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羽发送不出,无人来救他们,几个金丹修士去血雾探寻,再也没有回来。
伏中行立在城墙上,背负九死,面色沉沉。他想起女儿见过的那个姐姐,以金丹期圆满的修为无法察觉她的存在,想必那人是元婴的大能,若那位能出手相助也许她早就走了吧。
十日后,伏中行放弃不切实际的希望,组织所有练气之上的修士,想从雾中突围,做殊死一搏。
众人都知此去凶多吉少,满城百姓白衣相送,伏中行不过壮年,站在空中,与兰鲂遥遥相望。兰鲂全身缟素,头戴白发,铅华洗尽,手牵着珠珠,含泪望着伏中行,嘴唇颤动,无声地唤了声相公。
血雾里有元婴天魔,他们都知这一去九死一生,然而满城百姓在身后,作为城主,不得不在那九死中寻求一丝希望。
天光晦暗,法器闪着宝光,带着九死不悔之势冲入浓稠血雾中。
人们焦灼的等待着。
一日、两日、三日
兰鲂跌坐在地,形容枯槁,无神地望着血红色天空。
鸣鸾觉得有些无聊,蹲在城主府里逗弄小孩。珠珠翘着腿玩弄小兔子花灯,丝毫不知外面发生什么。
姐姐姐姐,珠珠眨眨眼,皱眉望着门外,我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她嘟起小嘴,这么久还不回来,坏爹爹,再也不要理他了,给我买糖葫芦也不理他了!
鸣鸾嘴角勾起抹恶意的笑,他死了。
小孩眼神纯净,似乎不明白死是什么含义。
于是鸣鸾又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他不要你了。看到小孩哇哇大哭,她又被吵得耳朵疼,在此处待腻,挥手想散去血雾,咦了声,手顿在半空中。
血雾里飞来一列孤山弟子。
为首女子极为年轻,面上带着一丝不苟的神情,青衫翠羽,湛湛翎羽系在腰间,随风拂动。
像这晦暗天地唯一颜色,像抹璀璨春意,落在了鸣鸾眸中。
她好像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隐去身形,走近那群孤山弟子。
刚一靠近,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那女子好像发现什么,偏头往这边望了一眼,望了一会,才收回视线,继续同众人说话。
他们已同兰鲂那儿得知发生何事,正在商议如何解决此事。
这些人似乎对怀柏极为信服,她说一句,他们就齐齐点一次头,尤其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修,看着怀柏的眼睛发亮,别人点一次头,她点三次,还附和一句小师叔说得对!
鸣鸾皱起眉,抬手想抹杀那女修,不知想到什么,又讪讪收回了手。
怀柏背对着鸣鸾,背影看上去又瘦又长,腰背笔直,和她手里宝剑颇为相称。
商议一阵子后,他们决议以龙蛇阵外出探寻。这是孤山阵法,首尾相连,可以及时照应,怀柏面色冷淡,语意却颇为关怀,站在最险要之处,警惕着打量四周,顺便保护晚辈。
怀柏的剑法极为高深,虽只有金丹修为,但宝剑接连斩下数头天魔。
鸣鸾有些疑惑地蹙眉,不久后又轻轻笑起来,打一个响指,一头化神的玄魔应召奔来。
化神的可怖气息笼罩整团血雾。
那些孤山弟子没支撑多久,就昏厥过去,唯有怀柏,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却仍有余力同玄魔交缠。
魔气凝成实质,朝怀柏扑过来,她吐出一口血,伏倒在地,已无力支撑。
一人挡在她身前。
怀柏慌忙喊道:道友小心!
魔气触及那人时,纷纷流散开,像胭脂在水中晕开,黑衣人隔着迷蒙红雾,静静地伸出了手,一起?
血雾翻滚,红雨粘稠,如处在无尽炼狱。
这人黑衣黑帽,眸如秋水,脉脉含情,一只白玉无瑕的手将怀柏拉起,于是血雾化作绯绯烟霞,血水变成迷离春雨,怀柏心弦一颤,道:一起。
第72章此生遇你
除掉玄魔后,怀柏身子一晃,被人揽住腰。
她实在太累,眼前阵阵发昏,斜斜倚在鸣鸾身上。
多谢道友。怀柏偏过头去,恰好鸣鸾也扭头来看她。
她们身高相仿,目光相对的瞬间,双唇轻轻碰了一下,像蜻蜓点水,一擦而过,惊起圈圈涟漪。
怀柏脑子轰隆一声,脸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
她不禁往后退几步,却忘记自己力竭,腿一软就往后跌去,鸣鸾上前抱住了她,眼中带上几分笑。
血雾渐渐散去,几束光从雾间射了进来,四周仍有些昏暗,怀柏抬起头,那人眸中隐约含着笑意,温温柔柔的,眼里波光潋滟,像是淌着一川春江,十分动人。
怀柏先回过神,轻咳几声,微低下头,我的同门
鸣鸾把她横抱起。
怀柏推了推,可惜已经力竭,头垂在她肩上,再次重复,同门。
鸣鸾无声笑了,可我只想救你。
怀柏瞪了她一眼,身子扭动起来,放我下去,血雾未尽,他们会有危险。
鸣鸾双手用力,将她抱得极紧,如果我不放呢?
怀柏挣扎得更厉害,声音冰冷,手握住云中,放开。
鸣鸾笑了一下,如果我不放,他们死了,你会恨我吗?
你怀柏深皱起眉,会。
为什么?鸣鸾神情茫然,似乎是真的疑惑不解,如果我不来,你们都已经死了,如今我救下你的性命,你却还要恨我,为这群本该死去的人恨我。
怀柏心中有点气,还有点急。
但这人却好像只是单纯的不明白,黑白分明的眼睛柔软明净,眼尾微微耷拉着,像山间的小鹿般无辜可怜。
怀柏想起孤山的新雪,无瑕又干净,但一摸上去,却是冰凉的。
她心中的怒火忽然被这一抔新雪熄灭,双手用力将鸣鸾推开,踉踉跄跄走往晕倒的同门,那圆脸小姑娘就躺在十来步外,怀柏弯下腰刚想背起小姑娘。
鸣鸾静静看着她,眸光暗了又暗。
怀柏刚弯下腰,眼前又是一黑,她用云中撑住身形,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
来此世界第一次经此大战,让她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凶险,也让她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再睁开眼,小姑娘却不见踪影,她的那些同门都已不见。
怀柏猛地回身,又因用力过猛,喉间泛上血腥味,一字一句地问:他们呢?
鸣鸾眨了眨眼睛。
怀柏用云中指着她,冷声问:他们呢?
黑纱之下,猩红的唇渐渐勾起。
鸣鸾慢慢走进,剑尖直指她的胸膛,你要杀了我吗?
她走进一步,怀柏就退一步,云中不断颤动。
鸣鸾缓缓低下头,看着抵在她胸口的宝剑,明明剑尖离着衣衫有一指的距离,她却觉得心好像被已经被剑捅穿,一呼一吸都彻骨的疼,她抬起手,似乎想摸一摸尖锐的剑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