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仰头看天,这日的天气很好,南风携着杨花从满月桥下一直送到此处,迷毂树在他沉睡的这段日子里开了花,缀满枝头,只是日光稍有些刺眼。
明明是这样好的一日,他又刚刚从心魔中出来,心中却没有欢喜之意。
不久后,梦枢从后面走上前来,对他说:司泉说,他现在在登仙台,那个小仙君可能也在那里。
他话音刚一落下,风渊已然消失在他的面前。
梦枢看了眼怀中不住落泪的兔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这兔子放下,也赶紧去了登仙台。
登仙台下,日光和煦,天河之水闪烁着粼粼波光,几朵婆罗花落在地上,随风抖动着轻薄的花瓣,司泉仍站在原地,他已经在这处站了许久,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看向风渊,目光说不出的古怪,他缓缓开口,对风渊道:他已跳了登仙台。
紧跟而来的梦枢刚一现身就听了这样一句话,随即吃了一惊,他还以为那小仙君现出原形后该是回了魔界才是,怎么会突然跳了登仙台?
他瞪着眼睛,指着上面的登仙台:他他跳下去了?
司泉点了点头。
风渊听了这些,脸上倒是没有特别的表情,就好像是听到梦枢打牌输了,又或者是听到剑梧说他又铸了一把新剑。
那位小仙君懒惰、酗酒、奸猾,还总是对他心怀不轨,今日落了登仙台,他神魂又不稳固,说不定魂飞魄散,此后在天界上再也见不到他,就这样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是吗?
是吗?
天地间的日光忽然变得黯淡起来,悲风四起,天河之水蜿蜒曲折,于漫漫红尘中流淌了多年,又归入太玄池,这样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九幽境中,那人责怪又怜悯的表情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胸口处伤口好像又一次被撕裂,铺天盖地的血色漫上他的眼睛。
他抬起头,隐约中看到梦中的小肥鸟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举起手来,想要它落在手心上,可小鸟歪着头对他叫了一声,然后扑腾着翅膀,猛地向着登仙台一头扎了下去。
风渊的呼吸霎时止住,心脏亦停止了跳动,他望着眼前的登仙台,台下千万年的神光化作无数献梦钩,携着闪电在云层件穿梭不休。
那小妖怪在下面怎么样了?他会不会叫疼?会不会哭出来?
会不会叫着他的殿下?
风渊手中一道银光闪过,那是神剑昆吾,他曾执着这把剑横扫了天地间的邪物,曾以此剑将天魔封印于天外境中。
梦枢震惊地看着他提剑踏上登仙台,紧跟上去在身后叫道:风渊你要做什么?
昆吾剑对上献梦钩倒是有一战之力,可他心魔刚好,稍有不慎,自己也要落个前尘尽忘的下场。
风渊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一想到那个小妖怪现在正在登仙台下受着献梦钩的苦,或许即将就要消逝于天地之间,便觉得自己该罚他一顿。
他那样胡来,他该把他从登仙台下找出来。
然后,再慢慢教训他。
风渐渐大了些许,些许婆罗花越过重重宫阙,在空中飘转飞舞,风停之时,便落入了天河之中,随着水波飘荡,归于太玄池下,池底的天音珠奏出袅袅梵音,声音清冽,很久才散去。
在梦枢的惊叫声中,他从登仙台上纵身跃下。
第26章
登仙台下,滚滚烟云如同燃了一场永不息止的大火,银色与紫色的雷光交错,在这烟云的裂缝中透出茫茫神光,霹雳作响。
黑衣的上神于这烟云与电光之中凭空而立,乌黑青丝散落在风中,他抬手撑起一方屏障,上有星光闪烁,少许流光从那屏障上落下,映着他的面容稍有些苍白。
云层间探出几支献梦钩来,无声地向着风渊潜行而来,他转身挥剑,昆吾剑便与那献梦钩当的一声碰撞在一起,迸溅出一片电光星火,又如流星扑簌而下,落入厚厚云层当中。
越来越多的献梦钩如同鬼魅一般从云层中不断伸出,想要取走他脑中的记忆,他祭出手中昆吾剑,那剑落于前方瞬时化出数十道凛冽的剑影,与献梦钩交缠在一起。
献梦钩无穷无尽般从四面八方携着冷风袭来,雪白剑影在电光中犹如数条银蛇,缠斗不休,他单手撑着屏障,献梦钩的戾气划开屏障,落在他的身上,这位曾经的天地共主,如今也显得有些狼狈。
剑影排列成阵,数万年的神光将献梦钩围困在浓云之中,长风如剑,吹动身上长袍猎猎作响,数十昆吾剑合成一柄巨剑,将那献梦钩击碎在这片神光之中。
献梦钩纷纷化作尘沙,陨落在这场苦争恶战后的寂静当中。
风渊提着昆吾剑,找遍登仙台下所有的地方,却是找不到他。
就连一丝一缕的神魂,也找不到的。
他已经不在了。
他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最后,他在这些烟云的角落里,抓住了一片小小的浮云,那浮云上映着小妖怪的模样,还有他那一缕神魂,那是个炎炎的夏日,郁郁葱葱梧桐树下,他趴在自己的胸口上,与自己亲热。
风渊将这一片浮云放在耳边,听着他小小地叫了一声:殿下
声音微小,像是含了糖水在与他撒娇,又像是濒死之际时,最后一声呼喊。
他心神一震,下一刻手中的浮云便被神光击散。
这是那个小妖怪留下的最后一片记忆,他没能留住它。
他仍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叫他。
他仍记不起他来。
却知道,他再也找不到他了。
风渊仰头看了眼头顶有些模糊的天空,下一瞬他手中昆吾剑剑光大盛,如同一道炫目的光柱,势如长虹,劈开眼前的层云,霎时间登仙台下浩漫烟云如同瀚海被劈裂成两半,巨涛分列两侧,高高矗立,前路茫茫,然回头望去,亦没有归途。
他从登仙台下飞身而出,玄色的长袍上染了浓烈的血腥味,手中昆吾剑闪着寥寥微光。
他受了极重的伤,却不觉得痛苦。
台下的司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只剩下梦枢站在这里,他仰头看着这样的他,沉默许久,终于问了他一句:风渊,你到底怎么了?
风渊回头望着那登仙台下,半晌后,他忽的笑了起来,那笑容中说不出涩然,他对梦枢道:你说的对,我这缘分,果然浅薄。
梦枢梗了一下,小心问他:是星如仙君?
风渊没有说话,梦枢便知道他这是默认了。
婆罗花早已沉浸在了水中,天河水悠悠流淌,亘古不绝,仰头望天,这场杨花做得雪似乎是永远都不会停了。
从前他不识情爱,等他有了这分心思的时候,那位星如仙君已经跳了登仙台。
这缘分果然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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