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既明听到这突然转身,问:一块儿?所有人都在?
刘台牛没想到云家家主会问如此愚蠢的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对啊,都在!快下来吧!
第82章花彩雀莺
今年除夕的九原比去年更加冷清,邢烟平不敢懈怠,他没回邢府,而是继续窝在城门前的帐篷里,邢凌君也是,两个人坐帐篷里喝酒,蓬外传来邢鹰军们喝酒猜拳的喊声,这年除夕他们和去年似乎没什么区别,依旧是他俩,可似乎又有什么变了,邢雁鸿回来了。
这些时日邢烟平把邢雁鸿的刻苦努力全都看在眼里,但是什么都没说过,只是在今日给他一晚上的自由时间,邢雁鸿就像撒了欢的野马,脱缰之后立刻奔往奉天。
邢烟平喝了碗热酒,辣得嗓子要冒烟,他咳嗽两声,邢凌君递给他一碗奶茶,他吹破上面的一层奶皮,咕噜噜一口气喝下去,这才把嗓子给润回来,他将碗放下,叹息着看自己今晚只喝了一次的酒碗,烛光很亮,亮到让邢雁鸿脸上的皱纹无处躲藏:真的是老了,连酒都喝不尽兴了。
邢凌君坐在对面,她将碗中的酒满上,学邢烟平的模样一口气灌下,辛辣在喉咙里炸开,她只觉得呛鼻,那手背胡乱抹了把嘴,说:酒有什么好喝的,还不如奶茶,老爹要是喜欢喝酒,我替老爹喝。
邢烟平摇头,看着面前的空碗,说:你替不了老爹的,老爹爱喝辣味重的,他说着把酒拿过来:你不行,你爱喝不烈的。
他又将酒满上:这件事邢鹰军们都知道,蛮夷们也都知道,胡特了解得就更是透彻。
邢烟平像是在说酒,可又并不全然指酒,邢凌君能够听明白,但她只限于听,却无法去改变。
这就是我们为何打得如此迂回,胡特太了解我们了,也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打不出去,他们也不敢冒险进攻,这样迂回了太多年。邢烟平依旧一大口酒灌下去,他忍着咳嗽,把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这不是不甘示弱,而是无可奈何。
邢烟平真的老了,他喝不动从前爱喝的烈酒,也很难再去拿刀打仗,可他必须要撑下去,邢凌君不足够能只身支撑九原,新鲜的血脉该注进来了。
鸿儿的口味我们没摸清楚,他胡特就更不可能,或许连鸿儿自身都还没弄清楚吧。邢烟平将碗中剩下的酒全部饮尽,透过邢凌君看向身后的油灯:鸿儿该弄清楚了。
***
楚心乐和霍刚正忙活着备宴,说是什么宴席,也就是些简单的家常便饭,该来的人都还没来,楚心乐帮霍刚炒菜,尘凡收拾着把做好的饭菜摆上桌,邢清章和平安也想跟着做些什么,被楚心乐拦下,俩人也只能坐在桌前无所事事。
邢清章说不出是何心情,楚心乐将琴川所发生的一切全部告知于他,没有半点隐瞒,包括云既明所说的那些事。
他起先听来觉得恼怒,可后来渐渐平复心情,发觉自己的烦恶似乎根本没由来,他曾发誓要与云既明断绝往来从此毫无瓜葛,纪无涯的死是个催化剂,他将云既明庞大的野心暴露在邢清章眼前,却在邢清章没有看见的地方加速消失得一干二净,徒留浓烈的爱意与思念。
但邢清章不知道,他怕了,所有的欺骗都是凌迟在他胸口的刀,他不敢再对云既明敞开心扉,而对于他的爱慕更是耻辱,那是邢清章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他从愤怒到淡然,又到如今的坐立难安,邢清章在学着将云既明从自己的世界里割出去,做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想什么呢哥?平安看着桌上的菜,口水直流,蠢蠢欲动的手最终忍住,一转眼却看见他哥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邢清章没回答。
哥......哥!平安又多叫几遍,这才见邢清章回神。
没事。邢清章回答。
平安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边菜都上齐,那边人也进来了,先到的是刘台牛他们,云既明和钱益跟在后面,楚心乐站在邢清章身旁,见尘凡把他们一众人带进来之后,便招呼着人坐下。
周围的气氛变得很微妙,云既明在看向邢清章的那一刹那似乎也看到这人所经历的风雨沧桑,邢清章要比在临安时更瘦了,原本就撑不起大氅的身板如今更加孱弱,那双黑眼珠中总是会闪耀的光,云既明没有看见。
除夕的夜是明亮的,府外不远处总能听到噼啪的爆竹声此起彼伏,远方的夜空上爆开烟花,它们都照不到这个府上,府中的红灯笼高高挂,却瞧不出丝毫年味来。
来,坐啊都。霍刚最先回神,他虽然不知道邢清章和云既明之间的过往,但他阅历丰富,总能看出些端倪来,但总是这样僵持着并不是办法,必须有人来打破这个沉寂的氛围。
楚心乐也跟着应和。
桌子是圆的,邢清章挨着楚心乐坐,云既明挨着刘台牛,他与邢清章正好相对,邢清章看不见他,但云既明的眼神却丝毫没有见但,他除去一些回话的时候,双眼始终粘在邢清章身上,邢清章似乎也有所察觉,他熟练地拿筷子吃饭,还给平安夹菜。
邢雁鸿一早就传信过来说会晚些来,让楚心乐他们不必等,先吃就行。
霍刚来了兴致,便举起酒杯,要一同碰个杯,楚心乐等人接连站起,霍雾和平安两人不能喝酒,便将酒换成水,也站起来,俨然是两个小大人模样。
谁知这杯酒喝完,众人坐下,云既明却没坐,他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先敬过楚心乐,明显地表达出他的心意后,最后倒了杯酒,面对邢清章,说:这杯酒敬善渊。
邢清章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恍惚,他立刻端起酒杯起身,便听见云既明说:我给善渊赔个不是,我做的错事太多,也自知无法弥补,可我愿意为奉天献出自己的微薄之力。
他这话说得既干脆清晰又模棱两可,他向邢清章认错,甘愿放弃家主之位,帮助楚心乐,可这些的前提都是建立在邢清章肯原谅他。
人是无法轻易改变的,云既明在心术中长大,这已然成为根深蒂固的习惯,想要改变实在太难,以至于想要去认错,却也变成了威胁。
楚心乐和霍刚自然能听出来,他们没做言语,选择权云既明全部交给邢清章,而邢清章也能听出云既明的意思。
他握住酒杯的手指肉眼可见的捏紧,骨节泛出几乎透明的白,他的犹豫便是桌上所有人的沉默,平安还在啃骨头,霍雾已经停下,全桌上都在等邢清章的回答,只有平安还恍惚在外,听着突然安静下来,便也停下抬头看了一圈,刚想问霍雾发生什么,就被霍雾抢过去筷子放在桌上。
云家主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一届郎中罢了,又怎么敢生云家主的气。他说的坦然,仿佛从前所有刻骨铭心的事全被排挤在外,他说罢饮下手里的酒,饮尽后又自顾自倒上一杯,对着云既明说:这杯为替城主敬云家主,多谢云家主相助。
邢清章饮下的酒便是他坦然的决心,喝下酒,便安稳地坐下。
云既明这才发现,他的善渊似乎变了,看上去毫无变化,从前什么模样现在也是什么模样,但是要比从前更瘦了,你对他好,他就会千万倍的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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