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昊刚想要开口出言讽刺,却只见得一个年纪颇轻的兵士一手举着一个物件快跑着靠近,口中激动地高呼,找到了!统领,属下找到了!
宋毅眼中快速闪过一丝笑意,他虎着脸大步走上前,急切问道:在哪里找到的?可与密报上所言的相符?
兵士拼命点着脑袋,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属下在大皇子房中的暗格内找到的!
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沈卓昊从他们开始交谈时就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等不及兵士完全靠近,他三两步就上前一把将他手中东西夺过。细看之下,却是惊恐万分地瞪大了眼
手中是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偶人,那偶人被泼了不知什么动物的污血,背后还插满了锋利的银针。然而这还不是最为可怖的事情,当他哆嗦着手展开偶人脑袋上缝着的布条时,却看见那布条上分明拿朱笔写着皇帝的名讳与其生辰八字!
沈卓昊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浑身血液都逆着冲上了脑袋。他浑身颤抖着退后了一步,手掌无力地松开,偶人啪的一声应声跌落,银针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冷光。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疯狂摇着脑袋,脸色发黑,睚眦欲裂,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本殿!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啊!
沈卓昊猛地朝宋毅扑过来,似是要一拳击打在他面上。宋毅轻轻松松地就避开了他,整了整领子,偏首命令身后的两名兵士制服住大皇子。
他不疾不徐上前两步,捡起地上的偶人,小心轻拍了拍,令兵士拿走收好,大皇子莫要如此激动,卑职也是奉命行事。更何况兵士搜检房间时,最少两三人一同行动,想来大皇子的房间内也不乏侍从仍待命于其间。大皇子若是怀疑卑职借此塞了这腌臜物陷害于您,恐怕也太过强词夺理。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卓昊被两人制住后,方才的暴戾如潮水退去般一瞬间消失殆尽。他惊疑不安地摇着头,奋力争辩着,本殿根本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你们莫名其妙到本殿府中来,又说是领了父皇的命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毅嗤笑一声,看着他的眼神隐隐有些怜悯,大皇子还不知道吧?陛下接了大皇子府中有人在行巫蛊之术的密报,这才令卑职连夜前来府中搜查。谁料这一查之下,居然还当真在您房中找了个正着大皇子也莫怪您那贴身侍女不念旧情,揭发旧主,这等胆敢诅咒陛下的不忠不孝之事,换了谁都是会忍不住告发的。
贴身侍女?紫桐?沈卓昊愣怔地重复了一遍,仍然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不可能!紫桐她
报统领,那个告发有功的侍女被发现在自己房中悬梁自尽了!又是一个兵士匆匆从远处赶来。
不顾大皇子一刹那煞白下来的脸色,宋毅可惜地啧啧轻叹了一声,倒还当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侍女,既全了尽忠陛下的天责,又不忍心见着自己的旧主因为自己而下狱。她这一死,兴许还能得陛下下令厚葬呢。
你们你们!沈卓昊已是气得双目发红,浑身不住发着颤,本殿要见父皇!等本殿见了父皇,解释清楚,你们统统都给本殿等死吧!
宋毅也不在意他的咆哮,只是转头看向搜查一圈后返回的一队兵士,可还在府中查到了什么可疑的人物?
府中的家丁女眷俱已控制起来了,倒是有个术士打扮的老道见势不妙,意图翻墙逃出,被墙外的兄弟们抓了个正着。当头的那个兵士回答道。
什么?沈卓昊愣了一愣,似是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个人物,他将后槽牙紧紧咬得咯吱作响,那是本殿月余前请回来讲道的术士本殿知道了,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他看着就古里古怪的,肯定是他弄了这么个腌臜玩意儿,却是一转眼扣到本殿头上来了!你们快把他抓回去好好审问!
这是自然。宋毅一抬手,兵士们快速在他身后聚拢站好,这个术士,卑职会将他押入天牢好生审问。本来按理应该也将大皇子一并带走的,然而大皇子毕竟是皇家贵胄。陛下也说了,若是当真搜出了什么万一,只让大皇子在自己府邸中安分等着陛下的发落。卑职会留一半的人手在大皇子府外,还请大皇子这几日暂且闭门不出,亦不要接见外客、传递信件。一切还请等候陛下的命令。
身后制住他的兵士终于放开了手,低声告罪。沈卓昊狠狠甩开他们,面色铁青,然而他也心知此时并不是自己能肆意大骂的时候。
好,本殿便在这府中恭候。本殿倒还不信了,这京城中竟然还有人能颠倒黑白,将这青天白日都倒了个个儿!
沈卓昊怒嗤一声,甩手大步向房中走去,重重甩上了房门。
你,带着那边的那两队弟兄在府门外守着,不许放过任何可疑之处!宋毅也不在意他,只是一手点了身后一个兵士,又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另一人,你和他,将这偶人好生包好,随我一同连夜送到禁宫中去。都听明白了吗?
属下遵命!
长戟齐声往地面一戳,众兵士挺直了脊背,高声回答。
最后望了一眼已是一片萧条凌乱的大皇子府一眼,宋毅满是胡须的面上隐隐露出了一个诡秘的笑。一转身,举着火把同身后两人顶着夜风匆匆离去。
什么,巫蛊?大皇子夜里出事了?
沈惊鹤讶然地推开房门,瞪圆了眼看向天还没亮就急匆匆敲响他家门的梁延。
正是如此,听闻陛下接到密报后震怒不已,连夜派了金吾卫前去搜捕大皇子全府。府中一个白须白眉的老道因为形迹可疑被捉去了,大皇子也被软禁在府中,整座皇子府现今都被团团包围了起来。
梁延一闪身进入屋内,解下了还沾着薄薄一层露水的外袍。外头日出前的天仍是一片蒙蒙,不见什么光亮,然而事态紧急,他也顾不得会吵到沈惊鹤睡眠,匆忙顶着浅淡夜色就叩响了他的府门。
大概过一会儿日出之后,京中便都会知道这个消息了。我有个旧时下属如今在金吾卫当值,他才能提前得了消息,露些口风给我。
沈惊鹤顺手替他接过外袍,挂在一旁的枝形木架上,脸色是一片难以言喻的惊疑,可是,换做是我,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信这件事情的且不论巫蛊之术有多么荒诞可笑,便是如今皇帝真有个什么,有着三皇子在一旁,那位子可不一定轮得到他来坐啊。
梁延走到他身旁,摸了摸他的脑袋,无奈地喟叹一声,你怎么这个时候泛起傻来了?
沈惊鹤愣了愣,从最初听到消息的惊异中解脱出之后,他下一秒也瞬间反应了过来。
对,是我犯傻了他呼出口气,轻笑了一声,皇帝春秋渐高,又一人独坐在这个高处不胜寒的位子。若说还有什么是为帝者恐惧万分的,恐怕也只有这玄妙难言而又变幻莫测的阴阳命数了。他早就对几个儿子的争斗疑心疑鬼,如今既听闻有人胆敢诅咒于他,莫说是派人连夜搜查了,便是当即拿了我那倒霉的大皇兄下狱,旁人自也是无话可说的。
梁延看着他笑笑,倒霉?你就这么信任大皇子?
我不是信任他,而是太不信任另一人。沈惊鹤眼神闪了闪,流露出一丝讽意,巫蛊之祸,也亏得能想出这等罪名拿捏于其,着实有趣。
也不知是不是我多疑,我总觉得这事情背后远没有那么简单。梁延侧首看着窗外逐渐亮起来的天光,微叹了口气。
沈惊鹤脸色也逐渐变得严肃,他思忖片刻,别开了视线。
究竟是不是另有问题,一切都只能等着,等看那术士如何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