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闻箫睡得浅,池野起来的时候动静不大,他还是醒了。捞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外面天还没亮。
听动静,池野是去卫生间洗了冷水脸提神,走之前,还细致地俯身帮他掖了掖搭在身上的薄被。
闻箫恍惚看见有无数坚硬锋锐的石块不断砸落在池野的肩上,就算淤了青、见了血,他也绷着唇角,生生受了下来,一声不吭。
脊背依然钢条似的撑得笔直。
池野走后,他躺在陪护椅里,盯着无声合上的病房门,心里沉沉坠坠,最后拢了拢被子,闭上了眼。
晚上,池野刚过零点就来了病房。见闻箫在检查芽芽的数学,他顺手拿了个苹果,一边削一边问,小闻老师,怎么样?是不是有种徘徊在气死的边缘的感觉?
池野才洗过手,皮肤上有晶透的水滴没擦干,捏苹果的手指骨节匀称且有力。闻箫多看了一眼,回答,比昨天有进步。
病床上,芽芽双眼睁大,真的吗真的吗!笑容跟花一样,藏都藏不住。
池野没有拆台,只在心里感慨芽芽那破烂水平他一清二楚,难为他同桌还一本正经地维护小姑娘的心灵。
果皮扔进垃圾桶,切了一块苹果,池野先喂到闻箫嘴边。
闻箫目光正落在算术题上,看也没看,直接张嘴。
这副全然信任的模样让池野心有点痒,勉强按捺住,又切了苹果给芽芽,吃完,不准背着我悄悄扔垃圾桶。
芽芽久了没见池野,正新鲜,乖乖巧巧很听话,哥哥放心,我一定会吃完的!
习惯性地摸了摸芽芽的额头,确定没烧了,池野又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芽芽含着苹果,腮帮子鼓得像仓鼠,含含糊糊地说话:我两天没看见哥哥了,可乐哥哥说昨天晚上哥哥来了的,不过早上很早又走了。我担心我要是睡了,哥哥来了我又不知道。
池野心里微涩,顺手捏了捏芽芽的脸,你可乐哥哥这两个晚上肯定都没睡好,今天晚上哥哥睡医院陪你。明天上午再把出院手续办了,就可以回家了。
芽芽一听,要乐疯了,终于可以回家了!但转念想到什么,又焉焉地,那是不是说,我要去学校了?
池野语气更温和了:不错不错,芽芽同学还记得自己小学生的光荣身份。
芽芽小声道:那其实我很喜欢住院的。
走的时候,池野送闻箫下楼。
时间太晚,电梯门打开,里面空着没人,只有银色的金属内壁衬着冷色的灯光。
闻箫按下1楼,橙色的数字开始不断变化,池野站在他身侧,两人肩膀挨着肩膀。
就在闻箫习惯性地拉了拉黑色书包带时,忽然察觉到,他垂在身侧的手被握住了,掌心还被轻轻挠了挠。
很痒。
密闭的空间里,两人没看对方一眼,但隐蔽处,闻箫蓦地反手握紧池野的手指,不许他乱动。
手指被攥得紧紧的,池野唇角却勾起了笑,懒洋洋地注视着前方。
叮,电梯门打开,闻箫下意识地要松手,没想到被池野制止,这人笑容明朗,像是抓到了什么宝贝一样,有点幼稚。
两人手差不多大,池野把手指扣进闻箫的指缝里,分外契合。
路上没什么人经过,四面只有风声和昆虫的鸣叫,池野习惯性地跟闻箫说了说自己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中间提到闻箫没听过的词,闻箫问,他就会停下来解释。
绕过花坛,池野想起:对了,我今天去追债,失败了。
闻箫看向他:追债?
对,就是追债。有个人在我这里订了一批货,钱不算多,五千左右,说好昨天结清,也立了单据。结果昨天没声没息的,我打电话不接,去堵人也没堵到。今天又去了,人堵到了,但那人没钱给我。
池野从来不是任由旁人欺负的性子,闻箫听出其中不对,那个人怎么了?
他女儿在医院治病,花钱的缺口大,上一单生意亏损,手里的钱只够医院几天的费用。他求我,说能不能晚几天再结,他不会赖账,只是现在一分钱都不敢从手里撒出去,害怕少了这一分,他女儿的命就多一分风险。池野垂眼,我当时不知道怎么的,同意了,说晚几天再找他。我虽然也很缺钱,但暂时不缺人这笔救命钱,晚几天就晚几天吧。
明白了池野在担心什么,闻箫没说别的,只告诉他:要是他骗你,我跟你一起去堵他。
套他麻袋揍一顿?池野心里绷了许久的弦莫名松弛下来,啧,这个主意很不错。
开着玩笑,池野心里却很踏实。
他向来习惯自己做决定,但养成这个习惯只是因为没人会帮他做决定、也没人跟他一起商量如何做下一个决定。
但现在,他有了闻箫。
就这么一路走到医院门口,身后门诊大楼已经关了,只急诊还亮着光。
两人站到路灯下,闻箫身上的清冷被暖色的灯光驱散了几分,他站定,晚上好好睡一觉,我买了面包牛奶还有果汁,在柜子里,饿了可以当夜宵。
池野应下,好,一定吃完。
马路上有车轮压过地面,声音由远及近又再次远离。闻箫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人,想说,不要太累了。但又觉得这句话太过无用,说了不如不说。
可犹豫数秒,他还是说道,不要太累。
池野伸手,捏揉闻箫细软的耳垂,嗓音也低了下去,担心我?
闻箫抬眼看他,反问:不然?
两个字,池野咂摸这其中的滋味不是担心你是什么?或者也可以理解为,不是担心你是担心谁?
在闻箫清浅的眸子里捕捉到自己的影子,下一刻,池野有些突兀地伸手抱了闻箫,嘴唇就抵在对方的耳尖上,谢谢你。
闻箫被这人的手臂箍地死紧,甚至都有些发疼了,他没挣扎,只问,谢我什么?
池野只贴着耳廓吻他,笑了笑,却没回答。
周一的升旗仪式,国旗下讲话阶段,不少人站着在打哈欠。
赵一阳伸脖子努力往台上望,校长讲完程小宁讲,保守估计,程小宁又要絮絮叨叨十五分钟了。说着,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希望诸神保佑台上那位施主的话筒出故障。
上官煜站他旁边,接话:大师,你信不信,如果话筒坏了,程小宁扯着嗓子吼也会把发言稿念完。
赵一阳保持双手合十的虔诚姿势,转身问闻箫,箫哥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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