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gu903();屋内潮湿,因为门窗紧闭,风透不进来,俨然蔓延出一股子闷热的躁郁感。

邢雁鸿腰侧的刀没放下过,跟随他的移动不断摩擦衣摆,滋生出一种近乎低声嘶吼的兽鸣,楚心乐烧得头脑昏沉,全然不知危险正步步逼近。

双眼锐利瞪住楚心乐,眸中发出的光,是雄鹰捕猎时常见的神情。

右手握刀柄,锐刀出鞘,迸发出狰狞的声音。

邢雁鸿将刀彻底抽出,面前白光闪现,下一刻刀尖直指楚心乐惨白的脸。

楚心乐烧得糊涂,模糊间仿佛回到琴川

哥!快来,这儿菱角好大一个,快点快点!楚心乐大喊道,他身子小,力气自然也小,拽到一个菱角,死活也拔不下来,只得朝他哥大喊。

楚松存没说话,嘴角敛起一抹笑,划船驶过去。

李妈妈是楚心乐的奶娘,自楚心乐生下来就一直伺候他,按照楚心乐的话,他见李妈妈的回数比见自己亲娘都多,眼见楚心乐贪玩,使尽全力都没把菱角拔下来,倒是要把自己给拽进水中,李妈妈一阵不安,慌张地要去将人抓住,谁知这小船根本不安稳,她一动,船晃得更厉害,硬是将楚心乐给摆进水中。

小公子!李妈妈见状身体一软,双膝一下跪到船上,朝水中大喊。

楚心乐胡乱在水中扑腾,四肢不断挣扎,可脸上却没半点慌乱,楚松存见状立刻划船过去,弯腰抬手将楚心乐给捞起来,放到船上,李妈妈见状立刻扑上来,抽出怀中方帕,给浑身湿漉漉的小公子擦净满脸的水。

你说你一个江南水乡长大的公子,连水性都不识,性子还这般急躁,抢着要去摘菱角,就不能等我过来?这一次我在你身旁,救得了你,可以后呢?我总不能一辈子在你身旁吧。楚松存嘴上说得猛,丝毫不顾楚心乐的面子,身体却蹲下来,抬手把外衫脱掉披在楚心乐身上。

楚心乐本就生的白净清秀,眉眼间带着小少年特有的天真烂漫,只见他冲楚松存咧嘴一笑,明眸皓齿贝齿如编,撒娇道:不会的,哥一直会陪在我身边,还有嫂子,爹和娘,易安有你们疼呢。

楚松存听此紧蹙的剑眉缓开,叹一口气,摇摇头,拿手指点一点楚心乐的鼻尖,无奈道:你可真够丢我们楚家人的,算起来也不小了,连点像样的功夫都学不会,人家这么大都能制暗器了。

李妈妈在一旁笑了笑。

每次一说到机关暗器,楚心乐就捂紧双耳摇头不听:不听不听,娘和爹说了我不用会那些,只管每天开心就行。

他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如今天下分六大世家,他们琴川楚家可是地广人稀,属五大世家中最富饶的地方,而他作为楚家小公子,确实只要每日自在开心就好。

你啊,总是长不大。楚松存被他气得无话可说,只能埋头帮他剥菱角。

楚心乐看着楚松存给自己剥菱角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指腹带薄茧,一看就是暗器机关使惯了,楚心乐笑,笑得没心没肺,可眼睛再盯住那双手时,满手的血染红了他的眼,活生生的男儿被火烧得只剩一团烂肉,荷塘变成楚府,火海吞没了他灿烂的过往,消磨掉他神圣的信仰,赤热的心早被那场大火同过往一起撕碎,徒留一个一碰就脆的瓷瓶。

哥......

声细若蚊,不值一提,可邢雁鸿听见了,不只听见,甚至听得清楚。

肆意的杀心慢慢收敛,邢雁鸿打眼看榻上不安稳的人。

他一张脸红得诡异,眼皮薄,勾人眼尾泛起的红看得清亮,无助地叹息,犹如被擒住后颈不断挣扎的白狐狸,任其宰割。

邢雁鸿收起刀,鬼使神差地蹲在床边,长腿因为弯曲而大咧开,手肘撑住膝盖,百无聊赖地瞧榻上的白狐狸。

这双眼睛太像了。

邢雁鸿想。

一年前,楚家余孽楚心乐自立为王,打压其余五大世家,其中邢家远在最北方的九原,说什么都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可偏偏谣言传得厉害,楚家无缘无故烧起的那场大火,任谁看都不像偶然,楚家全军覆没,最得意的该是哪家,无论哪家都轮不到他邢家,可偏偏脏水泼过来,说邢家想要挣脱制衡,至此成为风口浪尖。

邢雁鸿想到这里就烦,总觉得这些家主老头们整日疑神疑鬼,但毕竟不是一家独大,谁料到楚心乐竟然把薛成继杀了,薛家长子薛蛮被迫接管薛家,年轻的家主懂得也不多,其余世家不再打薛家主意,一时间邢家成为众矢之的,邢雁鸿一怒之下不顾后果,把楚心乐捅死了。

他烦那种眼神,这种和狐狸一样狡猾的眼神,和狐狸一样奸诈的人,他更害怕自己沉沦下去,九原天穹上翱翔的鹰崽,掠过草野想去捕抓地洞里的狐狸,可狐狸狡诈,将气势冲冲的鹰崽耍得团团转。

除去楚心乐,就只有这个施葭铭,眼神太像,以至于连邢雁鸿都开始怀疑,他们是同一人。

楚心乐仿佛置身火海之内,层层大火灼伤他细嫩的皮肉,焦糊味刺鼻难闻,激起眼前一层朦胧水雾。

哥!他在火海中大声呼喊,喉咙被喊破,铁锈味浓郁。

他想把人拉走,他要把人带出去。

可楚松存站在火海里,火舌包围住他,将他周身烤到几近融化,他摆手,笑了,说:你给我好好活着,哥去找你嫂子了。

从此以后,替我好好活。

榻上昏迷的人动静更大,鬓间额头上全是汗珠子,顺着脖子颈流到衣领里,混出一股子潮湿。邢雁鸿看他紧抓被褥的手,手指白皙,皎洁月色透进来,镀上一层透明的薄膜。

做噩梦了?

邢雁鸿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指在楚心乐手边不停地点,侧眼睨向楚心乐,半晌才叹口气,懒洋洋地伸手把楚心乐湿透的衣裳扒了,用毛巾把他全身擦拭干净,将玉莲备在一旁的干净里衣给他穿上,等他把人收拾完,盖上被子,还没抽回手,冰凉的触感贴上来,楚心乐一把抓住他。

哥......

猫叫似的,挠的邢雁鸿心里痒痒,这种感觉很怪异,虽然他知道有些人有那方面的癖好,可他没有,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正常男人,可心里越痒,那股子烦躁感越强烈,比一年前还要难缠。

啧,叫叫叫,除了哥,就不会叫些别的,别乱认哥,祖宗都不是一个人。邢雁鸿想把手抽回来,谁知道楚心乐抓得紧,抓住就死心塌地的不放手,小孩一样呜咽,眼角朝下流泪,没入鬓间,鼻涕也淌出来。

邢雁鸿侧头,左侧脖颈间半隐半现一个刺青,刺得是展翅高飞的雄鹰,邢雁鸿把衣领往上扯了扯,遮住鹰展开的翅膀,留出一个鹰头,鹰喙倒钩,尖锐锋利。

又呼出一口气,伸出拇指腹不算轻柔地抹掉楚心乐脸上的泪和鼻涕,伸手按上他的额头,估摸着不算太烫,才把手收回来。

收回手后知后觉,厌恶地甩手,掏出怀里的帕子把手擦干净,居高临下地看着楚心乐,说:你三公子生平第一次伺候人。说着弯腰俯身靠近半梦半醒的楚心乐,盯住他朦胧的双眼,说:记住了,日后要还的。

直起身,出了门,见凛皓站在门外,旁边两个小丫鬟还没醒,风凉,吹到邢雁鸿身上让他松了口气。

把捏皱的帕子随手给凛皓,说:拿去烧了。

凛皓应声,把帕子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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