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心乐稍稍掀起眼帘看她。
邢雁鸿一乐,心想还好,还有力气瞪他。
他脸颊的红还没消下去,脖上的颈链衬出他的白,秾丽的眉眼此刻有些委屈,邢雁鸿挺喜欢他这样的,没什么力气乖顺地窝在自己怀里,觉得冷了还往自己这钻一钻。
身上的刺收了,软,哪里都软,软得邢雁鸿心肝颤,软得他......
传染给你......咱俩就一起病......这还没到九原......楚心乐边往他怀里蹭边拼劲数落他,谁知道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自己侧腰上顶着个硬东西,还大,就算他脑袋现在再晕,也知道那是什么。
后有追兵,前还不知能不能放他们进城,而邢雁鸿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
硬了!
你......楚心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他。
还没说完,邢雁鸿低头快速又亲昵地吻上他鼻尖,又满足地把人抱紧,无赖道:没办法,谁让你勾我。
......
楚心乐简直要翻白眼,他如今都这个样子了,还勾他,哪还有力气勾他?
没办法,易安啊,你就是勾我,勾得我心都给你了,所以,想把身子也一起给你。
可他说完后发觉怀里的人没了动作,他怕楚心乐又昏过去,沉下去的心又提起来,他连忙把楚心乐的脑袋从自己怀里抱出来,可楚心乐挣开他,硬是把脑袋埋进邢雁鸿的怀里,他的手挣扎着抓住邢雁鸿的衣襟,邢雁鸿反手握住他,扭转手腕与他十指相扣,他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怀里的人,只有这样紧紧贴着他,才像是能把人安心地拦在自己身边,他不能允许任何人去伤害他,楚心乐脖颈上那道疤,施甄冥射出的那一箭,他做过的所有事,都要让施甄冥统统还回来,他要楚心乐再无顾虑。
头还疼?邢雁鸿问。
楚心乐窝在他怀里摇头,声音闷闷的,贴着他的胸腔有些颤抖:我该把他的尸首带来。
易安啊......邢雁鸿捏着楚心乐的手,他没再说什么。
我们会有未来吗......他听到怀里的人沉闷地问了这么一句。
楚心乐在害怕,他看不清未来的路,每一次的分别似乎都那么盛大而隆重,每个人都排队与他告别,接着不顾他的阻拦从他身边消失,太快又太急了,他根本来不及去感伤,却又要去送另一个人离开,他甚至看不清现在,仿佛在一朵软云里,邢雁鸿的存在让他冰冷的心软下来,他自愿卸下一身铠甲,却又迷茫地担忧着下一次别离。
他不想再疼了。
会有的,从此以后,都是未来。邢雁鸿把他拥紧,他朝后靠向身后树干,呼出的长气中已经染上寒冷的白。
他们在深秋的冷夜里紧紧相拥,只能靠彼此来汲取唯一的暖意,辉煌而盛大的燕都城隐在黑暗里,地平线穿过燕都蔓延到天际汇聚成一点,远方的天空已经朦胧地泛出蟹青色,后面的追兵正渐渐逼近,施甄冥绝不会让他们活着回九原,往事都随昨夜那场雨润进泥土,楚心乐要带着所有人的祝福和愿望,和邢雁鸿一起往前走,和他一起回九原。
走吧,楚心乐叹口气,挣扎着要起来,这一夜的相拥已然足够慰藉,他绝不能倒下去,我们进城。
一大群人从疲劳中迅速回神,他们撇开睡意挣扎着起身,在深秋萧瑟冰冷的清晨浩浩荡荡地靠近燕都。
天刚蒙蒙亮,门卫也都刚醒,他们在城墙上伸着懒腰打呵欠,门外当值的两人扶着自己的长戟东倒西歪,是不是传出几声呼噜,之后便被沉重的马蹄声踏碎,他们这瞌睡也算是彻底醒了,看着眼前这匹价值不菲的骏马,从马蹄到缰绳无一不是金贵材料,在朝上看,后面的日光出来,刺得这俩门卫睁不开眼,逆光去瞧马背上高大壮实的身影,渐渐地适应了看清楚了,才发现,那男人怀里还有一人,身材要比男人小一圈,不如男人的压迫感强烈。
这两个小兵都刚当值没多久,谁能想到来人会是邢家的三公子,再说了,全中原都知道邢家三公子在汝南受教,摆明了就是被困在汝南出不来,哪能气势汹汹地领一堆兵来?
其中一人清清嗓子,歪扭的身子站直,他朝邢雁鸿喊道:来者何人!
邢雁鸿没搭理他,只是那双眸子自上而下审视两人,楚心乐亦是如此。
二位小哥想必是新来的?楚心乐与邢雁鸿对视一笑,虽脸色苍白,话音里依然是未完全恢复的沙哑,可他瞬间带上盈盈笑意,语气与将他搂入怀中的邢雁鸿完全不同。
两人也未想到这人上来就这般说,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两人看清楚同他们说话的那人模样,更是凶不起来。
你们,来燕都作甚?他们二人平缓下来语气,但依旧不予放行。
城墙上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下边,朝门外的那两人大喊:干什么的!
那俩人朝上头看,百米高的城墙耸立其上,邢雁鸿和楚心乐也顺势朝上看,他们心中已有定夺,这燕都的城墙可是中原最高的,城门也是全中原最厚实的,暮家人不善功夫,因此便修葺起这些结实的庞然大物以确保不受任何威胁伤害,毕竟当年蛮夷入侵中原,从奉天突进最先遭殃的便是燕都,但燕都就是靠他高耸的城墙与坚实的城门拖延将近了将近半个月。
邢雁鸿这张脸太过突出,身边还有一条狼,后边众多兵将,说成商人绝无可能,那便只有实话实话。
劳烦大人向暮家的暮当家通报一声,就说他的外侄来见他!楚心乐明白身前这两个不管事,便直接拼全力往城墙上喊:暮怀风的儿子,楚心乐!
第63章暮家
燕都城虽大,但暮府还不如琴川当年的楚家大,暮怀雨正坐在里屋喝茶,他身着一身月白色长袍,头发高高束起,正襟危坐,威严的面上透出一股苍老,他抿口茶,将茶杯放下,只觉右眼皮突突直跳,他长叹一口气。
暮修烟心思缜密,他发觉出自己父亲的忧愁,便问:父亲为何长叹出气?
大门紧闭,敞开的屋檐透进来些许亮光,投向暮修烟白净清秀的侧脸,一双平直眉微蹙,像是担心暮怀雨。他们暮家从未与其他世家交过好,一直保持中立的状态,从前和楚家算是交好,但楚家的那场大火实在来的突然,一把火便烧走暮怀风和暮竹校,暮家只剩下暮怀雨和暮修烟,而这块石头这些年一直压在暮怀雨心上,压白了他的头发,也压弯了他的腰。暮修烟自那时起才发觉自家父亲要比自己想得脆弱许多,都道他们暮家神机妙算,可算来算去,还是丢了老友,失了亲人。
许是近来秋去冬来,夜里忽然冷下去,睡不好,所以眼皮也直跳,心中揣着点不安。暮怀雨又是一声叹息。
两年前暮怀雨得知薛蛮同云庭柯要去琴川讨伐楚心乐时,便派暮修烟前去阻拦,可谁曾想到最后竟是被邢雁鸿给......
暮修烟也瞧出暮怀雨的心悸,他温和地轻声说:前些日子我从汝南带回来些安神的草药,晚些时候吩咐刘叔去熬,父亲睡前喝下,再加床薄被,或许会好些。
暮怀雨沉默地点头,不断思索这句话,心脏猛地一跳,像是从中抓住什么关键字眼,他目不转睛地看向暮修烟,问:你去汝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