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焱,得饶人处且饶人,涿漓苍白着脸喝道,印契对于四象之灵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你又何苦这样为难于他?
熠焱不为所动,视线从他身上掠过,颇为嘲弄地勾起嘴角:
既然是举手之劳,那我自然也可以拒绝不是吗?
你们不请自来,闯入我的领地,还用雨水熄灭山火,我又为什么要如你所愿?
陈茗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不管怎么说,骆华卿用古剑灵力降温确实是有些冒险。
可人家当时根本不知道火灵的存在,再者说火灵在此地占山为王为祸一方,本身也显得有几分不地道。
不过他与古剑一体同心,骆华卿的行为算在自己头上,也的确无可厚非。
那火灵前辈要怎样才愿意将印契赠予我呢?他惴惴不安地叹了口气。
熠焱抬眸斜睨了他一眼,面上却不动声色:
就算澜蓁古剑剑灵得天独厚,可面对我们这些伴随灵力本源而生的神灵,还需存着几分敬畏之心才是。
我可以原谅你和剑主的冒犯之罪,甚至可以不计前嫌,将印契交给你,只不过
他拖长了声音:要靠你自己的力量来得到才行。
话音未落,他长臂一挥,一股火红灵力水银泻地,蔓延过之处瞬间升起大量尖锐的棘刺,密密匝匝地延伸到了山崖边缘。
而在边缘处,一方半人高的平台缓缓成型,中央盛放着一枚手掌大小的鸽血红宝石,正是火之印契。
若是想拿到火之印契,就从这里走过去吧,
他抱着双臂微笑道,这些尖刺又灵力构成,不会对你的肉身造成任何伤害。
可灵力带来的痛楚和刺伤身体根本没有差别,更何况还附带着大量的火系灵力,涿漓忍不住拧眉怒斥,熠焱你不要欺人太甚!
涿漓,你可弄清楚眼前的状况,印契交出与否主动权在于我,倘若我不愿,随时可以收回成命。
熠焱冷哼一声,作势捏紧拳头,原本轮廓清晰的平台突然一阵模糊。
陈茗唯恐他一个不忿将印契毁于一旦,急忙出声喝止:
我答应你便是。
层层叠叠的尖锐棘刺映入眼帘,陈茗咽了口唾沫,勉力平复下紊乱的心绪。
怕疼么,他自然是怕的。
平日里他连磕着碰着都要呼天抢地,更是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发奋学习,可那些比起眼前的恐怖景象根本不值一提,他也没有把握自己是否支撑得住。
可是,找不齐四象之灵的印契,古剑就无法成长到最强状态,那么骆华卿与骆骞之间的战斗,胜算未免会大减。
他作为剑灵存在的意义,不就在于此么?
咬咬牙,陈茗默念了几遍上帝保佑,随后抬脚走向不远处的平台。
踏上第一枚尖刺的时候,钻心的痛楚就立刻从脚底涌上,浑身一震,火热的灼痛直蹿到头顶心,他死命咬住嘴唇,才没有让自己痛呼出声。
火灵有意折磨他,尖刺从陈茗所在之处,向着平台逐渐升高,到了终点已经达到了齐腰的高度。
强忍住疼痛,陈茗咬牙再踏出一步,尖锐的痛意便从脚掌蔓延到脚踝,他身子摇晃,险些站立不稳。
小明!
涿漓惊呼一声就要去阻拦他,陈茗却摇了摇头,苍白着脸继续迈出一步。
痛么,自然是痛的,可这些疼痛
记忆不受控制地倒回眼前,朦朦胧胧之中,他似乎又看到了往昔的种种:
骆华卿穿越呼啸的巨浪奔向自己时,在幻境中割开手腕为自己取血时,忍受着饮鸩蝎净化毒素时,挣扎在情蛊的煎熬中无法挣脱时
不也同样是痛彻心扉吗?
可那人又是如何面对?似乎那些痛苦从来不曾存在过,他总是清清淡淡地笑着,怀抱温暖掌心有力,岿然无畏地抹去自己的担忧与无措。
小明,别怕,有我在呢。
狭眸微弯,眼梢薄红蔓延出迤逦的秀色,正是令人安心的弧度。
疼痛从脚腕蔓延到膝盖,再逐渐上升到大腿,陈茗的每一步迈得越来越艰难,浑身冷汗涔涔,前额的碎发被黏在肌肤上,连呼吸都带着颤抖的痛感。
然而他始终不曾停下。
长睫上悬着水滴,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那方火红的平台在自己眼前不断放大,仿佛抬手便能触及。
陈茗苦笑,可他几乎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分明近在咫尺,剧烈的疼痛却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脚底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任由他如何努力,都迈不出那仅剩的一步。
胸腔一阵闷痛,他抚着胸口咳嗽几声,呕出一口血来。
眼前的景物花花绿绿扭曲成片,若尖刺具有实质,想必此刻身后早已血流成河。
小明涿漓紧紧攥着他的衣衫,声音都带了哭腔,这样做,值得吗?
陈茗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意。
值得吗,只要是关乎那个人的事,就根本不必计较值得不值得。
骆华卿的容颜闪过眼前,身体深处骤然生出一股力道,他闷哼一声迈步向前,不管不顾地扑向了平台的方向。
被汗水浸透的掌心牢牢握紧了那枚火热的印契,他的脚底也在同时踏上了山崖边缘,虚软的双腿根本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立刻朝着山崖下斜斜倒去。
熠焱抱着手臂站在崖边,注视着陈茗坠落的身形,唇角漫起玩味的笑意。
耳边充斥着呼啸的风声,陈茗的意识早已被纠缠不休的疼痛撕扯得粉碎,挣扎着将印契收纳进灵力空间内,便无力地向下坠去。
或许会残肢断腿也说不定
他默默想着,颓然闭上了眼。
然而意料之中的撞击并没有到来,周身骤然涌来一股温热,他直直地落进了他人的怀抱当中。
陈茗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尽管眼前一片朦胧,却依旧足够让他辨认出来人究竟是谁。
眷恋的目光描摹着那雪肤乌发,琼鼻樱唇,他喘息着抬起手,想要触碰那人的面颊:
这是梦对不对?
卿卿带我走吧。
腥甜的滋味弥漫在唇齿间,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唇角向外涌,陈茗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松,陷入昏迷。
而那只坠落的苍白手掌则被人牢牢握住,骆华卿望着怀中昏迷不醒的人,一时间心绪杂陈,疑惑难解。
方才他和随从沿着灵力爆发的方向寻找,来到这一处山崖时,正撞见陈茗失足落下。
按说他们素昧平生,自己并没有必要冒着受伤的风险去救人,可那瞬间身体的反应竟然快过了意识,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那人紧紧抱在了怀中。
灰黑斗篷下,陈茗蜷缩在他怀中的身体轻弱得惊人,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稍有不慎就会断绝。
gu903();胸臆中突然泛起一阵莫名的心痛,尽管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那人痛苦不堪的模样落在眼中,竟然比他自己受伤更加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