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和蒋霖应声下去,一并走得还有带路的洛荣。
谢温轩还是那副不愠不火的样子,见他神色无恙,眉眼间稍显轻松,慕容郁快步到他面前,将人上下左右打量一圈,啧啧称奇道:外公居然留你个全须全尾,实属难得。
洛闻歌听得好笑:这话何意?
你不知道啊?慕容郁拉过凳子坐在他旁边,接过谢温轩递过来的茶盏,满脸倾诉欲,我外公生平最讨厌不遵医嘱的患者,一次不听,百般求助不救,要真的想让他救命,那就得留下点什么,什么耳朵啊,一只脚,都不稀奇。
洛闻歌听得头皮发麻,硬是撑着没露怯:我怎么觉得你在吓我。
我是那种无聊的人吗?慕容郁振振有词道,不过我外公对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宽宏大量,你这张脸算是个免死金牌,对了,你身体还好吧?
洛闻歌听着胡扯八说一通话,总算最后句话算是正经的,他答:还好,要再装两天虚弱。
慕容郁恍然明白了什么,想到那几位想离城还未走成功的王爷们,倾身靠近低声说:你要抓紧时间,王爷们看起来不急,可离开封地那么久,又被接连留住,谁人心里不嘀咕?这是最后的机会。
洛闻歌对慕容郁的反应能力感到惊叹,他看眼那边独自品茶的谢温轩:你们那边查的怎么样?
抢在别人前头来拜访你就为这事儿呢,倘若王爷们真来探望,你多注意淳王举动。慕容郁说完,回头看眼谢温轩,抬抬眉,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谢温轩轻瞥两人一眼,冷淡如旧:有你告诉他就够了。
慕容郁没好气转过脸,对着洛闻歌又是笑脸,继续解释:我和谢温轩翻遍朝内记录文献,问过几位参与开朝元老,终于分析清楚王爷们性情,其中我老师说的较为中肯,襄王曾手握兵权不可一世,如今兵权上交陛下,等明儿再削藩,便是解甲归田,算是归真返璞。
这与洛闻歌所见到感觉出的襄王大差不差,还有没说,他追问:蜀王呢?
蜀王一心钻研美食,对权势不大感兴趣,嘴毒心却是好的,如今年事大了,再闻削藩,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抵触,就算他能守住现有封地,往后他的子孙也不见得能守住,来京一趟,陛下手段略有所见,一般人不是对手,蜀王是个聪明人,该知道如何取舍。
云王这个人说简单吧,他有自己那一套套小算盘,要说复杂,他的心思也算好猜,性子是睚眦必报,能伸能屈得很,先皇提出削藩时,是云王先站出来跳脚不同意,至于是他个人意愿,还是受人指点,无从得知,如今对削藩态度还不明朗。
最后说说淳王,这是个最难让人看懂的高手。第一眼觉得看懂他,再看第二眼不禁心生疑惑,这人真的这么好懂吗?他行事作风看似简单,实则指向性很明确,便是所谓只要结果,不问过程之人,心比天高,看着是个好老人,其实心狠手辣,早些年征战,就属淳王最凶狠,这些年过去,人老了,心不老。
最后一句落在洛闻歌心上,数面之缘的淳王,哪哪透着受气包味道,然而眼神全然不是那回事。
人老了,心不老。
那淳王这个心不老在哪里?
他抬眸凝视慕容郁,声轻如风:查过淳王儿子在做什么吗?
查了。慕容郁说,神态有着遗憾之色,暗探来报,淳王将世子保护得太好,一般近不得身,只知道每日大部分时辰待在书房读书练字,偶尔出门与好友吃酒,寻常得很。
事出反常必有妖,洛闻歌道:既然都怀疑了,不妨将事情做彻底,继续派人盯着世子。
慕容郁懂他的意思,又说:你清楚老师为人,他分析的都是站在旁观者角度,不带任何个人情感,况且,我和谢温轩查出来种种痕迹也表明,淳王确实是个不太.安分的主。当年洛阁老提议削藩,其实最想削得就是淳王,这在大理寺案卷里应当也能查到。
洛闻歌默然片刻,言顾其他:你见过那两北疆人了吧?
话题转得太快,让反应速度极快的慕容郁都顿了下,道:见过。
这回答刚说出口,慕容郁倏然看他:那两人是你送到刑部门口的?
嗯。洛闻歌答,见谢温轩也与慕容郁一样,向他投来疑惑眼神,他揉了下眉心,我问不出有用东西,想让慕容大人给他们点好果子吃。
别开玩笑了。慕容郁挥了下手,在你手里没吐露真言,到我这就更不可能,说不定人还没在我手上待两日,就被礼部以各种莫须有名头要走了。
洛闻歌记得现任礼部尚书曾是沈爵的人,派系烙印打得那么清晰,在沈爵落马后,恐怕不好大张旗鼓主持事宜,他微蹙眉:礼部现在是谁主事?
闻天冢。慕容郁说。
也就是说元明琅他们会落到闻天冢手里,很好。
他含笑道:礼部真要人,那就给他们好了。
慕容郁瞠目结舌:你是真不指望从这两人嘴里挖出秘密了。
审过便知不该浪费时间。洛闻歌道。
慕容郁还没审过那两人,闻言生出些跃跃欲试的念头:等我去问问看。
洛闻歌笑道:那我等慕容大人好消息。
慕容郁举杯喝了口茶,聊表庆祝之意。
谢温轩见两人说完,方才不紧不慢开口:你打算借那两人去北疆?
洛闻歌并不惊讶谢温轩想到这,毕竟是个聪明人,他说:有这打算。
恐怕你的计划会落空。谢温轩说。
第78章
洛闻歌听出另有隐情的前兆,饶有兴趣得望着谢温轩:听谢大人这意思,是知道些小道消息咯?
谢温轩放下茶盏:谈不上,近来边界关系紧张,两国战争一触即发,陛下并不畏惧开战,以北疆休养生息多年来看,应当也是不怕的,但不知那边出什么幺蛾子,居然有谈和意向,恐怕在礼部文书到王室前,那边求见文书会先过来了。
这事儿撞得未免太巧合,让洛闻歌忍不住怀疑元明琅他们过来,是为王室探消息,觉得这边不好搞定,于是弄出求和这等缓兵之计来。
只单是求和?洛闻歌问。
自然不是。谢温轩说,是派王室最受宠的公主前来面圣,自古以来让公主外访他国再和亲的不在少数,王室打得也是这个主意,所以这公主必定豆蔻年华,花容月貌,好与陛下能相配。
敢情还是个和亲公主,洛闻歌听笑了:王室将希望寄托在这公主身上?
听起来是这么回事。谢温轩瞥他一眼,看不出是何情绪,又道,你我都知陛下性子,这公主
谢温轩言尽于此,洛闻歌及慕容郁都明白。
别说萧毓岚前脚刚送走两老婆,就算皇后和贵妃尚在,这北疆公主想入主后宫也万不可能。
因萧毓岚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和北疆和平相处,那是多次让边陲小镇民不聊生的罪魁祸首,胆大妄为到将手伸到长乐城来得狂妄之徒,北疆王室做下种种阴谋诡计,萧毓岚决不可能和对方握手言和。
如今萧毓岚手握重权,年轻力壮的,不在这时开阔疆土等待何时?
先皇没法收拾的烂摊子也在萧毓岚这里暂且告一段落,于情于理,都没有言和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