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这是病了吗?这可是奇了,在王承柔上一世的记忆中,李肃就没病过。曾经王承柔还幻想过熬死他,后来也觉是痴人说梦。
秦居士正要说什么,李肃先开口道:“秦居士先回吧,有什么事写在诊单上,我会派人去取。”
秦居士收起东西,向王承柔欠了下身,得到王承柔同样的礼节后,他出了屋,全程都没有说一个字。
李肃之所以找秦居士来,是因为自打上次在内宫门墙那里差点晕过去,且闭目后见到异景后,那异景又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梦中情景未变,还是带血的手掌,只是这回他看得更清楚了,那正是他自己的手,而后面的背景也清晰了起来,正是他发生晕眩的地点,内宫高墙下,而其它的,他就看不清了,一大片模糊的景象。
所以,他与秦居士提了一嘴,不想这日,秦居士在给父亲看完病后,直接来了他这里,说要号一号他的脉,先号脉再听具体情况。就是这时,他看到王承柔站着不动只向里探头,他才叫了她一声,同时叫秦居士先回去了。
王承柔见李肃所坐榻上的小桌上放着一物,正是她送给他的生辰贺礼。
王承柔欠了欠身:“小公爷安。”
“嗯。”只一个字,并没让座。
李肃这个态度,王承柔倒一点都不奇怪,上一世,他不满意她时,也会借她跪下行礼时不叫起。
王承柔站着,他坐着,听他道:“王姑娘送的生辰礼,我不喜欢。”
如此直白地指了出来,他不喜欢。这是看了她屋内箱子,准备倒后账了吧。
王承柔:“本意是给小公爷生辰添喜的,是专为尊贵之人而特意挑选的珍贵吉礼。侯府不敢存不恭之心,望小公爷宽解,给侯府个弥补机会,再重新挑了贺礼送来。”
李肃用五指抓起那“金鹰”,“当啷”一声,又被他松开,掉落在桌上,东西很沉,发生了很大的声音。
他不说话,王承柔微低着头,垂着眼眸,同样静默不语。从李肃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密长的睫毛。
真行啊,站得稳,背挺直,眼不颤,是真不颤,连轻柔的睫毛都像假的似的,根根静立。
李肃一直觉得,自己若有意为之,其气场连管青山这样上过战场的武将都要颤上一颤。
王承柔,蔫大胆。李肃在心里给她下了这样一个定论。
是啊,她若不是胆子大,又怎么会引外男入宅。想到此事,在见到她娇柔玉立乖巧听话地,站在自己面前时的那一刻心愉,一下子没了。
而王承柔正在承受着被势所压的熟悉感。上一世在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年里,她已对李肃没有了一丝期待与情意,自然在对待他的态度上也会体现出一二。
他是皇帝,王承柔又能怎么样呢,既没有不恭敬也没有下过他的脸,只不过是不再主动,不再因为他而与任何人发生纠葛。
就这样也不行,他不许她躲,不许她过心里没有他的平和生活,逼到她冒天下之大不韪,逃出宫去。后来失败,虽没有降罪于她,但逼迫的她更甚。终是一丝希望都不给,令她懦弱地选择了那条不归路。
懦弱,她现在也是啊,他怎么就那么强大呢?好像只要这世上但凡还有一个她在乎的人,她就不得不受制于他。
不!这不是强大,这只是无底限之人行无底限之事。他们强取,他们豪夺,他们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这就是他们屡屡得手的原因。
“行吧,重新送一份吉礼过来,还是你来送,还是三日后。”
李肃开口打断了王承柔的神游,王承柔也没想到,她可以在李肃面前走神,可能是怕着怕着,也就怕习惯了,习惯了也就不怕了。
至于李肃提出来的要求,王承柔心里早有预期,可这个贺礼不能再是从那个箱子里拿了,送什么才能令他满意,揭过这节呢?
她只道:“小公爷可有什么喜好之物,笔墨、雅画、古琴,还是古棋?”
这里面只有古棋是李肃真心喜欢的,王承柔特意与其它之物混在一起,放在最后问了出来。
李肃笑了一下:“王姑娘也算是用心了,都是些男子易好之物,不过,”他摇了摇头。
就是都不行,都不满意,都不是他想要的意思。
王承柔其实知道他想要什么,在看到那条腰带时,她知道李肃什么都明白的。
她来此是有所求的,于是王承柔道:“我不才,家里从小管教要求的不严,琴棋书画什么都会一些,但都不精。若是小公爷不嫌弃,我给小公爷作副画吧,也算是我亲手所作,也是真心贺你生辰的心意。”
李肃:“亲手所作?可以。但我不要画,你绣个东西送过来吧。”
还是没有糊弄过去,王承柔只想给张宪空绣东西的那点小矫情小坚持,李肃也要打破。
“我,绣艺不精,”
“你谦虚了,我昨日见过你的手艺。”
王承柔:“好。但三日时间太短,我怕准备,”
李肃:“一份心意罢了,小件的东西也可。”
那就只有手帕、衣穗、荷包之类的了,王承柔心里想着。而李肃虽然得了她的话,心里却也十分憋屈。
她那是什么表情,就差咬着牙说出那个“好”字了,不情不愿,浑身抗拒。李肃有一种冲动,不想再跟她打哑谜,想问问她,为什么在撩拨了他,明目张胆追求了他一阵后,忽然不这样做了。
但他不能这么做,他的骄傲与尊严不允许。对于李肃来说,逼着她来见他,已是自己在主动了,他凭着本心做到这一步已是极限。
李肃想过算了的,也劝过自己,她那样追人,给他造成了很多的困扰,他明明不喜欢啊。现在她从他身边撤了,不用再担心她会忽然出现在任何他在的地方,不是很好吗?
可结果就是,不好,一点都不好。他每次出府,都会习惯性地朝周围看上一眼,但是见不到她了;他常去的酒楼、书屋、棋艺馆,皆再寻不到她的身影。
直至她把目光放到了别的男子的身上,明朗地对着别的男子笑。有关张宪空的探报上,里面只要有记载到她的地方,李肃都觉熟悉,她对张宪空的种种所为,以前皆对他做过。
原来,她不只是放弃了追逐他,还换了目标。
昨夜,在她屋中所见的一切,令他怒火中烧,他怎么能允许,被戏耍至此。从他出生至今,他还从来没有被人摒弃过。所以,凡是让他不痛快的人与事,他都要处理掉。
本来对王承柔的上心与在意令李肃为难过,她不是合适的成婚人选,况他已有合适的目标。但在与喻家的接触中,对方提出一个新的设想。
李肃是同意的,因为他想到,与其把李府与喻府的结盟放在明面上,令皇上察觉、厌恶,不如顺了喻府的意思,暗渡陈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