河水潺潺而过,树影婆娑,浮光跃金,良久后,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睁开眼,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清冷月光银纱般罩在来人的身上,灼灼光华下他的面容总看不真切。

来人停在自己的面前,衣摆摇动,银色的织线微微闪光,他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低声问道:又偷酒喝了?

那时他犯了傻,张了张嘴,眼眶一热,低声叫了一句:殿下

酒壶从他的怀中跌落,歪歪扭扭倒在树根下,他仰起头,睁大了眼睛,想要将眼前的人看得更仔细一点。

可他的殿下站在那里,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他没有俯下身来抱抱他,也没有露出从前那种一副拿他没有办法的无奈神情,就连他的五官,也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慢慢的,他脸上的困惑消失了。

他有些醉了。

他知道自己醉了,所以才会将眼前的这位上神,一错眼,竟认作成他的殿下。

怪他贪杯,怪他大意,也怪他沉迷欢喜往事永不能忘怀。

明明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故事了,却在他的脑海中依旧清清楚楚如昨日。

那时候他还未化成人形,因为之前喝酒耍了一通酒疯后还生了场大病,所以自那以后姬淮舟就不让他多喝了,给他定了规矩每个月只能喝两回,且每一回不能超过三杯。

正月初三,姬淮舟外出赴宴,琥珀色新月悬挂天上,银白月光倾泻而下,穿过稀薄雾气,洒在林间,像是未扫尽的残雪。

姬淮舟刚走不久,星如便飞到院子里的那株梧桐树,那里藏了很多他从各种地方收集来的小酒杯,他用尖尖的小嘴钓着这些酒杯,飞遍太子府的上上下下,偷来十几杯酒水,放到案上,整整齐齐摆了三排。

他那时还是一只很讲究的鸟,什么样的酒该用什么样的酒杯,他都分得一清二楚,喝酒的时候还喜欢和那些文人骚客一样,讲究一个意境美。

轩窗开着一条窄窄的缝隙,月色入杯,他用翅膀小心捧着从偷来的酒水,低头嗅了一口,陶醉地哆嗦一下,随后又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然还不等星如好好品尝一下这杯中的酒水,听到太子府外传来姬淮舟回来的车辇声,星如没想到他今日能回来的这样早,怔了一下,连忙扑扇翅膀,将案上的酒杯连同酒水一起顺着窗口倾倒出去。

他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一回头,发现还案上剩下一个鎏金酒杯,他冲下去钓起酒杯,刚落到窗台上姬淮舟已然到了门外,星如也不敢把酒杯丢出去,急急忙忙将它藏在腹下细细的绒毛里。

姬淮舟于此时推门而入,半扇月光从他身后,他的身上携着幽幽梅香。

他一进门就闻到酒气,又看到星如把自己团成一个小团子窝在窗台旁,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走过来,问他:你又偷酒喝了?

星如仰着头看他,也不承认,毛茸茸的小小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

姬淮舟轻叹了一口气,双手抱胸站在一旁,无奈中带着不易被察觉的宠溺,对他道:左边。

星如眨眨眼睛,小爪子将藏在腹下的酒杯划拉到了右侧,过了好一会儿把左边的嫩黄色的小爪子抬起来,下面空荡荡的窗台,十分干净。

姬淮舟嗯了一声:右边。

星如的动作比刚才更加磨蹭,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酒杯划拉另一侧,他抬起右边的小爪子,下面还是什么也没有。

他歪着圆溜溜的脑袋,黑豆一样的小眼睛望着姬淮舟,十分无辜,好像在跟他说,你看吧,什么都没有。

却不知他的那些小动作都清清楚楚地映在姬淮舟的眼中,姬淮舟摇着头,放下双手,笑了一声。

见他笑了,星如刚松一口气,姬淮舟一伸手将他整只鸟都抱起来,星如两只小爪蹬了两下,藏在肚子下面的酒杯就被他给蹬到窗沿另一侧。

酒杯倾倒,滚了两圈后掉了下去,砸在下面其他几个酒杯上,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响。

姬淮舟本以为他就偷喝一杯,一听这声方知自己是小瞧了他,他探出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到墙下七扭八歪地躺了好些酒杯,还有未干涸的酒水,上面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星如窝在姬淮舟的怀里,两只眼睛眨巴眨巴,觉着自己只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诚然他确实偷了一点点酒,但他今天也确实是一杯酒都没有喝。

然而不等星如为自己辩解,就听到姬淮舟对自己说:这个月和下个月的酒都没有了。

星如傻眼了。

今天的酒他一口没喝到就算了,竟然连以后的酒都没有了

任凭他怎么撒娇撒泼,接下来两个月的酒确实是没有的。

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都是再也不能重来的故事了。

百年以后,在这一日,又有人与他说了相似的话,可他想着,他到底不是他的殿下了。

于是他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袖子上的落叶,对着眼前的风渊恭恭敬敬叫了一声:上神。

风渊上神还颇有涵养地问他:酒好喝吗?

他那时干笑一声:上神这里的酒自然是好的。

第5章

那是他第一次在风渊的身上看到了姬淮舟的影子,那时他把一切原因都归咎于肚中那两壶酒上。

星如回到千桃园中,园子的西北角有他一座小小的房屋,他没进去,只在外面随便找了一棵桃树下躺下,落花落叶铺了一地,银白月光洒满天河,他正要闭上眼,一根红色的翎羽忽然间从头顶飘落下来,他捡到手中,愣了半晌,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在手中散作一团荧光。

他抬手摸了摸头顶,他这样火红的冠羽本来就不多,来天界时就只剩下了三根,或许是今日在太玄池中泡得时间太长,又折腾没了一根。

说起来上一根他记得是在无情海天魔乱象后没的。

那是他在无情海中的最后一年,一场暴雨连下了半个多月,恍若天河乍开,雨丝如柱砸进无情海中,海面上波涛汹涌,白沫翻滚,浑浊的海水掀起滔天的巨浪,拍打在血红色的沙滩上。

北边的苦竹林被天火焚烧了大半,林下积水足有半人高,白沫与灰烬浮在水面上,雨水无情鞭打褐色的巨石,溅起水花,滴滴答答落入水中,有些许深色怪鱼在水中穿行而过。

太阳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来过,这里的天色总是昏昏沉沉,天尽头的幻海之雾分不清时辰,便长长地驻留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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