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利刃穿过胸膛,身体近乎被剖开成两截,奔涌的血液裹挟着碎肉残流满地,生命力急速流失的那一刻,靳尧的表情不见痛苦狰狞,无悲无喜,平静得像是躺在苍碧森林中沐浴着炽热阳光。
他的一生啊,简直是笑话一场,亲缘淡薄,半世孤苦,他的出生剥夺了母亲的生命,他在仇人的栽培下长大,将仇人之子视作珍宝,即使得知了这样的血海深仇,他都无能为力。
仇不成仇,爱不能爱,生不能生,死不是我懦弱要自杀,是别人要杀我啊,是我不想牵累无辜的人,这么好一个机会,这么堂皇的一个理由,这是老天对我唯一的成全。
靳尧的灵魂缓缓漂浮在躯体的上空,他看到那几个杀手离开房子关上了门,他们没有食言,带走了被挟持的那个早已醉昏过去的人,不久之后外面响起无数人的惊叫声:着火了!
这样也好,许泽恩看不到他的尸体了,这样也好,他们这一生,终究是不复相见了。
第49章
哒哒哒,哒哒哒
螺旋桨的声音清晰传入洞中,围火而坐的众人都不由向外看去,大家欣喜道:是不是导演给我们送东西了?这么大雨还让直升机过来,太贴心了吧!
顾擎下意识看向靳尧,却发现他的脸埋在膝盖里,这是极度疲惫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靳尧,顾擎轻推了他,靳尧?
靳尧抬起头,他的眸光闪烁,脸上显出一种很复杂的表情,看得顾擎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靳尧?
原来这就是几次在电梯里给自己按楼层的人,原来这就是那个醉酒走错门,最后得以死里逃生的人。
靳尧并不怪顾擎,即使那天没有他,莱素几人也依然会放火等着自己从房里跑出来,不过如果顾擎没有走错门,以他那天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是肯定不能平安无事的。
难怪他一见到自己就多加照拂,靳尧忍不住想,冥冥中自有天意,顾擎这是本能地在还恩了。
还有小娘炮,靳尧又看向陈啸然,他曾经拉了那个孩子一把,所以这小孩才每天给他买奶茶?
如今这副年轻健康的身体让靳尧确定自己是虽死还生,尽管这十分匪夷所思。
他前世就是个十分信命的人,经过一场重生,更对续命轮回倍加敬畏。
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深一脚浅一脚踩踏过潮湿坑洼的地面,一道人影闪进山洞,许泽恩一边捋着额上的湿发一边抬眸向洞内逡巡,以为节目组来送补给的几个嘉宾一下子失望至极,却不忘跟他打招呼:许董。
许泽恩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靳尧身上时微微一亮,他走了过来,自顾在靳尧身边坐下,小小声地喊了靳尧的名字。
记忆完全恢复,爱恨情仇也随之纷至沓来,那惨烈的分手如在昨日,靳尧的心弦瞬间绷紧,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许泽恩,他垂着眼眸,拨弄着那滚沸飘香的鱼汤。
许泽恩从直升机下来一路往山洞里跑,身上被打得半湿,别人问他吃过晚饭没,他也只摇了摇头,转脸看着靳尧在那里盛鱼汤,眸子里流泻出一丝眼巴巴的渴盼来。
靳尧放了块压缩饼干泡进鱼汤里,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肘被轻轻摇了摇,他抬眼,看到许泽恩正讨好地冲着他笑:我拿这个跟你换,好不好?
许泽恩掌心向上摊开,一块黑巧克力静静躺在他的掌心上。
那是靳尧最喜欢的牌子。
犯规的,靳尧淡淡说,节目组不允许。
许泽恩失望地把巧克力收起来,靳尧低头喝鱼汤,他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先前篝火边热闹的气氛此刻荡然无存,大家再不能随心随遇地八卦,只干巴巴地聊着些不疼不痒的话题,声音也小下去许多,许泽恩也知道自己的加入破坏气氛,脸上虽淡定如常,耳根却红透了。
先前靳尧还不觉得,此刻才恍然发现许泽恩变化有多大,如果是两年前,让他这样一个重度洁癖的人进入热带雨林里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他挨了那么多的冷眼和殴打,面子里子全都踩在脚下。
靳尧心中有些发苦,从舌根一直蔓延到心脏,什么都记起来了,还不如不记得的好。
记忆回来了,那些酸软无奈悲欢难解的感情也都回来了,濒死前的那一刻他是有想过许泽恩会有多难过,但是想来这两年,许泽恩比他以为的还要难过。
这哪里是老天给的一场新生,这分明是循环往复的又一轮死局。
空山新雨后,空气里漂浮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清新气息。
靳尧站在山洞外抽烟,心湖里涟漪难平,一根根代表着情绪的浮萍交互缠/绕,摇曳喧嚣,根尽处都埋在他的心脏里,挖掘哪一根都让他极度不舒服。
那恍若虚幻的二十七年如同一触即碎的梦境,他飞蛾扑火地爱过,至死方休地恨过,游走过刀光剑影,徜徉过颠沛流离,享受过荼蘼人间,体会过险死还生。
命运残酷而诡谲,像是车轮一样反复碾压,给你若有若无的希望,再给你撕心裂肺的绝望,回忆如此深重,现实无法摆脱。
靳尧仰头看向墨蓝色的天空,无星无月无光明,他忍不住恨骂一声:就这么好玩儿?
有这么好玩,非得这样玩我?
什么好玩儿?许泽恩走过来,跟着他也仰头看天,疑惑地又问,什么好玩儿?
靳尧蹙了眉:你不去睡?
我不困,许泽恩看着靳尧手里的烟快烧到了尾,从自己兜里也摸出烟盒,他咬着烟凑近靳尧,借个火。
两只烟头对在一起,红色的星芒一明一灭,白色的烟雾袅袅盘旋而起,靳尧扯了扯嘴角: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声音清朗,带着淡淡的冷,明明和平时没有差别的音色音调,许泽恩却听出了不同。
许泽恩缓缓直起身,漆黑的夜里只有他唇边咬着的香烟发出暗红的光,他定定地看着靳尧,手指微微颤抖着。
也不瞒你,靳尧低低说,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许泽恩,好久不见。声音喑哑,近似叹息。
夜色连同许泽恩的呼吸一道凝滞,虚无的暗夜凝成实质挤压着肺腑,他许久都不能言不能动。
啪地一声,火机亮起,划破乌沉的夜幕,就着微弱的亮光,许泽恩摒息看向靳尧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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