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gu903();来人逆着月光看不清面容,他走到床边,寂静地站了一会儿,盯着女人的睡颜半晌,确认已经睡熟了才伸出手。

轻触她横在床边的右手。

软绵、光滑。

他垂下眼,里衣在她睡梦中被不知不觉撩起一角,露出一抹柔腻的皮肉,他的手指又重新附上去,虚虚点在她的指尖、手心,沿着伶仃的腕子顺延而上,停在缩在被子里的手肘处。

好像是得了什么难得的趣味,来人张开手掌比对了一下,接着轻轻松松就一把攥住了她细细的小臂,不费吹灰之力地整个握在手里。

实打实碰到她之后,身体里肆虐的疼痛快速消减下去,就连念珠也难得平静了下来。

自从十五岁开始,崔净空就没有一天不受这种犹如附骨之疽般的惩罚,唯一区别只有疼痛的深浅之分。

遇到浮云伴生的下弦月,这种疼痛就会放大千百倍,每回不折磨得他七窍流血便誓不罢休。

法玄方丈圆寂后,火化后的舍利子依照其生前要求分成十二小块,藏于琥珀念珠之内,融于一体。

崔净空自十岁起便再也摘不下这串水火不侵的念珠,剪不断扯不开,他每每心生恶念,念珠便会倏忽间发烫,那圈皮肤更是因为持续的烫伤结了厚厚的茧。

本以为或许这辈子都要忍受,可却意外找到解药,无异于绝处逢生。

而这味“解药”——便是现在躺在床上熟睡的寡嫂。

可能是他的手太凉,被他攥着小臂的女人不舒服地蹙了蹙眉,她抽回手,缩回暖和的被子里,嘴里嘟囔两声,扭头翻过身。

她睡前松了发髻,此时乌发之下展露出一片白皙修长的脖颈。

黑暗中只有冯玉贞清浅的呼吸声,崔净空的眼里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他需要让这个寡嫂乖乖留下来,呆在他身边。

如何才能将一个女人留住,或者说绑住呢?历来对女人的策略无非只有两种,其中攻心无疑为上策。

不管是在那些才子诗篇还是戏曲杂剧,爱都是最为人所津津乐道。无论男女,好似只要中了情字就无解。

一旦爱上了谁,那么她就不再是独立的,而是全然依附于另外一个人,从灵魂到肉身,从今生到前世;无论对方如何无情,亦只能死心塌地跟随。

崔净空天生是个没有情感的怪物,父亲死时,他无悲无喜,只觉得哭声聒噪。生老病死本就归于万物枯荣的一环,又何必大张旗鼓、声泪俱下?

所谓的爱更是天下至毒,是用来驯化人的最无往不利的工具,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所谓的刀剑更有效。

虽然无法理解,但不妨碍去学。他极为聪颖,不然也不会学了短短三四年就考中案首。

伪装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件如同吃饭喝水般平常的事,靠着伪装出来的假象,他从被崔氏老宅拒养的弃儿到颇受艳羡的秀才公,也不过是十来年的功夫。

至于下策,崔净空漫不经心地想——把她锁起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牢牢看着,像养一只猫狗之类逗乐的畜生似的圈禁起来,需要时再用。

只是未免太过粗暴,也容易在过程中出现差池。人是很脆弱的,倘若一个闪失,冯玉贞起了自我了结的心思便不妙了。

无论如何,这一次他也决不会失手,和以往每一次都一样。

冯玉贞一贯醒得早,此时天色仍是森冷的蟹壳青,她搬来这几天虽然入睡快,醒来却总有些许不适,今天脖颈又觉得有些刺痒。

前两天是胳膊和手腕疼涨,以为是床不干净虱子闹得,白天携着被褥去外面晒太阳,她还问小叔子有没有类似的困扰,想帮他也顺手晒了。

不料对方却不明所以地弯了弯唇角,看了她一眼就拒绝了。

她挽好发,抬手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发髻,恍惚间回忆又涌上心头。

崔泽在世时尤其爱送她簪子,自己打磨或是赶集时买,虽都不名贵,可她都很喜欢。最期待的就是丈夫手脚笨拙的为她亲手戴上的时候。

穿过堂屋,铺盖叠好整整齐齐放在角落,崔净空却还是不见踪影,冯玉贞推开被加固后结实不少的大门,晨起的雾气便粘了她一身。

崔净空还在院子里,他抬手抱着一根削尖的木头深深插在土里,身边是从林子里新劈的柴火,环顾四周,整个一人高的木栅栏已经完成了大半。

砖房位于村落边缘,住在附近的村人不多,倒是常有些商人旅客经过。没有砌院子的外墙,房子直接坦露在外,自然增加了被劫的风险。

但是崔净空住了这么些年也没动手添置,可见他一个人住时认为没什么必要,此番耗费功夫必定是为她的缘故。

冯玉贞心里忐忑,只觉得自己实在麻烦了对方太多。抛开品行不论,崔净空在她心里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了。当官的和寻常百姓之间好像存在一道天堑,将前者划分为一个普世里更高贵的物种。

即使她不识字,也不懂什么内阁权臣,却知道日后的崔净空决计比村人眼里最大的县令还要权势通天百倍。

让这种以后丫鬟仆从不知凡几的贵人迁就自己,打地铺做栅栏先不提,他们回来第二天,冯玉贞稍微起迟了些时候,醒来胳膊酸疼,边揉边朝外走,却见崔净空居然站在灶台前生火做饭。

姿势堪称娴熟,白蒙蒙的蒸汽打在他疏朗的面容上,平添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听见脚步声,他只回头一瞥,好像没看见她脸上惊愕的神情,只稀疏平常打了个招呼,让她坐下吃饭。

而冯玉贞捧着日后权倾朝野、穷奢极侈的奸相亲手为她熬的粥,第一回真正意义上的食不下咽。

第5章上山

做饭历来是女人管的事,男人哪里肯屈尊纡贵的去干这种在他们眼里“伺候”别人的活计呢?

儒生更直接,摆明了“君子远庖厨”的道理。不要说君子,哪怕寻常男人里也少有动手下厨的,更别提小叔子还是未来有大造化的官爷,她怎么敢安心受他的伺候?

从那天开始,冯玉贞每天兢兢业业地早起,几乎把这当成一项任务,把做饭的差事揽过来,生怕一睁眼又瞧见崔净空出现在灶台前面。

她望了一眼雾气里的身影,转去厨房生火。刘桂兰怕他们一时青黄不接,从地窖拿出些白菜土豆,又提了半袋小米带走。

手脚麻利地把昨天剩下的半块白菜切成丝翻炒,煮了一锅小米汤。盯着锅里稀稀拉拉的米粒,冯玉贞眉心微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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