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益无语,他现在只想找个洞钻进去,只要不和身边这人扯上关系,狗洞他也钻。
可惜,被他嫌弃的人丝毫没有自觉,侧头朝他一个媚眼,一副哥哥很帅的模样。
......钱益现在不仅无语,而且手痒。
云既明扶着手腕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才看清里面的模样,一大一小分别在一右一左,大的负责把脉问诊,小的负责抓药。小医馆不大,仅是他们两个人在里面,就已经没有别的空地了。
邢清章听到有人手腕脱臼,面露紧张神色,听见有脚步走近,立马说:快坐下来,我给你把手腕接上,若是时间久了,就难办了。
声音清亮,里面满是焦急,云既明听到后一挑眉,走近才看清这大夫模样。
这人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年纪,一身白衣,生的眉目清秀,夫如白玉,一副朗朗君子模样,微蹙的细眉隐入鬓间,双眼朝下盯着,没什么光彩,薄唇因为担心抿成一条直线。医馆里没有光亮,这人面前像是有一层雾,看过去朦胧模糊。
钱益跟上来,瞧见旁边的小孩,七,八岁,一双水灵的大眼睛胡乱眨,和他对视时蹙紧眉头,撅起嘴,一副你为什么要看我的不耐烦模样。
他觉得有趣,走过去问:小糯米团子,你叫什么呀?
小糯米团子不理他,移到邢清章身旁,小手紧紧抓住邢清章的衣摆。
这位公子,把手给我。邢清章听到身前有人坐下,两人隔一张方桌,邢清章伸出手,骨节分明,白皙得近乎透明。
云既明手腕根本没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把手递过去,只不过是挨着邢清章的指尖。
邢清章摸索着探上云既明的手腕,冰凉的触感使得云既明手臂生起一层鸡皮疙瘩,冷意顺着血液只传向心脏,这段时间的烦躁似乎被一消而散,云既明承认,他喜欢这种感觉。
没事啊......邢清章以为自己没摸到,又伸出一只手摸上云既明的手腕,弄得他痒痒的,指尖缩得颤一颤,手腕内边骨头动了下,云既明摸到了,面露愠色,说:公子手腕无事。
说罢便收回手,被骗子一把钳住手腕,两人僵持不下。
钱益见状回身往外赶人,说:来来来,大夫身子不适,今日不便再坐诊,大家请回吧。
几个富家子弟没敢多留,也没多言,转身就走。那些排了好久的流民也没反抗之力,骂骂咧咧地又去角落里蹲着。
钱益把门关上,医馆没有多余的透光处,整个暗下来。
小糯米团子,你家医馆的油灯在哪?钱益占平安的便宜,伸手呼啦他的小脑袋。
视线暗下去,平安还没适应,脑袋就被人乱摸一通,他伸出两只小手臂乱挥,大嚷道:别碰我!
你告诉我在哪,我就放开你。钱益说。
平安最终妥协投降,说:就在你左边柜子第二层。
钱益点上油灯,木窗透进来的柔光与烛光将医馆一分为二。
我在临安,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云既明戏谑道。
我和哥哥......平安刚想说话,又闭嘴看向邢清章。
邢清章温润道:我和平安也是自琴川流落他乡的难民罢了,兄弟两个相依为命,身上还有些银子,会些医术,就从这里拿银子换了家铺子,做点生意,养家糊口而已。
他的手腕依旧被云既明嵌着,他力道不小,血液不算流通,邢清章觉得手掌开始发麻。
啊......难民啊......云既明自言自语地说,放开手,看见邢清章收回去的手腕上多出几道红痕,突然起身撑住木桌靠近邢清章,双眸紧紧盯住他,面无表情。
平安见样伸手指他就要喊:你......唔......
还没叫出来,被钱益捂住嘴。
平安......怎么了?邢清章像是听到什么,微微侧头朝向平安。
云既明见他不是装得,这才又坐回去,示意钱益放开小糯米团子。
公子,如何称呼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小可爱观看~
第9章蛇信子
雨打门槛,声音嘈杂,药腥味弥漫开来。
邢清章看上去很淡然,温润似乎没从那张脸上消失过,一只手摩挲着包住平安的小手,说:在下的名字又何足挂齿,不过是个出来混日子的。
平安警戒地瞪住云既明和钱益。
云既明若有所思地点头,油灯的光亮打在他斜面上,勾勒出他冷锐的下巴线条,漫不经心的面上仿佛下一秒就会吐出毒蛇信子。
钱益站在一旁,瞧他这模样,就知道,这人肚子里那股子坏劲又漫上来了,不知道要往哪流呢。
那也得有个名字吧,难不成就叫你公子?云既明一手握折扇,在另一个手中轻敲,语气轻佻得很。
邢清章脑中突然有根弦崩断了,他说不上来哪来的熟悉感,这人的言语和某人还真像。
若想问别人的名字,至少也要先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才对吧。邢清章脑中飞快的转,猜想来人是谁,面上不动声色道。
云既明轻笑出声,将折扇朝桌上一点,歪头说:我啊,葛家的公子,葛长洲。
什么葛家的公子,全是他瞎编出来的,临安就没有姓葛的人家,钱益翻个白眼,一瞬反应过来,这白衣公子和小糯米团子是从琴川逃难来的,对临安应该并不了解,云既明是故意的。
若是他说未曾听过葛家,就能表明刚才说的逃难都是谎。
邢清章颔首,笑起来,说:葛家的公子吗,在下刚来没多久,又有眼疾,方才失礼了。说罢起身作揖行礼。
他虽然在临安深山里闭关求学,对山下的事一概不知,和逃难来的没什么区别,除了临安云氏,其余小家,从没听过。
云既明审视他,看他模样坦然自若,不像装得,才说:公子何须客气,我将名字说了,公子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邢清章说:在下顾善渊,这位是家弟,顾平安。
顾善渊......云既明嘴里嘀咕,三个字像是在齿间流连以后溢出来的。
他话说的慢,也听不出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听到邢清章耳朵里莫名的有些痒,不只耳膜发痒,就连心也是痒的,这种痒不是遇到心爱之人的痒,而是毒蛇信子摩挲舔舐的痒。
包住平安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他在害怕。
平安虽然年龄不大,但能感觉出邢清章握住他的手在打颤。
这两人看上去来者不善,都是少年模样,可平安看得出,两人比街头混混只不过多了身贵重衣装,他和邢清章一直待在大明山上,观里都是温润如玉的医师弟子,下了山见过的除去那些叫惨连连的流民乞丐,那些富家子弟虽然骄纵任性,可大都表现在面上,平安从小跟在邢清章身边做他的双眼,懂得察言观色,可今日遇到的这两人,他却瞧不出来。
他明白,邢清章的害怕不是没由来的。
平安只希望这两个阎王爷能快点走,永远别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