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 / 2)

不比蚊蝇声音大多少的辩解一句,老板娘打交道多了,只当她是放不开的新妇,没当回事,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冯玉贞烧着耳朵,无可奈何的在对方挪揄的视线里量了一匹。

等她走回汇合的地方,正巧碰上钱永顺和另外一个男人一块,两人齐力扛着一张桌子往牛车上抬,光远远看着便可见其上精雕细刻。

钱永顺累得扶着牛车哼哧哼哧喘粗气,他身后出主力使劲往上抬的男人却大气不喘。

眨眼间就看见男人从钱永顺身后闪出来,她猝不及防惊了一下,这人的脸确实有些不忍直视。

右半边脸还称得上硬朗英俊,左脸伤疤深深,瞧着像是被利器所伤,狠厉的横穿额头和眼尾,连左眼的眼珠也因此变成了浅浅的灰色,更显得冷肃不易接近。

可得益于为人健壮高大,整个人极其硬派,只穿粗布短打,肌肉跟铁块一样硬,笔挺得像是一座魁梧厚重的山。

因为这人的奇异之处,冯玉贞难免多看了两眼,却被对方极敏锐的察觉到,视线随即追来,于是赶紧转头挪开。

桌面朝下压了几层干草,四条桌凳朝上,牢牢用绳子绑在牛车靠后方。

钱永顺又和赵阳毅两个人躲一块咬耳朵,他拍了拍对方结实的胸口,朝他挤眉弄眼:“怎么样赵哥,我没骗你吧,这姑娘成不赖!”

赵阳毅没直接回答他,仔细回想方才呆愣愣瞧着他看的小寡妇,也不知道她是吓得没回过神还是单纯小孩似的好奇,说她胆子大,被正主抓个正着,又十分心虚。

一张小脸白生生的,水汪汪的杏眼,眉宇间神情婉转,瞧着嫩的能掐出水,提着重物的细胳膊他一只手就攥得过来。

才十九岁,和他差了将近八岁,他去参军的时候冯玉贞还正经是个小孩。当年在战场上挨别人这一刀的时候都没现在这么难熬,臊的慌,赵阳毅只闷闷点头。

钱永顺乐不可支,这么些年下来,他可从没见过对方硬汉柔情、铁树开花的情态,安抚他别着急,答应一定给他俩尽快牵线说媒。

这趟回程的路上,钱永顺倒是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的。同她聊起来,说刚刚那男人是他木匠师父的侄子。

十六岁参军,那道疤就是在边关被异族一刀砍下来的。辛苦混成了手底下管着五百号人的小都统,却得知爹娘弟妹一夕之间染上天花,全病死了。

他不顾挽留,执意退伍,到舅舅这儿跟着当木匠。虽然相貌骇人,但浑身的力气,还有本事傍身,当初也有几个媒婆陆陆续续找过他,都被婉言谢绝了,因而一个人居然寡到现在了。

钱永顺兀自唏嘘感叹半天,冯玉贞讷讷应付着,却实在摸不着头脑。

两辈子加一块,除了崔泽之外再没有别的男人;重生后送丈夫下葬没过一个月,实在不能怪她没绕过这番话的机锋。

可是等牛车临近私塾的地界,钱永顺的嘴立马就闭得紧紧的,更不愿往前走了,冯玉贞只得拿着包裹下车。

朱红的大门走近后愈显威严,冯玉贞嗓子眼发干,莫名忐忑,只觉得自己在这儿格格不入。

一个垂髫小儿打开门,扬声问她:“你来找谁?”

“找黔山村的崔净空,我是他嫂子,给他送点衣服就走。”

那门童上上下下打量她,叫她守在这儿,自己跟阵风似的跑开去喊人。

“诶、等等……”

她怔了一怔,继而哭笑不得,原想叫门童直接给崔净空递过去,说晚了一步,人就跑远了。

书堂里有五六个由于路途遥远,平日宿在私塾的弟子,普遍三四个月才回一次家,多是富户与小官的子嗣。

父母不时央人探视,不光是送些衣物被褥,更为亲眼见见孩子,关心他瘦没瘦、好好体贴两句,故而小童没多加疑问就跑去喊人。

门里门外好似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冯玉贞不敢往里面迈一步,老老实实站在门口。

开阔敞亮、铺着青砖的庭院深深,曲径通幽,红墙绿瓦,远远能眺见远处的灰色假山,甚至瞧见几个步伐匆匆的奴仆穿过错落有致的长廊。

崔净空步伐加快走入前院,眼帘里便闯入这么一副情态。

书院依山而建,来看他的寡嫂身后是一片蓬勃春色。

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的木兰裙,微微收紧的腰肢将姣好的身段大致展现出来,冯玉贞是很温和的女人,现下姿态拘束,自己也像是一朵融入春色,在山野上含苞的花了。

女人彼时正愣怔,朝西边的花园那里望去,听见脚步声,倏然扭头间的情态带有一点错愕,恰好与他对视,眼眉含着一丝惊喜,唇角下意识的弯了弯。

一缕青丝被吹拂在她脸上,叫她伸手拢到耳后。

满园春色关不住。

诗句浮现在脑海中,崔净空脚下一顿,胸腔里的那颗血肉之物见到她后陡然间加快,接着开始发出嗡嗡嘤嘤的声音,一刻不停。

他不明白,只觉得吵闹,可没法控制连带着身体也兴奋起来,在朝着寡嫂一步一步走去的时候。

只是太久了,他告诉自己,已经有十来天了。在享受过可以时不时削减疼痛的甜处后,他已经变得无法忍受曾经司空寻常的痛苦了。

冯玉贞喊了声他名字,对方颔首,瞧着脸色比分别时要沉许多,简直跟重生之后两人头回在葬礼上见面似的,不过又不知为何,走过来时便慢慢缓和了。

直到人站在她面前,目光却没有落在包裹上,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她仰起的脸,张口:“嫂嫂怎么来了?”

迎着这张俊秀的面容,她几乎后退了一小步。时隔多日,那种面对小叔子时的匆促又重新支配了肢体。

冯玉贞垂眼躲开他的视线,抬手把包裹递给他:“里面放着之前的衣服,还有你的帕子,我怕万一过两天倒春寒,你能用的上。”

在包裹之下,崔净空的手心朝上,两人的手隐秘地交叠了一瞬。

好歹同住几天,冯玉贞也不再杯弓蛇影,只当正常的碰触,崔净空也面色如常问她:“多谢嫂嫂挂念,只是两地离得不算太近,嫂嫂是怎么来的?”

门外并没有牛车,马车更不可能,难道是走来的?她的腿……?

他就要往下瞧她裙摆,冯玉贞及时回道:“去了镇上一趟,搭的钱家的牛车,停在南边呢,我顺道给你送过来了。”

冯玉贞被他两个眼珠子扎的如芒在背,不自在的扶了扶发髻:“空哥儿你回去好好做学问吧,不耽搁你了。”

这个动作反而让崔净空瞥见寡嫂乌黑发髻上那柄熟悉的玉簪子,他眸光闪了闪,见对方抬脚要走,只又没头没尾的道:“我会很快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