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献殷勤呀。春承笑吟吟看着她:快喝了。明日考核,这样子怎么能行?

献殷勤。至秀指尖颤了颤,目光幽沉:那你知不知道,无事献殷勤后面是什么?

她这话说出来颇有恼羞成怒的意味,甚至于昨夜那般羞人的梦她也只管推给了春承,要不是春承喜欢胡闹,要不是春承纵着她胡闹,她也不至于失了分寸。

至大小姐咬着下唇,一副不开心需要哄的模样。

知她在闹别扭,春承好脾气地执了汤勺喂她:哪里是无事,瞧你这煞白的小脸,快喝了吧。

闻到糖水生姜的味道,至秀小脸白而红,耳垂似要滴血,指节用力揪着锦被:你、你看见了?

没,猜的。我是女子,哪能不知其中的弯弯道道?春承搬了椅子坐在床边:快喝,喝完好用饭。久等你不来,我都饿了。

至秀盯着升腾着热乎气的姜汤,眼眶微热:你自己熬的?

嗯。知道她不恼了,春承吹了吹飘在白瓷勺的热气:来,张嘴。

我自己可以喝。至秀眼圈红着:你快出去吧,被人看到了,影响不好。

春承呼吸缓了缓,一颗心乍然有些失落:好。她将小瓷碗放在小圆桌:你记得喝,别放凉了。我去前厅等你。

春承!至秀喊住她,对上那双清亮纯粹的眼睛,她弯了唇角,温言软语:谢谢你。

应该的。春承笑着出了未婚妻的闺房。

停在小院,垂眸望着一身织锦长袍,她深刻地意识到她已经不是前世的春大小姐了。她是春少爷,在世人眼里,她是正儿八经的男子。

一个男子,当街与人分食,偷偷摸摸溜进未婚妻房门,私下里还关心地熬姜汤,连女儿家的隐私也要管上一管,秀秀会怎么想?

秀秀拿她当男子还是女子?昨晚回家时她寡言沉默,是觉得和自己这样不妥吗?

好多事情,不想则已,细想,四月天儿,春承出了身冷汗。

至秀掀开锦被下床,细嫩的手指捏着白瓷勺,小口慢饮温热的姜汤,喝着喝着,眉梢绽开几许温暖的笑。

腹痛得到缓解,理过妆容后,她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满意地出了门。

前厅饭堂,春承呆呆盯着桌上的小酒杯,酒香很淡,果味更浓,是她最爱的苹果汁。

脚步声响起,闻声看去,小姑娘一身青色裙衫,淡妆、红唇,腰肢纤细,玉色的耳坠小巧精美,和腕间的和田玉镯交相呼应。

二八年岁的少女,纵是不打扮也美。打扮了,更美。

至秀拢了拢耳边长发,轻笑:看傻了?

春承嗯了声,她眉眼温和:秀秀很漂亮。

多谢,你也很俊俏。至秀自然地坐在她对面,仿佛刚才那句夸奖是无心而为。

早餐营养丰盛,两人将食不言贯彻到底,看着主子落筷,书墨和春花端着清茶伺候着人漱口。

锦帕擦拭过指节,敏锐察觉到春承有心事,至秀想了想,问:要不要手谈一局?

春承点头:好。

杏花双手捧着棋盘棋盒依次摆好,阳光从窗子照进来,至秀手边放着沏好的大红袍,黑白两子,她随便找了个由头,和春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两人看起来都有点心不在焉,棋盘之上愣是弄出个和局。至秀抿唇不语,眉头锁着,想着该怎么开口。

此时丫鬟们识趣地退开,房间很安静,呼吸可闻。

坐在她对面,春承抱着药罐子缓解无言的冷场,她清了清喉咙:

我自幼不爱受拘束,不爱受管教,年少游学,一人一马背著书箱提着长剑就敢闯四海,人人称我为春家女公子,赞我有不世之才,其实我就是爱玩而已。自由,比困在四方高墙更使我神往。

后来祖父以病重骗我回家,命我迎娶娇妻。喜堂之上,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不想给你难堪。新房之内,我承诺要担起你的一生。

城破家亡,我护你出城,一路来到纯阳山,死之前撑着剑靠在了你怀里,没想到睁开眼,我就成了春家少爷。

从她开口的那刻起,至秀心底那根弦死死绷紧,看似淡然,有多难熬只有她自己知晓。

安静听着对面那人的陈述,心乱如麻,很怕下一刻春承会点明她的妄想,撕碎她最后的奢望。

我对秀秀春承叹了口气: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对秀秀不止有两世需要背负的责任,秀秀于我,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朋友。

透过你的眼睛,我能看到我的过去,能看到我的现在。秀秀性子温善,而我却总胡闹惹你不快

惹我不快?听到这会至秀没忍住多嘴问了句:你做什么我都不会不快。你说这些,是觉得我无理取闹,觉得我烦了吗?

啊?春承手一滑,猫耳小玉罐差点砸在地上,好在她反应快,手指长,轻轻松松抱好,只觉一颗心在刀尖滚了一圈。

你不生我气吗?实不相瞒,我和秀秀在一处总忘记我在女扮男装,我以男装示人,行为举止,没令秀秀感到苦恼吗?

苦恼是有的。但她最大的苦恼是一厢情愿呀。

至秀声音放柔放缓,唯恐惊着这人:我最大的苦恼,是怕你觉得我烦。

哦。春少爷显然没反应过来,她神色怔然:你不介意就好。

我不介意。至秀说得认真:我这一生都不会嫁给旁人,也不会喜欢旁人,你如果不要我,我就成了弃妇。我也信不过其他人,你忘记新婚夜怎么承诺我的么?

没忘。春承笑了笑:其实我不想改,只要秀秀不介意,我们还和之前一样。难得在你面前能释放天性,得那短暂的自由,左右你我绑在了一处,若没有秀秀,我还真怕装着装着,忘记我其实是个女子。

至秀饮了口大红袍: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春承看她:我怕我一意孤行会伤害到你。

不会的。至秀失笑:你远离我,才是伤害我。春承,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有婚约在身,在世人眼里,我们是一对。我的清誉,我的一生,都会给你,而你的一生,也免不了和我纠缠。你说过要对我负责,就不能不经我同意松开我的手。

当然。春承回答的很快。

一阵沉默。

至秀问道:那么你想明白了吗?要如何待我?

就和之前那样保持不变好不好?见她不语,春承思忖道:我不负你。乱世我能护住你,再来一世,我还会护你。

我不负你。至秀笑得波光流转,她晓得春承那句我不负你是在向她承诺一生一世守护她,但因了那点私心,她调笑道:那你知道怎样才是负我吗?

离开你,不要你,讨厌你,冤枉你,不理你。春承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不会离开你,不会不要你,不会讨厌你,不会冤枉你,更不会不理你。

春家少奶奶的身份你想占到什么时候都行,占一辈子都可以。如果你是冲锋陷阵的将,我就是你身前的盾,手里的戈,你要浴血沙场,我就陪你大杀四方。

这番话至秀失神地看着她,掌心不知何时抚上她的脸颊:春承,我是你的责任吗?

看着她,春承永远忘不了掀开她盖头的那一刻,就在那一刻她清楚触摸到一个女子内心的不安和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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