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玦这时穿着一身雪白的亵衣,肩上披着件外袍,他刚洗漱罢微湿的黑发也没有束起来,就那样随便披在肩上。
他闲闲散散抱了臂倚在柱上,朝谢乔扬扬白皙的下巴,面上浮出一个笑:你怎地搞成这副样子?他又看看落了一地的碎枝叶,忍俊不禁道:你爬墙了?乔儿,是谁说绝不会做爬墙这样不雅的事的?
可我想快些见到你。谢乔直直看向那人,哑着嗓子道。他黑沉沉的眸子里有什么在上下翻滚,仿佛深不见底。
陆玦仔仔细细看着谢乔的眉眼,半晌,面上便浮出一个笑。他走下台阶,又走几步来到谢乔身边,牵起他的腕。谢乔刚刚走得急,那腕似乎也沾了些热意,陆玦握着他的腕,便仿佛能触碰到流淌在谢乔身体里的血液现下是在怎样发着烫、听到谢乔的心脏此时是在怎样剧烈的跳动着。
似是轻叹了口气,他曲起白玉似的手指敲在谢乔眉心:傻,你直接叫门不比爬墙快么?说罢便牵了人往一间屋子走去。
屋子里热气蒸腾,显然已经置好了热水,陆玦把人牵进来便放了手,道:洗罢。
谢乔一愣:洗,澡?
陆玦抱着臂眉头一扬,一脸理所当然:不洗澡你还想上我的床?
谢乔瞳孔一缩,他直直看着陆玦,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下,呼吸都开始变得不稳,那双眼睛里起了无垠无底的涡旋,仿佛要把人狠狠地拖入,再也不得脱身。
陆玦瞧着这样的眼睛眯了眯眸子:那晚,谢乔便是用这样的眼睛看着他,他到底心多大才会觉得谢乔只是喝醉了,才会觉得谢乔才十八岁根本不通男女之情
陆玦轻笑了声,接着又敲了下谢乔的前额,留下句你洗罢,便潇潇洒洒转身出去了。
谢乔洗好澡,便握着那枝桃花进了陆玦的屋子,陆玦坐在床上,根骨分明的手正轻轻拿着什么东西摆弄,谢乔走过去,看他一眼坐在他身边。
怀瑜哥哥,这是?谢乔问道。
陆玦将那样东西放到谢乔眼前,谢乔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静静躺在陆玦掌心的,是一片干枯的树叶。这树叶枯黄而薄脆,仿佛一碰便要化为齑粉。
他猛然抬眼看向陆玦,陆玦挑了眉点点头:这是你当年吹过的那片叶子。他微眯着眸端详谢乔一瞬,似乎在找什么影子,随后他将那片叶子收起,又夹到手边的书里。
他垂着眉眼低低笑开,似乎在感叹什么:乔儿,没想到你都长这般大了。
谢乔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他情不自禁朝陆玦伸出手,就要碰上陆玦的肩他的指尖甚至已经感触到陆玦身上微湿的体温,就见陆玦转了身,他瞧着谢乔快要伸到自己身上的手,挑了眉道:你既都洗漱好了,我们便睡吧。
说罢便转身上了床躺好,看到谢乔没有动作,便看向对方:你不想睡?我以为折腾了这两个多月,你很累了。
谢乔:
谢乔的手干巴巴伸在空气里,分外尴尬。他深吸一口气收回手:怀瑜哥哥,你要我洗澡,就是为了睡觉?
陆玦一笑,半撑起身子用手臂支了头,一脸戏谑,道:不然你还想作甚?
谢乔:
谢乔上了床在陆玦身边躺下来,陆玦身上特有的清冽香气便带着湿意和暖意扑进他的鼻尖。
心猿意马。
那枝桃花就放在他的枕边,他微歪了头,便能看到陆玦那张白壁似的脸。这样看人其实并不方便,但哪怕看得眼眶发涩,谢乔也没有移开目光。
被人这样看着、距离又这样近,陆玦自然忽视不了,他微叹了口气,也微歪了头,对上谢乔的眼神。
乔儿,你是想问我什么么?陆玦的眼里带了笑意,似有星辰闪烁。
你谢乔哑着嗓子低声开口:你送我的花枝,是什么意思?
陆玦转了头,看向帐顶,悠悠道:你不是知道什么意思么?
谢乔却依旧没有移开目光,他哑声道:可我想亲耳听你说。
陆玦唇边绽出一个带着些狡黠的笑:可你也没有亲口与我说过啊。
谢乔正要说什么,视线一晃便无意中晃见了陆玦的耳朵,陆玦生得白,耳朵自然也白,但此时他的耳尖却是红的红玉一般,仿佛含了血他的耳后有一颗红痣,也不知道此时是个什么样子
谢乔睁大了眼睛,只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这是他第一次知道,陆玦竟也有害羞的时候:面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云淡风轻,可耳垂却红得像要滴下血这样的陆玦,这样新鲜,也这样诱人而可爱。
谢乔低低笑出了声,便也正了身子躺好,他看向帐顶,道:是我的错,是我那日未将那歌谣念完。
既然陆玦现在不想说,那他便等着他有一天与他说。他和陆玦都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说无数无数的话。
怀瑜哥哥什么时候想听了,我便什么时候将那歌谣完整地念与你听。我也等着你与我说那些话。
说罢,谢乔便闭上了眼睛。
陆玦听罢这话看着帐顶看了几瞬,面上便浮出一个笑。他闭上眼睛,手却朝谢乔那边伸了出去。
探到谢乔的手,他便将自己的手指一个一个卡进对方的指缝,谢乔一愣,便紧紧回握住。
外面天已经渐渐暗了,院子里便点了温暖的灯火。老管家知道他们刚从外地回来累得很,便特意吩咐下人要轻声慢步。因此此时这方天地里便是安全的静默。谢乔和陆玦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起来,那两只手却还是扣得紧紧的,仿佛什么都不能将其分开。
海棠花已经长了满树叶子结了沉甸甸的花苞,它张着自己茂盛的枝叶,仿佛在守护着这一方夜。
第42章
第二日。
殿下!徐来跌跌撞撞闯进陆玦的书房,陆玦此时正在案前埋头批这几日的公文,谢乔正舒舒服服靠在另一边的小塌上,手里拿着本书在闲闲翻着看。
徐来气喘吁吁,谢乔便放下手里的书看向他:昨日不是有人去府上告诉你我在这了么?你怎地还跑得这样急?
徐来便道:陛下派人传了口信,要您进宫呢
他正说着,便有一下人进来,陆玦一摆手,那下人便行了一礼,道:公子,陛下口谕要您入宫。
谢乔一笑:他和陆玦也确实应该入宫一趟,他两月有余没见过他兄长,苔县的事情虽然厉鸣悲会一事不落地上奏,但有些细节到底是亲历者才能说得清的。
谢乔放下书站起来看向陆玦,陆玦便点点头。徐来不用吩咐便去为这二人准备进宫的车马他跟着他殿下在这陆府混了这几年,陆府的管家早就不把他当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