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刹毫不在意,只是牢牢抓住他的手,一眨不眨看着他:这个镜子会改变人的性格,我要你跟我一起出去。
覃耀祖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对着那些吸血鬼挑了挑眉,好像听到了多么幼稚有趣的玩笑一样。
好啊。覃耀祖说,轻慢地垂下眼眸,线条完美的下巴抬起,嗓音耳语一样低迷,不过,你应该还记得吧,dearest说过,不要带这里的任何东西去那个世界,你确定要带我去吗?
谢刹看着那双栗色的眼眸,里面还残留着一点笑意,并无所谓的样子,显得那双冷凉的眼眸也清澈起来。
那清澈并不觉得美好,只觉得像是看见了深渊之底。
谢刹没有动摇,毫无情绪的声音很轻:我有一些疑问一定要得到解答,作为报酬,明天夜晚的转化仪式我会出现,你可以吸干我的血。
覃耀祖的神情漫不经心,奢靡的嗓音呢喃如同耳语,微空的眼眸注视着他:这点报酬可不够,从一开始你就已经注定是我的藏品了,这和你自己的意愿无关,不管你想不想来,只要我想要你出现在这里,你就只能出现在这里。你以为像昨天晚上那样藏起来就可以躲过去吗?那只是因为我暂时放过了你,但明天晚上不一样,拿本就做好的交易和魔鬼再交易,这样是不行的。
谢刹并无动摇:你想怎么样?
覃耀祖抬起没有被他抓着的那只手,将红酒杯递给旁边,立刻有吸血鬼恭敬接下。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拨了拨刘海,似有若无的笑着,栗色的眼眸从容地注视着谢刹,那一瞬不瞬深栗色的眼眸,慢慢发出深红和浓黑的色泽,呢喃着:突然改变主意了,想现在就转化你。
你说什么?
喜怒无常的男人,毫无预兆的转口。
下一瞬,谢刹就看到对方露出两颗属于吸血鬼的尖牙,朝着他的脖颈而来。
一瞬间所有触感放慢放大。
尖锐的牙齿抵在脖颈的肌肤上,缓缓下压,被压到底层的肌肤承受不住压力,终于被刺破了表皮,利齿嵌入下压,微微的刺痛。
窃窃私语,窃窃私语。
像是无数声音在快速细密轻微地讲述着,无始无休。
世界像是在正午发光的梦境里不断旋转坠落。
谢刹在一片眩晕之中睁开眼,想起之前的遭遇,他被覃耀祖猝不及防咬了。
但是脖颈触手光滑,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任何不适。
他也没有长出尖锐的牙齿。
谢刹站起来,观察着周围的景象,发现自己仍旧身处蔷薇古堡,但是周围微妙的不同。
当谢刹一边行走在这里,一边比照记忆里找不同时,他慢慢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这里虽然是蔷薇古堡,但是比起之前的蔷薇古堡,这里看上去更真实。
庭院的荆棘藤蔓有新有旧,有新绿有枯黄,蔷薇花疯长也坠落,有风吹过,光线会变化,之前夜晚的蔷薇古堡虽然给人阴森莫名的压力,却始终找不到具体因由,对比才会意识到,之前的蔷薇古堡像是静止的,充满一种不真实感。
最重要的是,谢刹发现,现在的蔷薇古堡是白天。
他站在庭院门口,可以看到远处的山林和路,甚至包括更遥远处的小镇。
这是怎么回事?
白天到了,他却没能离开蔷薇古堡?
难道是真的被转化了,如果是这样,其他吸血鬼呢?覃耀祖呢?
古堡空无一人。
谢刹走了一圈,这里比起夜晚,像是很久没有住人了,连壁炉都是冷的,但屋子打扫得很干净。
一无所获,谢刹想起了什么,再次上楼回到二楼左一主人的卧室。
卧室的门是锁着的。
谢刹又回到一楼,按照夜晚的线索去找钥匙,这次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试着暴力破坏门锁失败,即便是向来冷静毫不情绪化,他也忍不住踹了门一脚。
啪嗒。
什么东西从身上掉出来。
谢刹低头,看到一枚钥匙。
他微微一怔,低头看自己身上的服饰。
昨天夜晚他没有换衣服,身上却不是景王朝的服饰,而是和之前的夜晚一样换上的蔷薇古堡的服饰。
和蔷薇古堡的主人覃耀祖身上的装饰如出一辙。
谢刹看着从自己身上掉落的钥匙,为什么主人房间的钥匙会在自己身上?
覃耀祖给他换了衣服,钥匙在衣服身上,所以才会这样吗?
谢刹没有多想,拿着唯一的线索,打开了眼前这扇门。
他走进去,门关上了。
走廊空无一人。
主卧之内,仍旧是纤尘不染的干净,却很久没有住人的气息。
桌上仍旧放着那面镜子。
谢刹和以往一样走过去,第一次在白天拿起了那面镜子。
桌子和镜子的位置对着窗外,就像一楼的油画里画得那样,如果站在窗外取景作画,可以清楚看见。
镜子对着谢刹的时候,也映照了窗外的阳光。
谢刹的瞳孔骤然一缩,缓缓睁大。
跟夜晚不一样,镜子里没有谢刹的脸,也不是蔷薇古堡的风景。
镜子里,是另一个世界,景王朝的世界。
谢刹看到了他的星之,还活着的星之,还有,星之对面另一个谢刹。
景王朝,方士回来的第一天。
夜色深沉。
阔别十年的方士回归故国,按照规定,应当在第二天早朝面圣。
但是方士本人等不及了,他或许撑不到第二天太阳升起。
景王朝的皇帝陛下早早睡了,并没有人通报他方士突然归来的消息,他的作息一向很规律,戌时过半就会安寝。
但这一夜他被唤醒了。
十年前方士还未出海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向来亲密无间,有自己的秘密通道,只要方士愿意,可以在任何时候第一时间见到陛下本人。
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沉睡的谢刹忽然睁开了眼,披上漆黑华丽的寝衣走了出去,甚至没有好好系上衣带。
清隽苍白的面容一片冷静,乌黑的眼眸淡漠极了,和白日的毫无情绪并不一样。
寝殿外侧屏风后,戴着兜帽的方士在那里等着他。
陛下,我回来了。虞星之的声音夜色里也温煦轻柔,隔着生死阔别的十年,前来见故国的故人最后一面。
寝殿黑暗里走出来的陛下却和想象中不一样,他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尺量一样,朝着方士走过去。
就像是一点也不意外方士的归来。
就像是在方士到来之前,他就已经醒来,就已经朝他走来,就已经在等着他了。
本该凄凉的生死相约,在过分冷静的陛下面前,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但方士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不对。
gu903();那个人温和地说:陛下不要走太近,我回来的太仓促,变了很多,陛下会吓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