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夺嫡不如谈恋爱 决珩 2478 字 2023-09-08

晨诵的两个时辰今日竟无端显得有些漫长,沈惊鹤不时侧过头望向正院的院门,却始终没有见到期待中的身影。他面上仍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心下却不期然已盛满沉甸甸的担忧。

梁延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沈惊鹤指尖下意识地蜷缩弯曲着,竟是没有听得晨诵结束的钟声。一直到身旁缓缓走近一个修长清俊的身影,他才回过神来仓促地抬起头。

五哥?

沈惊鹤讶然地唤道。然而沈卓轩却不似平日一般温和笑着应声,他神情有些犹豫地望过来,似是在踌躇着,不知以何等态度来对待他。

五哥,你这是怎么了?沈惊鹤心下隐隐有预感,却仍是抱着几分希望追问道。

远远却有一道带着讽意的声音传来。

还能怎么的?想必五弟也是得知了你的好消息,正不知该如何恭贺才好呢!

大皇子沈卓昊一直眯着眼瞧着他们这头的动静。得知沈惊鹤被那病秧子皇后挂入名下后,他当晚便在寝宫内将东西摔了一地,大发脾气,一连惩罚了好几个宫人。这沈惊鹤进宫后就处处让他吃瘪,偏生此时又半只脚踏上了云头,岂能不令他勃然大怒?

他幸灾乐祸地想着,如今一向与沈惊鹤玩得好的五皇子知道了这件事,心中还不知是怎样的醋呢。

沈惊鹤却是理也未曾理他,竟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他望向沈卓轩,眉头不安地轻蹙,带着试探小心翼翼地开口,五哥,你倒是说句话呀。

沈卓轩想像平常一般摸摸他的脑袋,可是手还未抬起,却想到眼前人如今身份的变化,不由得又默然缩指伸回。

你跟我一同走吧。他还是长叹一声,避开了沈惊鹤询问的眼神,正好一同去听下节宋学录的课。

去往静园的路迂回盘旋,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除了极轻的脚步声,空气中竟一时显得有几分安静。

沈惊鹤抿着唇,心中并不好受。他当然知道沈卓轩的顾虑和惊疑,也知道这其实并怪不得他他从没有让其他任何人知道自己和皇后的接触,如今在旁人眼里看来,他突然被皇后收养的一事简直来得莫名其妙又令人措手不及。若换做是他,恐怕也是要猜疑几分的。

然而话虽如此说,看着前几日还和他有说有笑的沈卓轩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他仍是不可避免地有些低落。

在这宫中,他所珍视的人本来就没有几个。沈卓轩作为兄长带给他的温暖与关怀,可以说是其间无可替代的重要一部分。

五哥,有话你且直接问我吧。沈惊鹤停下步子,不想再在这难捱的氛围中空等,看着沈卓轩直截了当地发问。

沈卓轩闻言也止住步,转过头来盯着沈惊鹤,神情有些复杂,惊鹤,五哥不是不信你。只是

他极为审慎地组织着语言,既想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又不愿因此而伤了沈惊鹤的心,你与皇后娘娘本无交集,为何此事竟会如此突然?

沈卓轩望着眼前翩翩风仪的少年,心中满是感慨。不可否认,在听闻皇后收养沈惊鹤的消息之时,他第一时间感到的情绪竟是怀疑与震惊。

众人皆知皇后已在长乐宫中闭门养病了大半年,如今沈惊鹤方回宫不过月余,这个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消息便将所有人砸了个目瞪口呆。

他并不想用猜疑的目光去看待沈惊鹤,可是今日看到他时,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股复杂难言的惘然。就好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自己的这个弟弟就已经有所变化成长。

沈惊鹤静静看着他,思绪万千。

他当然有无数种合乎情理的理由能被随口抛出,亦或是编造出一个个足以使眼前人尽数打消疑虑的借口。然而,他忽然感到有一丝疲惫,不愿意在每句话开口前都算尽千机,藏进半真半假的心意。

五哥。沈惊鹤毫不回避地望向他,眼神一派坦然。

我只是想在宫里好好活下去。

一句不是回答的回答,他说得短促有力,沈卓轩却像是被震住一般往后摇晃着退了半步。

沈卓轩默然,心中微微有些发酸之余,更多的是一种无言的愧疚。

每每见到沈惊鹤时他脸上总挂着的淡然自若的笑容,总是让自己忘记,他在宫中过的又是怎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

他没能帮上他什么忙,如今沈惊鹤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过上好一些的生活,他这个一直自认为合格的兄长却首先站出来怀疑他。此时他这个弟弟的心中又该是怎样的失望难过?

沈卓轩第一次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过往,他总是逃避且厌恶着宫中种种纠葛争斗。今时他是尚且有余力隔岸冷眼看众人分庭抗礼,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仍在咬牙坚持的旁人,必须如他一样清高自许呢?

他面有惭色地望着沈惊鹤,一向文雅有礼的脸上竟有一丝狼狈。

惊鹤是五哥不好,五哥向你道歉。他抬起头,沈惊鹤面上没有一分一毫的责怪与埋怨,那双看过来的眼睛仍然如以往每一个日子般清澈。

沈惊鹤心中微动,轻描淡写地笑叹一声,却是自顾岔开了话题。

上次从五哥那儿借的《玉台新咏》我却是已看完了上册,五哥若是暂且用不上的话,可否将下册也一同借给我?

沈卓轩微愣了愣,知道沈惊鹤是有意顾着他的情绪将话头带走,心中思绪更是复杂万千。他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一手轻拍了拍沈惊鹤的背。

好,我回去后便让人送到你宫里头。

宋学录还未至,众人便三两聚在一起议论聊着天。沈惊鹤独自端坐在静园旁的书院中,心神有些不宁。

他信手敲着桌案,看着逐渐高升的日头,眉间微微蹙起。

身后逐渐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他蓦地转过头去,左手无意识地一拂竟将案上的纸卷都带到了地上。他却根本分不出空闲来注意散了一地的白纸,只是连忙按着桌案起身,惊喜地向前迎了两步。

你可算是来了今日怎么过来得这么晚?

他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梁延他与平日看来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只是衣褶较往常多了几处褶皱,身上也隐隐环绕着一股还未来得及压下去的锋芒毕露的煞气。

沈惊鹤望着梁延眼底仍未散开的凝重与冷意,担忧地抬起眼以目光问询着。

梁延看到他后,周身盘桓着的从刀戈相接间凝练而成的威势不由得一缓。他微微放松了绷得挺直的脊背,走上前去,伸手覆着沈惊鹤的肩按着他一同坐下,安抚地冲他笑笑。

没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扯过衣袖盖过右手腕上的几道伤痕,尽力放缓了语气,来的路上碰到一些不长眼色的人,不小心耽搁了些时辰。

梁延想起方才半途上从深巷中不发一语跳出来的十数名黑衣蒙面人,眼角闪过一丝微暗的冷厉。那群人上来就持刀向他面门劈来,他少了惯使的长剑湛流,只得先以空拳相搏,再伺机制住一人反夺过他的锋刀,以从北境磨砺出的生死搏命的功夫与他们交手。

那些人倒个个皆是功夫好手,缠斗许久,纵使是他也不免挂上了几道轻伤。他本以为今日必是一场不死不休的鏖战,孰料得没过多久,那帮人便忽然齐整地归刀入鞘,扔下一团迷眼的浓烟就趁机跳上房檐四散逃开。

白烟散去,他站在两旁乌墙上被砍出七零八落刀痕的巷口,望着一地破败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