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1 / 2)

但斟酌之后,郁宛觉得还是亲自上门更加合适,卑不动尊,小桂子再怎么跟寿康宫亲厚,身份上毕竟差了些,显得她礼数不太周到。

于是由小桂子引路,七拐八绕地来到寿康宫前,却并不似郁宛想象中那般冷清寥落,反而异常热闹喧腾。

郁宛进去时,耿氏正在跟一帮太妃太嫔打叶子牌,眼看客人上门,随手抓了个嬷嬷替她应付着,便笑着迎出来,“你怎么又来了?”

小桂子机灵无比,“我家主子仰慕贵太妃风采,特意来向您讨教呢。”

耿氏往他后颈拍了一把,笑骂道:“泼猴儿,跟你师傅一般油嘴滑舌!”

小桂子也不敢躲,吐了吐舌,乖乖放下礼物到后院寻黄太监说话去了。

这厢郁宛便望着耿氏笑道:“他也没撒谎,娘娘年近古稀,依旧妙目生姿,光彩照人,臣妾瞧着实在佩服得紧。”

不过想想历史上这位娘娘活了九十六岁,是清朝第二高寿的妃子,那也不奇怪了。

耿氏笑道:“饱食而遨游,无牵无挂,自然不觉岁月变迁。”

话虽如此,她可是有儿子的。想起和亲王弘昼那副憨憨模样,郁宛不禁有些疑惑,耿氏看起来是个有智慧的,处事也很干脆果决,怎么教出来的儿子却是那般?

忍不住就想问上一问。

耿氏收敛嬉容,轻轻叹道:“无用之用,方为大用。弘昼现在的模样,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

郁宛窘着脸,这怎么还牵扯到道家术语,她听不懂啊。

可随即却福至心灵地领会过来,莫非耿氏的意思是韬光养晦,故意把儿子教得笨笨的?

耿氏就知道她听懂了,含笑道:“昔年当今与三阿哥相争,三阿哥行事不谨,被先帝削了宗籍,后抑郁而终,我若不叫弘昼藏拙,恐怕会落得跟他三哥一般下场。”

幸好弘昼的才能并非出类拔萃,耿氏也省了不少力气,她宁愿儿子蠢点,只要不犯大错,皇帝都能容得下她;反观谦嫔所生的六阿哥,自小聪颖无比,乾隆登基不久就把这个好弟弟出继了,深宫之中,糊涂才最难得。

郁宛陷入沉默,原来贵太妃的洒脱是不得不为之的策略,她难免有些戚戚。

耿氏却安抚道:“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能顾好自己那一分就够了。当行乐时须行乐,莫问往后是与非,多贵人,我瞧你是个剔透人,别入了迷障才好。”

言毕,堂中有人催她快些入局,耿氏喊道:“就来!看把你们给急的?”

望着郁宛掩唇一笑,“我得过去了,晚了那两吊钱恐怕得输干净。”

临走又匆匆交代,“小桂子虽在寿康宫当过差,本宫也没怎么使唤过他,往后他就是你永和宫的人了,大可不必顾虑——这孩子双亲死的早,可怜见的,孤零零进宫没个落脚地,你赏他一口饭吃,就当积些阴功罢。”

也是这孩子天性活泼爱动,叫他跟一群老太妃寒度余生实在有些不忍,正好那时黄太监求到跟前来,耿氏便帮他找了个门路,让他去伺候选秀进来的新人,误打误撞到了郁宛身边,也是缘分。

郁宛望着贵太妃明净眉眼,觉得这才是她理想中的晚年生活,还有姐妹们打牌作伴消磨时间,可比成日躺着睡觉强多了——尤为难得的是耿氏还有一口好牙,似乎吃鱼吃肉也不费力气,更是令人羡慕。

她很怀疑自己到那个年岁牙齿早就掉光了。

等小桂子从寿康宫后殿出来,郁宛便怜爱地摸了摸头,“今年中元忌辰的时候,给你爹娘烧一炷香罢。”

小桂子莫名其妙,“我爹娘都还在世呢。”

郁宛:……

她被贵太妃给骗了。

敢情这位娘娘也是个喜欢恶作剧的人,哼!

三月下旬,御驾回銮,众嫔妃得了消息,齐齐到午门处迎接。

郁宛静静看着那袭明黄肩舆向近处过来,心里难得升起点相逢恨晚之感,虽说乾隆爷身上有着种种不足罢,但总归是这座皇城的主心骨,没了他很多事都得乱套。如今见他回来,才是尘埃落定。

郁宛感触万分,加之三月的风又大,时不时扬起一阵尘沙,叫她眼睛酸胀,忍不住抬手揉去。

乾隆远远望见人群花团锦簇,其中一个分外瞩目,余人皆不敢直视天颜,心里再是激动面上也是矜持克制的,她倒好,干脆在光天化日之下哭起来了。

就连那拉氏都不免感叹:“多贵人当真思念陛下。”

乾隆也这么想,就算作秀,那也比旁人做得认真——还是很爱他。

第48章亲密

等到了跟前,众人皆发现多贵人那双清眸已红得跟兔子般了——郁宛本来就有点沙眼的毛病,加之皇帝不在这阵子胡吃海塞,难免上火,一见风就泪眼汪汪起来。

纯贵妃暗道这些蒙古女子真是泼辣有为,片刻都离不开男人,还非得当面露出痴狂迹象,瞧皇帝的样子倒像喜欢得紧呢,难怪短短一个月便得复位。

她倒是不后悔去年在太后寿宴上进谗,好歹出了口恶气,也打击了多贵人的声势。至于未能成功帮三阿哥请爵,纯贵妃并不觉得是因为郁宛的缘故。

本来她也没报多大指望,君无戏言,要皇帝收回他曾经的话总是艰难,可即使万岁爷不封,等四阿哥即位,永璋还是能得个亲王爵的,纯贵妃如此这般宽慰自己。

此番诣陵倒是收获不小,尤其纯贵妃不顾病躯在孝贤皇后的裕陵前跪哭了半个时辰,令皇帝太后颇为动容——那拉氏是拉不下脸,令妃是挤不进去,结果纯贵妃倒成了先皇后生前知己,她想起来颇有点得意,毕竟都是从潜邸过来的,即便富察氏泉下有知,也不能怪她利用吧?

乾隆道完平身,众嫔妃方搀扶着慢慢起来,一个个蹲得腿都僵了。

郁宛因着足下不稳差点栽到,亏得皇帝及时将她拉住,关切道:“不要紧罢?”

郁宛柔肠百结,嗫喏道:“谢陛下,臣妾无恙。”

她虽不至于化作望夫石,可心底确有许多话想对他倾诉,尤其关于舒妃之事——虽然背后讲小话不道德,可要是隐忍不言,她那几天的委屈不就白受了?

但当面却不好说得,而且也太容易树敌。

郁宛正犹豫时,却不知乾隆已从她脑中闪念窥见一斑,目光冷淡地瞥向舒妃。

舒妃心下寒意凛凛,皮肤也被冻出一层肌栗,暗道皇帝莫非已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不应该呀,从方才到现在庆嫔多贵人都跟自个儿在一起,哪来机会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