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许八夕点头。
我先下菜单。
许八夕一时间忘记菜单放在哪里,目光四下乱扫,终于在桌面上到,拿起来递给方玉炜,手隐隐发颤。
您您下菜单。许八夕轻声道,又因为方玉炜身体不好,说:您坐下来慢慢。
好。方玉炜点头。
红底黑字的菜单是手写字体,字迹隽秀飘逸,潇洒如春风,方玉炜抬了抬下滑的眼镜,问道:这菜单是你自己手写的?
是。许八夕连忙回复,又觉得自己状态不对,缓了缓呼吸,认真的说:是我手写的,打印费用太高呢。
方玉炜笑了笑,字不错,字如其人,不错不错。
有什么推荐菜吗?方玉炜的视线粗粗略过菜谱,到那些菜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忍不住抬头问:伙子给我推荐几道菜,我胃不好,也不能吃太过刺激辛辣的东西。
许八夕倒吸一口气,到方玉炜已将菜单递给自己,并一脸期待,他沉了沉气,指了指最右边的菜品:西红柿炖牛腩,清炒山药,再来份疙瘩汤,可以吗?
方玉炜眉头一挑,点头意味深长的说:伙子你有读心术吗?全是我喜欢吃的。
许八夕眼里的笑意收敛不住,他扬着嘴角说:是吗,我胡乱猜的,您喜欢就好,我现在就去做。
说完就站起来,走到厨房想起还没有给方玉炜放置餐具,这回去拿了一套他自用的、中午刚用热水冲烫过的过去,又给方玉炜冲了一壶菊花茶没放冰糖。
方玉炜接过,客气的说: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
许八夕点头,握了握拳头,走进了厨房。
厨房门应声而关,许八夕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翻涌而出,他靠在门上,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可剧烈起伏的情绪无法压制,许八夕快步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遮掩了一切可疑的啜泣声。
许八夕缓缓的蹲下,捂着脸放声大哭。
真好真好,方玉炜还活着,如今如此健康的站在他身边,虽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但不管许八夕在何地,都期盼他能长命百岁。
不同于沈沁的恶毒,方玉炜是除方开谢外,在方家唯一真心对待他的人。
从来不因为许八夕来自门户而不起他,反而一直鼓励他可以尝试自己创业。
前世的许八夕没有什么豪言壮志,从嫁入方家开始,就过的心翼翼。
方开谢说过婚后搬出去住,前两年也的确过着二人世界,而结婚后第三年,方玉炜身体每况日下,甚至无法下床,他胃口不好只能吃下许八夕做的饭菜,许八夕便主动提出搬回老宅,说他要照顾公公。
其实许八夕确实应该喊方玉炜公公,但对方觉得让一个男人喊自己公公有点不合适,便让许八夕喊自己爸爸。
许盛去世后,许八夕就再也没有喊爸爸的机会,得到允许更加尽心尽力的专心伺候方玉炜,万事亲力亲为。
却没想到,尽管是如此精心照顾,短短一年后方玉炜竟然不忍病痛,纵身从公司大楼跳了下去。
如今许八夕能够见到方玉炜站在他面前,心里五味杂陈。
过去的一切在此刻似乎都已不重要,只要曾经善意对待他的亲人身体安康无恙,一辈子不相识也没什么不好。
许八夕被敲门声拉回思绪,他吸了吸鼻子,快速把泪水抹干净,只有通红的眼眶暴露了他的情绪。
谁?许八夕拉开门,见到方玉炜站在门口,他这副模样,愣了愣,关切的说:伙子怎么哭了?
没许八夕别过脸,解释道:刚才被东西砸到脚了,挺疼的。
他的鼻音浓重语音沙哑,显然就是刚哭过的模样,然而方玉炜见他不愿多说,自然也是不想戳穿,便解释自己来意:我已经好久没进过厨房了,家里儿子管的严,不让我碰这些东西,我能不能你做饭,我亡妻最喜欢给我做的就是顿牛肉还有疙瘩汤,真是太怀念了。
当然可以。许八夕侧过身,让出过道给方玉炜。
他哪里是有什么读心术,这几道菜他前世做过千千万万遍,只因为方开谢和方玉炜一个口味,都喜欢。
许八夕顺着牛肉纹理切块,他解释道:这些牛肉是我亲自去买的,都是农户自己乡下放养的牛,每天只卖一头呢。
那肯定比市面上的饲料牛好吃。
西红柿是牛肉天生的克星,再劲道再不易炖烂的牛肉,和西红柿同放一锅,也会急速的烂熟。
果蔬的酸甜完美去除了牛肉的膻味,许八夕调火慢慢炖,暗棕色的浓汤咕噜咕噜冒着泡,西红柿果皮已经卷起,变得酥软,而牛肉的纹路因为熟透的缘故更加分明,香味从炖锅中不断蔓延,馋的方玉炜暗暗咽了几次口水。
牛肉进入收汤阶段,许八夕又开始切山药。
山药可以入药,是滋补之品,清爽可口。
许八夕捏着去皮后满是粘液的山药,因为方玉炜一直注视的目光微微失态,切了几次竟然险些切到手。
心一点。方玉炜提醒。
许八夕点头,深呼吸几次终于恢复平静,刀下如纸片,片片薄而不断。
不多久,山药也下锅,方玉炜着另个锅中翻滚的面疙瘩,闻着越发浓郁的牛肉香味,赞赏的点了点头。他家儿子还真是好眼光。
吃饱喝足,方玉炜用纸巾抿了下嘴,抬头装似不经意问:伙子,店里经营怎么样,需要投资吗?
靳云此时休息好,从房间出来,到有客人,不禁声嘀咕:八哥,有客人怎么不喊我,都怪我睡死过去了。
许八夕刚才险些脱口而出说要。幸而靳云的出现让他从对前世混沌不清的留恋中清醒过来。
他不能忘记,方玉炜是方开谢的父亲,自己自然是不想和方开谢再有任何瓜葛。
许八夕婉拒:我头脑不好,就只能做做生意,谢谢您。
方玉炜是想帮帮自己儿子的。
然而这个年轻人不为金钱所动,品行好,品行好啊。方玉炜在心里默默的给许八夕加了分。
可惜司机却突然推门而入,提醒他该回去吃药了。
方玉炜叹了口气,不舍的说:难得碰到如此对我胃口的店,可惜我身体不好,不能常来,不然我愿高薪聘请你闲暇时间去我家给我做饭。
许八夕咬了咬后牙槽,没吭声。
好了年轻人,好好干,我先走了,有缘再见。方玉炜冲许八夕摆摆手,在司机有意无意的搀扶下往门外走。
再忍一忍,对方出去这个门以后就再也不相干,他只是方开谢的父亲,这一世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自己对他更没有任何义务。许八夕默念,想让自己不要动摇。
玻璃门被推开,微弱的来回摆动画着半圆。
许八夕本以为应该松了口气,却突然呼吸一滞,还是叹了口气,夺门而出。
老先生,如果你想吃我做的饭,请您在家里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通知我,我可以上门给您做饭,您只需准备好食材,难得遇到赏识我的人呢,我不要钱。
方玉炜惊讶的转身,在风雪中和许八夕遥遥相望。
最后点了点头。
司机取过他的名片放入口袋。
方玉炜的身影隐在黑色的长柄伞下,坐进了车里,最终消失在街道尽头。
许八夕闭了闭眼睛,良久才抬头望向一片昏暗的天。
雪又大了。
而他,到底还是没有忍住。
方开谢就坐在客厅安静刷着新闻。
见方玉炜衣服上挂着雪,抬眼忘了一下落地窗外。
雪,竟然越下越大。
先生,您收好。老刘进来,递给方玉炜一张名片。
gu903();方开谢笑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