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沈惊鹤笑着一下拍在桌案上,眼中波光闪动,你不觉得,他们的行事太为大胆了么?先是大费周章拿土堆堵了京城常有人往来的大道,又特意选在四姐大婚这夜动手,还刻意告知你可以自行离去,也不管你会不会在之后迅速将此事上报于朝廷哼,生怕兴不起什么大的波澜似的。
梁延亦是冷嗤一声,不善地微眯起了眼,他们那豁出去了一般的架势,简直就是不掀起一番风浪誓不罢休果然大胆。
是啊。其实今夜我们能活下来,那几个武艺平平的黑衣刺客真是功不可没。沈惊鹤叹了口气,悠悠开口,如此轻易就能摆平了他们,我还当真以为我是什么不世出的武学奇才呢。
梁延瞥了他两眼,还是忍不住凑上前,一挑眉,你这是在质疑本将军教人的水准?
沈惊鹤面色一僵,连忙收敛了神色,一脸严肃地回望,不敢不敢。若是没有梁将军教习我武艺,只怕今夜你为了护着我,还要再多挂几道彩了。
梁延这才轻笑一声,坐了回去,口中模模糊糊地道一句:那我也甘之如饴。
沈惊鹤面上微红,只挪开了目光,装作没听见,明日开始,那群刺客背后真正的主子,恐怕正翘首以盼着我们到陛下面前好好地闹一场呢你说,我要让他如愿以偿么?
你当真准备压下此事?不管今夜如何,你若上报给陛下,身旁多少也能多几个侍卫护着。梁延蹙起眉,有些担心地望着他。
然后再让这群派来保护我安危的侍卫中,混进来几个旁人的耳目?沈惊鹤轻笑一声,故意偏了头向梁延抛去个戏谑的眼神,这不是有咱们英武无俦的梁将军护着我么?
梁延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模样,神色微动。半晌,还是揉了揉他的脑袋,靠着他低低笑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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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五天了,我还是没有看见任何动静。
檀香袅袅的密室内,雕花桌案前姿态闲适地坐着一名玉冠环佩的男子,半面身子隐在了随风摆动不已的水晶帘内。
他开口说话的声音轻而温和,然而落到地上僵硬跪着的中年人耳朵里,却让他本就紧张的面色变得更为惨白,豆大的汗珠也颗颗从额角上滚落。
密室内骤然安静了一瞬,气氛如绷紧的丝弦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因不断蔓延的恐惧而啪嗒一声绷断。
主、主子汗水滑过不断抖动的睫毛,滴到了中年人的眼睛里,刺痛万分,他却连伸手抹去的动作也不敢做。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属下全按您的吩咐安排下去了,人也派了,寒铁箭也是属下亲自看着他们射的。这这不可能啊!
不可能?雕纹繁复的酸梨木柜投射下来层层暗影,模糊遮住了男子的面容,只能听得一声似是愉悦极了的轻笑,哦?你的意思是我在骗你?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中年人一刹那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哆嗦着身子砰砰地重重磕着响头。
他知道座上这个温和笑着的男子实际上有多么阴狠可怖,如同重影晦暗间安静蛰伏的妖魔一般,鼓掌翻覆便可定人生死。因着各种巧合极了的意外莫名其妙消失的同僚,还有那些自己曾受命亲手处理干净的人,再一次一个个睁着无法瞑目的双眼浮现在他脑海中。若是被座上那人认为自己消极懈怠,抑或是心有怀疑
他想到地牢深处那些染着浓浓血腥的各式刑具,以及总是断断续续传来的哀嚎惨叫声,当下不由得狠狠打了个哆嗦。中年人往前膝行几步,抬起头急切而渴望地看向男子,主子,您再给属下一次机会,这次属下一定做得更好一定做得更好!
男子垂眸看他半晌,神情莫测的眼眸不禁令人想起毒蛇冰冷诡谲的竖瞳。又是一声轻笑,他转开了面容,悠然地看向窗沿上尽态极妍的花景,何必如此紧张?对待忠诚的属下,我一向不吝惜于给第二次机会。
中年人重重松了口气,瘫软在地上,露出了一个解脱的微笑。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算是逃过一劫了。
他感激地看向仍然噙着浅浅笑意的男子,在他的目光中,那男子抬起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比了一个手势。
中年人的微笑瞬间凝固在脸上,瞳孔不可思议地惊恐放大。
下一秒,房内不知从何处突然跳下来一个暗影,拎起他的衣领就迅捷地向外拖去。中年人脖颈被领子勒得涨红,他挣扎地用指甲在地上抓挠着,浑身发颤地开口乞饶,尖叫一声比一声凄厉,主子饶命!主子饶唔
惨叫声骤然被掐断,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后,密室内又恢复了往昔的静寂。
男子似是对耳畔发生的一切恍若未闻,只是仍安然自若地望向窗外,口中喃喃低语。
不过,对待废物,就没有必要如此有耐心了。
沉默了片刻,他再次开口,语调隐隐有一丝冷意,把太师请过来一叙。
是。房间的角落传来一声短促的回答,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一道黑影转瞬就消失不见。
男子慢条斯理地将桌案上的密信丢到火盆上一点点燃烧着,啪地一声,合上了手中雕镂精巧的玉骨折扇。
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
时节已渐而转向初夏,一川烟草,满城风絮,黄梅雨绵绵已下了几日,细密的雨丝在京城高阙之上织了重重叠叠几层薄纱。
沈惊鹤走到府门前,方要抬脚,却因檐角下坠落的几滴冰凉的雨水顿住了步伐。
主子,等等!您忘记带上伞了!
成墨一手撑着油纸伞,另一手夹着一把厚实些的青伞小跑到沈惊鹤跟前,抖了抖身上溅到的雨珠,将伞递到沈惊鹤手中。
沈惊鹤接过那把伞,边迈步走向马车,边蹙眉开口,这雨已接连不断下了好几日,京城地势较高,倒是不足为患。可是其他郡县,若恰好是地平低洼,又或者是河道早有积泥的,也不知当地府丞是否有留意一二。
成墨跟在他后头,挠了挠头,也抬头望向阴晦的天色,这不能吧?四五月本就总是下着连绵小雨。奴才蠢笨,瞧着这雨水,与早几年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
是么但愿如此吧。沈惊鹤已是掀开帘子坐进了车内,一指轻叩着面前桌案,自顾沉吟。
外头传来马鞭的挥动声,和着骏马的嘶鸣和天边云层滚动的隐隐雷声,马车逐渐启程离开府门,一路骨碌碌向宫中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