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锦兮没想到自己就念了苏珩的字,便换得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她心中莫名也有了愉悦,原来苏珩这么好满足。
“宁宁。”苏珩看慕锦兮眸光柔和了很多,干脆一鼓作气,“明天,能不能一起去秦淮河看灯会。”
金陵不夜城,秦淮的灯会更是时常会有。
来时苏珩便听了一耳朵,最近的灯会就在明天晚上。现在慕锦兮有了一点点愿意接纳他的样子,他便想陪她一起看看金陵秦淮夜。
慕锦兮眉头紧皱:“你受了这样的伤,还乱跑什么。”
“没事的。”看慕锦兮没有直接拒绝,苏珩立刻道,“本来就是些皮外伤,好得很快,大夫说可以稍微走动下的。”
苏珩希冀的模样实在太显眼。
慕锦兮抿了抿唇角:“如今你开罪了那些人,还是不要在人多的地方露脸,免得再出现什么危险。”
苏珩眸中的光一点一点黯了下去,似乎有一点小失望:“那就……”
他刚想说那日后有机会再带她来,便听慕锦兮又开了口:“索性包个景观好些的酒楼,灯会这种场合,远远看着也该是很好看的。”
苏珩声音顿住,看着慕锦兮眨了眨眼睛。
许久,才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那些星星点点的光又重新燃了起来,抿着唇看着慕锦兮,一副想要笑却又不敢笑怕把自己惊醒的模样。
“那……我去找人安排。”苏珩心里小小雀跃了一下,视线更舍不得离开慕锦兮了,便努力想着该说什么来提起对方和自己说话的兴趣。
他手指微微蜷缩,想重新把她的手拉过来,又生怕冒犯。
虽然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忽然改了主意,肯去找他,肯关心他,肯来看他。但他相信,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些,对方总会也愿意敞开心扉,而不是浑身带刺的对待他。
“你这里既没有别的事情,我便先回去了。”慕锦兮眸光闪烁了下,缓缓起身。
苏珩顿时有些急,眉头皱在一起:“宁宁……”
话未说完,他就顿了下来。心知慕锦兮肯留下陪他说两句已经在让步,他不能逼迫太紧,于是只能轻轻点点头。
“那就明天见。”
慕锦兮见苏珩露出一些恋恋不舍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像以前那样便好。”
好歹矜持一点。
苏珩唇角抿了抿:“在你面前,总要学着透明一点。”
自从遇到慕锦兮,他强撑起来的屏障被彻彻底底打碎。从一开始一点点动心,到不甘心,再到求而不得的内心煎熬,再到几次三番看她遇险,他终于发现自己压抑着多浓烈的感情。
想要保护她,不想再有那样游离于失去边缘的无力感。
被敬而远之,被再三拒绝,都不再能磨灭他的决心。所以在昭和帝状似无意询问他这件事时,他终于提出了自己对昭和帝的第一个请求。他想知道慕锦兮到底为什么会拒绝他。
如今他知道了,他会努力在她面前改变。
面对这样的苏珩,慕锦兮如何不心软,她终究扯出一个笑容:“行吧,你快回去躺着,明天还要去看灯会呢。”
说罢,她便抬脚出了屋子。
苏珩眼巴巴看着慕锦兮身影逐渐到了院门的地方,却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眸光顿时有些暗淡。
紧接着,慕锦兮便在院门口顿了步子,回眸一笑,顾盼生姿:“你还待着作甚,还不赶紧回去。”
“要看你离开才行。”苏珩面上都是压不住的笑意。
小厮在一旁看了忍不住捂上眼睛,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自家公子伤了脑袋。
慕锦兮轻轻点了头,又回了个笑容,这才又迈开步子。
苏珩见慕锦兮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背影,身体忍不住晃了两下。
“公子。”小厮连忙冲上来将人扶住,“您现在还一身伤,这是何苦呢。”
“你不懂。”苏珩的视线还没有收回。
慕锦兮就像一汪活水,让他孤寂了近二十年的心终于鲜活了过来。
“是是是,小的不懂,您快躺回去,好看看您的伤口有没有再裂开。”小厮也是心疼自家公子,他自小跟着苏珩长大。
从开始读书起,苏氏便将苏珩过分喜爱的东西一一没收,告诉他不能玩物丧志,他从出生便比人低了一头,今后没人能帮他,他只能靠自己。
等终于能够自己做自己的主了,昭和帝看望他的频率愈加频繁,苏氏终于不再那般严苛,可他好像也没什么能喜欢的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放心尖上的人,看起来又是难上加难。
“望书。”苏珩低低念了一声,“你去……你去厨房叫些点心给她送过去,要酸甜口的。”
小厮缓过神,立刻应了一声:“您的伤?”
“无事。”苏珩轻咳一声,眸中流光溢彩,“看到她,我就什么都好了。”
望书差点摔了个跟头,完了完了,自家公子是彻底栽了。
扶着苏珩上床,他才听话地去了厨房。
苏珩把望书支走倒不完全是为了慕锦兮,也是算好了时间昭和帝快来了,他靠坐在床上,翻着一本书便静静等着。
果然,也不过片刻的功夫,昭和帝便在一片通传声中进了门。
苏珩当下便要挣扎着起身要给昭和帝下跪。
“行了,没外人,还装什么。”昭和帝素来看不上苏珩在外人面前对自己假尊敬的德行。
果然,苏珩立刻便敛了神色,沉静垂眸,再疏远不过的模样。
“现在便翻脸不认人了。”昭和帝笑骂道,“我看你还有点春风得意,嗯?”
“不敢。”苏珩稍微低了低头,不疾不徐。
慕远却上上下下看了苏珩一眼:“陛下,他身上还带着伤呢,让他躺回去吧。”
“躺?”昭和帝几乎要咬碎一口牙,“向人家小姑娘诉衷肠时候可一点都不记得自己身上有伤呢!这我来了便站不住了。”
昭和帝在苏珩面前直接自称‘我’。
考虑到那个别人家姑娘就是自己家女儿,慕远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有些头痛道:“陛下。”
昭和帝看着面前的儿子,哼哼了一声:“现在是不是该说了。”
苏珩不卑不亢地躺了回去,懒散倚在床柱上,还给自己拉了拉被子:“当日我察觉有人在道清观外面形迹可疑,便一直盯着,谁知那人看凤元落了单便想动手,我自然立刻跟了过去。”
“然后呢?”慕远眉头牢牢皱在一起。
“那人发现暴露,便一路朝后山而去。于是我沿途留下痕迹,牢牢追在后面,等到了山崖,再无去路,这才交手。”
“那些人也是胆大,想对凤元下手。”昭和帝皮笑肉不笑。
也难怪,凤元公主是昭和帝掌上明珠的事情人尽皆知。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暴露,生怕昭和帝来一次清算,干脆想着把凤元公主劫走,好握个底牌在自己手里。
没想到,如意算盘又一次落了空。
“之前那些舞姬落网,也套出些话来。”苏珩目光落在书卷上,口中却说着完全无关的话,“此番也算是目的达到,后面,便算了吧。”
若不能一网打尽,一切都是徒劳。把那些私藏的兵械和火.药抄没,就已经算是好的。
“算了?”昭和帝面上阴沉至极,“你受伤如此,岂能就这么算了!”
苏珩听着,却没有应声,只垂着眉眼不知在思索什么。
慕远更是头疼。
天家无情,多得是父子隔阂,可这一对父子呢?昭和帝竭尽全力想补偿苏珩,而苏珩却觉得是可有可无,甚至直接跟昭和帝挑明过。
“我想要的,自己拿,不用你施舍。”
昭和帝欣赏他的骨气,可又担心会出什么别的波折,这才苏珩放在慕家,好多得些照料。
“也罢。”得不到想象的回应,昭和帝颇有些不耐烦,“这件事你别管了,好好休养。”
苏珩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明天我要包个酒楼,带宁宁看灯会。”
“谁?”昭和帝一时没反应过来,实在是慕锦兮这个乳名在家里鲜有人叫,外面更没人知道。
慕远唇角抽了抽:“是兮兮。”
昭和帝顿时觉得自己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你别忘了你在我面前如何信誓旦旦说你能行的,更别忘了你如何要光明正大帮你娘亲争回她该得的一切。”
当初那么掷地有声,怎么忽然就沉湎在儿女情长里了!
苏珩原本毫无反应,听了昭和帝的话却忽然抬头,眸光微冷:“有影响吗?”
“你……”昭和帝如何听不出来这个儿子是什么意思,人家这是怕他会从中作梗。
慕远几乎不忍看下去了。
老实说,若苏珩当他女婿,他是没什么太大意见的。可架不住苏珩因为自家女儿开始呛昭和帝了啊。虽然呛声都比冷漠要好,但慕远总忍不住担心自家女儿别会不会因为这事栽个大跟头。
万一什么时候昭和帝想起来:都是因为你,我儿子才呛我!
自家闺女实在扛不住这雷霆之怒啊。
慕锦兮尚不知自己正被担心着,慢吞吞溜达回自己的院子,结果才走到门口,便见院中正杵着个双手叉腰一身华服的姑娘,看她回来,便是副气鼓鼓的神情。
“殿下。”慕锦兮带着笑意,“等久了?”
“慕锦兮。”凤元公主依旧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听你的丫鬟说你去看苏珩了?”
“嗯。”慕锦兮应了一声,给绾衣摆手,示意她去弄些水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