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苏青霓开口,楚洵便道:“皇后不需要回避,你说便是。”
张太妃咬了咬下唇,眼中飞快地闪过一分不悦,才继续道:“今日哀家来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言谈之间,太后她竟敢质疑您的身世,叫哀家实在生气!这才与她起了争执。”
听了这话,苏青霓甚是震惊,楚洵的身世?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
她下意识看向楚洵,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岂料帝王的反应却十分平静,像是听了一件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道:“她如何质疑的?”
张太妃深吸一口气,忍着气道:“她怀疑皇上血脉不正,她好大的胆子!”
楚洵唔了一声,张太妃又满面怒气地道:“皇上是哀家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确实是先帝的亲生血脉,哀家问心无愧,即便她是太后,亦不该说出这种妄言妄语,信口雌黄,其用心之险恶,实在叫人心寒,皇上,此事不可轻易揭过啊!”
闻言,楚洵的反应仍旧不大,只是淡淡道:“朕知道了。”
张太妃见他这般,又有些不甘心,追问道:“皇上接下来如何做?”
楚洵道:“朕心中有数,不必太妃操心了。”
张太妃虽是不忿,但却也拿他无可奈何,她这个儿子是个怪脾气,滑不溜手,软硬不吃,好话听不进,若说了歹话,他立马就要翻脸不认人,张太妃现在都怕了他了,母子俩的相处才刚刚有了好转,她到底不敢逆着楚洵来,只好又暗自添油加醋说了太后几句,这才离开。
苏青霓本是跟着来看热闹的,不想听到了这些密辛,仍在震惊之中,紧跟着就蹙起眉来,陷入了思索之中,就连楚洵拉起她的手都没发觉,直到上了舆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不知何时上了龙辇。
外面一片寂静,楚洵道:“皇后在想什么?”
苏青霓摇摇头,她总不能说,自己真的在猜测楚洵的身世吧?
岂料楚洵却道:“太妃在说谎。”
“嗯?”苏青霓立即回过神,道:“皇上如何知道?”
楚洵往后轻轻一靠,勾了勾唇角,向她招手,道:“附耳过来。”
这么神神秘秘的,苏青霓还真的有几分好奇,便依言过去,楚洵压低声音道:“太妃与太后争执的事情,肯定不是因为此事挑起,至少不是因为朕非先帝血脉之事,若真是这样,以太妃的脾气,今日就不止是在太后脸上挠了一道了。”
苏青霓眼神微动:“皇上的意思是……”
“太妃此人,欺软怕硬,越是心虚,则越没有底气,”楚洵的声音沉沉,平静地道:“所以,太后今日提的事情,定然是戳中了她的痛脚,叫她既愤怒,又心虚,以至于恼羞成怒,动起手来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忽然又道:“不过朕却有些遗憾了。”
苏青霓怔了一下:“皇上遗憾什么?”
楚洵看着她,尔后才慢慢地道:“太妃竟然输了。”
苏青霓片刻后才明白他的意思,迟疑道:“皇上是说,太后赢了?”
可今日那情形,太后明明就是吃亏的那一方,若说她赢的话……等等——
苏青霓猛地反应过来,张大眼睛看向楚洵,道:“皇上是怀疑她当时说了不利于太妃的话?”
楚洵轻靠在软枕上,一手支着头,淡声道:“很早之前,朕就有过疑心了,朕大概不是太妃亲生的。”
说到这里,他徐徐道:“如今看来,果然。”
不知为何,苏青霓总觉得他那平静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难过。
第73章
若说张太妃并非楚洵的亲生母亲,苏青霓是不意外的,毕竟听楚洵从前提起的事情,张太妃显然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说得通了。
但见楚洵似乎有些难过,苏青霓犹豫了一下,才道:“如今不过是猜测罢了,真相尚未查明,皇上不可尽信。”
楚洵颔首,但表情并未因为这句话转好,只是道:“朕会派人去查的。”
车舆里安静了片刻,苏青霓见他不说话,便岔开话题道:“臣妾见太妃娘娘与太后娘娘如今这情形,她们从前是有什么过节么?”
楚洵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想了想,道:“确实有一些。”
他顿了片刻,道:“朕也是从太妃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太后似乎从前诞下过一位皇子,后来那孩子体弱多病,没多久便夭折了,之后太妃就被先帝重责,贬为庶人,到玉泉寺带发修行。”
寥寥数语,但若联系在一起,不免令人十分心惊,苏青霓想,于太后而言,是丧子之痛,于太妃而已,则是十数年寺中苦修的罪魁祸首,难怪这两人这般水火不容了,见个面就跟乌鸡眼似的,不得消停,今天更是动起手来了。
她这么想着,又不禁看了楚洵一眼,楚洵立即有所察觉,道:“皇后想说什么?”
苏青霓好奇道:“她们这般,皇上都不着急么?”
楚洵顿时轻笑了一声,道:“朕急什么?如今她们都各有事做,岂不正好?”
苏青霓:……
她竟然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
慈宁宫。
妆台上放着一面折枝牡丹纹菱花式嵌螺钿铜镜,光滑的镜面映照出了妇人的面孔,容貌艳美,风韵犹存,脸颊处却赫然有一道长长的红痕,上面还渗着细微的血色,宫婢以丝绢轻柔地擦拭着伤口的血迹,却不慎碰疼了她,太后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那宫婢立即急慌慌跪了下去,不住告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太后脸色难看地骂道:“滚出去!”
旁边的贴身宫婢对周围几个宫人使了一个眼色,其余人顿时一拥而上,将那哭求的宫婢捂住嘴拖了下去,殿内恢复了安静,那贴身宫婢拿了丝绢继续替太后擦拭,柔声道:“娘娘,不若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若是留了疤可怎么是好?”
“留了便留了,有什么打紧?”太后冷冷地道:“难道哀家如今还需要以色侍人吗?”
那贴身宫婢立即噤声不语,太后顿了顿,又道:“哀家走了后,那贱人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