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说:“好不好,是相对的。就我看来,以他父母的智商和经商本事,公司的现状才是正常的。股市有个词叫做‘价值回归’,也可以套用在事业和人生上。一个缺乏能力的人或许会因为投机、运气等因素,短时间内获得利益。但是随着潮水褪去,他的价值终归会回到真实水平。”
任勤勤望向水边的芦苇,轻声说:“早知道会和他这么难再见面,那天怎么都该把狗尾巴草给他的。”
“狗尾巴草?”
任勤勤讪笑:“是杏外的传统,毕业表白的时候,送一根狗尾巴草。”
“为什么?”沈铎觉得好笑,“因为这草最卑微,最默默无闻,就像暗恋?”
“差不离吧。”任勤勤说,“卑微、渺小,但是坚韧的野草。”
“别人都是‘月亮代表我的心’,就你们学校,是‘野草代表我的情’。月亮难摘,而野草易得。也就不怪徐明廷们不稀罕了。”
明明知道沈铎是在挖苦,可任勤勤还是忍不住笑了,心情霎时好了许多。
“沈铎你呢?”任勤勤问,“你是怎么对别人表白的?”
“我没有表白过。”沈铎道。
“从来没有?”任勤勤不信,“难道都是女孩儿来倒追你?”
沈铎隐隐得意的表情证实了任勤勤的猜测。
“表白是非常无意义的事。”男人的语气十分傲慢,“除非两人心意相通,否则表白就是多此一举。”
任勤勤其实也有些赞同沈铎的观点。她又好奇地问:“那要是你喜欢上一个人,想追求她,该怎么办?”
沈铎停顿了一下,说:“我没有碰到过让我想追求的人。”
“人生这么长,你才活了二十几年,将来不可说的奇遇还多着呢。”任勤勤说,“每个人都会遇到那么一个人,让你想把她留在身边。想每天都看到她,和她说说话,遇到有趣的事会第一时间想到她……”
“你自己还是个单身狗,就不要操心我的个人问题了。”沈铎道。
任勤勤笑:“是哦,你是个富有的单身汉。王尔德说得对,富有的单身汉应该交重税,让某些人比别人快乐是不公平的。”
这一日,他们俩逛得不疾不徐,任由时光在夏日清风中点点滴滴走过。
等到了晚祷时分,沈铎将任勤勤带进了国王学院礼拜堂。
富丽堂皇的礼拜堂里,唱诗班妙曼空灵的歌声飘荡在高耸的拱顶天花板下,人宛如置身天堂。
“hallelujah,hallelujah……”身穿洁白长袍的唱诗班成员发自内心地以歌声赞叹着主。
“你相信主的存在吗?”任勤勤忽然问。
沈铎思索了片刻,才说:“我相信有神灵的存在。祂不是任何一个宗教神祗,而是宇宙万物遵循的定律,是天地间的正气,是万灵之魂的统称。”
任勤勤第一次听到这么新奇的解释。
“神也是人内心欲望的化身。”沈铎眺望圣坛的侧脸俊美而庄严,“人假借神-的-名义,行过善,做过恶。神从来都约束不了人欲,只有人才能自己约束自己。”
他看向任勤勤:“所以,我从不相信人们以神之名起的誓。因为他们背叛誓言没有任何成本。”
“那你将来结婚,想必也不屑神坛前的誓言了。”任勤勤道。
沈铎剑眉一挑:“所以,感谢祖先们创造了法典。婚前协议才是最牢不可破的海誓山盟。”
他望向圣坛,微笑着随着唱诗班的歌念了一声:“hallelujah.”
悠扬悦耳的歌声中,天使像俯瞰人间。
次日清晨,任勤勤喂了赛瑞斯好几根胡萝卜,同它依依惜别。
回到伦敦,收拾好行李。卡尔开车,将两人送往机场。
短暂的假期就要结束了。短短四天,犹如一场绮丽的梦。任勤勤望着车窗外的街景,觉得自己就像正要离开奇境的爱丽丝。
车忽然停下。
“到了吗?”任勤勤回过神。
路两旁都是整齐的民居,并不像机场。
沈铎意味深长地看了任勤勤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街对面联排别墅中。
“白色窗户的那一户,12a号,是徐明廷的姨妈家。”
任勤勤愣住。
沈铎将一个袋子拎给任勤勤,“你就说过来玩,并且受我母亲之托,给徐明廷送点东西。”
任勤勤抓住袋子,满脑子都是问号。
沈铎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他为什么会想到做这个?他连理由都替她考虑好了,让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去登门拜访。
沈铎甚至已做过一番详细的调查:“徐明廷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晨跑锻炼一个小时,然后回家用早饭。八点出门去图书馆,十一点半回来用午饭。喏,他准时回来了。”
一个清瘦高挑的少年出现在街角,穿着兜帽衫,牛仔裤,肩膀上挂着书包。
任勤勤都不知道沈铎送给自己的,是巨大的惊喜还是惊吓。但是窗外那男孩确实是徐明廷本人没假。
熟悉的步伐,清俊的面孔。徐明廷明显瘦了一圈,低着头走路——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好在他背脊还是挺直的,并没有被生活的挫折压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