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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相见并不惊讶,只是问:“父亲,女儿的身世……嫁给皇子作正妻,恐遭人非议。”

“陛下说了,他就是庶出,谁敢拿此事做文章!陛下最看不上那些满口嫡庶的人家,那都是人品性情才干一无是处的人,才天天把嫡庶拿来说嘴。”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荣相见知道此事已定。嫁去阳州,倒也远离金陵的政局凶险。而且,从四殿下与昭仁公主的书信往来,能看出是个好相处的,相敬如宾地过下去倒也不错。

公主离京之前,叮嘱她要常进宫陪伴惠妃娘娘。如果嫁去阳州,和公主一在北,一在南,真是天涯海角,此生恐怕都无法团聚了。

英国公心中也颇为不忍。当初为了英国公府的前程,送她入宫,骨肉分离。如今回家没几日,就要嫁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是为三姑娘推了亲事,才落到四姑娘头上,做父亲的难免惭愧。

“相见,陛下言辞恳切,爹爹实在无法……”

英国公低下头,叹了一口气。荣家如今人口凋零,福贵荣华都系于陛下一念之间,哪里敢一推再推。

荣相见宽慰道:“爹爹,女儿省得。陛下越是恳切,咱们越是要小心,否则就是不识抬举了。”

这一句话,说到英国公心里去了。

方才崇华殿里,陛下单独宴请他,让沈都知亲自给他布菜,两人一起杯酒话当年。说起夺嫡时的凶险,陛下起身摸着英国公那一只空掉的袖管,情绪激动:“荣家为朕做了太多,虽给了你家荣华,却终究觉得不够。朕一直想,若跟你做了儿女亲家,那才真的全了我们几十年的交情。”

英国公感激不已,兼惶恐万分,当即拜倒在地。

此刻,他抬起头看着小女儿,感叹道:“为父花了那么多年才看明白的事,你这么小就参透了。有些人就是没有参透这一点,把陛下的恳切当成了真心。”

荣相见起身跪地再拜:“多谢父亲母亲为女儿的婚事操劳。”

国公夫人自知当初舍不得相知替公主远嫁北真国,才送相见入宫作伴读。如今,为了保全亲生女儿,又导致相见远嫁阳州,忙说:“你是我们的孩子,不为你操劳为谁操劳?你放心,母亲会给你准备丰厚的陪嫁,绝不会少于你二姐姐和三姐姐。”

英国公也笑道:“你放心,陛下不会让四殿下一辈子都在阳州。太后年事渐高,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你暂且忍耐几年,将来不愁没有王妃做。”

这些话,就好比望梅止渴,荣相见并不敢当真,却说得国公夫人心中一跳。待荣相见走后,她立即追问:“国公爷怎么不早说?陛下动了让四殿下回京封王的心思?”

英国公道:“现在不是一并说与你听了?怎么?你想反悔?”

夫妻几十年,彼此是个什么脾性早已了如指掌,一句话堵得国公夫人无话可说。

国公爷冷声道:“今日长公主说,你早年与她只是礼数上往来而已,倒是与淑妃过从甚密。可等到淑妃给庆王定了镇国公府千金,你便突然和长公主府热络起来。这话不是在打我的脸吗?你养大的好姑娘,只顾着自己快活,丝毫不知把这家族荣辱兴衰放在眼里。我豁出去这张老脸恳求长公主,如你的愿把她嫁进公主府,你还不知足?”

说完,荣盛掸了掸身上奔波一日的灰尘,离开了余庆堂。

习妈妈进来伺候,见国公夫人懊悔得叹气,便问:“夫人怎么了?”

夫人捶着膝盖:“我太急了,不该草草就拒了这门亲事。太后和皇上好端端想起四殿下的婚事,必然是有缘故啊,唉!”

第4章

习妈妈方才也略听得一些话,便宽慰道:“公主府也好啊,尊贵,那公子又饱读诗书,科考必定高中,将来仕途顺遂。四殿下那边,谁知道是什么样呢?再说,皇后娘娘在,永安侯在,怎么会给四殿下好果子吃。夫人,咱们三姑娘可赌不起,抓住眼前才是真!”

习妈妈最是贴心,一席话说得夫人眉舒眼笑:“是啊,没影的事,我可不能让相知去冒险。”

飞雪一路忍着,跟着相见回了屋子才破口大骂:“凭什么呀?都是国公府的姑娘,这不是欺负您是没娘的孩子吗?!”

扶风轩里,飞云她们知道荣相见的亲事被定,一个个气得哭了起来。

琳琅忙给相见出主意:“姑娘,咱们去求惠妃娘娘吧,她不是在给您相看人家吗?要不咱们也说,早已许了人家,不行吗?”

荣相见摇摇头:“父亲已经答应了,陛下金口玉言,惠娘娘岂能再多言?别给她添麻烦了。”

丫头们见她并不伤心,一个个都有些不解。

她说:“不到最后,谁知道是福是祸?事已至此,往好的地方想吧。”

“有什么好的地方吗?”飞雪嘟囔着。

荣相见的想法不足为她们一一道来,她随便说了一条:“我终于可以见到四殿下了!总听六公主念叨他,我好奇得很。”

六公主口中的四殿下,是个极为友善的人。当初作为余皇后的儿子,唯一的中宫嫡子,万千宠爱于一身却毫无骄矜之气,很疼这个妹妹。其实,相见有些可怜他的遭遇,一朝从天上摔倒地下,得有多疼呢?

若他是个友善的人,那以后相处起来,大约也不会很难。有了上一世的惨痛教训,能遇到一个不会毒杀自己的枕边人,她就已经知足了。

荣家四姑娘要与四殿下定亲的事,很快传遍了皇宫。

这日清晨,承乾宫里,众妃正与皇后请安,少不得说起这事。皇后冷笑道:“英国公四姑娘和陛下的四殿下,很是般配啊。”

这话是好话,但皇后的语气神态,却是另一层不屑。对皇后最忠心的仪嫔立即接道:“一个驯马女生的庶女,配一个罪臣之家庶人的儿子,真的很相宜呢。”

这话说完,皇后果然笑了,嘴上却批评道:“仪嫔进宫日子短,可要注意言辞。”仪嫔立即起身:“是,谨遵皇后教导。”

众妃散去,淑贵妃和惠妃一道回福宁宫。荣相见和孙明悦已经在宫里等候了。

荣相见是惠妃看着长大的,四殿下如今又是淑贵妃名义上的孩子,他们的婚事这两位娘娘最是操心。

淑贵妃了却一桩心事,惠妃却意难平,直说:“你啊,就如婆婆得了好儿媳,我呢,是又远嫁了一个女儿。”

明悦也如亲姐妹一般,对相见放心不下:“如果嫁去阳州,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你。六公主若听到,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呢!”

淑贵妃笑道:“她应该会高兴吧。你们两个都做了她的嫂嫂,更亲了。”而后又放低声音:“太后娘娘明年就过七十大寿了,准备借这个由头,把四殿下接回京中。”

“是吗?”惠妃有点不敢相信,“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太后的意思先不要声张,免得张家多生事端。而且,锦上添花谁不会,荣家愿意雪中送炭,这份情谊与忠诚,太后和陛下才更觉可贵啊。”

淑贵妃一席话,让在场诸人顿悟。

难怪皇子议亲如此艰难,太后与皇帝也不介意。原来这婚事本就是一个试炼,荣家成为那个通过试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