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而崔净空送的那支银钗,就想他本人一样,早不知被她卸在何处。哪怕成天在她面前,也比不过一方遥远的墓碑。
崔净空望着女人的背影,继而收回视线,细细打量掌心里的物件,想要看出它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瑕玉,花样拙劣,横着两道浅浅的裂纹,是先前冯玉贞第一回从崔泽手里接过,没拿稳扔坏的。
簪头硌在肉里,生出钝钝的痛感。崔净空不知想到什么,他握着这根簪子,面色如常。
却突然抬高手臂,缓缓松开并拢的五指。
玉簪半空下坠,女人仓惶呼喊道:“不要!”
噼啪——
它是这样不堪一击,本就有了裂纹,磕在地面的一瞬间便碎成了几段,细小的碎片向四周迸溅而去,那些碎片如同细小的刀锋,咻咻射入来迟一步的冯玉贞的眸底。
碎了。
泽哥儿送她的玉簪,碎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竭力伸长去接住的手上空空如也,姿势可笑。
女人徒劳地拾起那几截残骸,锋利的断口划伤血肉,试图重新拼起一个完整的、崔泽当初放在她手上的玉簪。
这是丈夫送她的最后一个礼物,崔泽捂着脖子倒下时也不忘送给她。世上唯独一支,碎了就没了,连一个念想都留不下。
两个丫鬟上来拉她,竟然拽不动。直到一只大手掐住冯玉贞的手臂,使劲把人从地上提起来。
崔净空掐住纤细的手腕,在女人虎口处用了巧劲儿一捏,她无力抗衡,只得颓然松开。
手掌不自觉颤抖着,低头一看,不浅的几处伤口蜿蜒着血迹,血珠几乎淌到了手腕,好似又多出两道暗红的伤口。
“你……”
崔净空还没来得及出口,忽地变了脸色,目光一滞,生平头一次话梗在喉头,无法脱口。
冯玉贞涨红了一双杏眼,神情悲戚,她抵在桌前,一言不发,咬唇直直盯着他,眼眸深处好似带有一丝憎恶和怨怼。
憎恶?
一时晃神,冯玉贞已经挣开他的桎梏,又把那只鲜血淋漓的手重新合上了,她垂下头,扭过身子,一眼都不去理他。
将几截碎玉放在桌上,她尝试将断口处首尾相连,拼凑完整,急急转身去叫团圆取白芨浆过来粘合,却见门已经合上,两个丫鬟不见踪影。
高大的身影迫近,青年面容异常阴鸷,他怒极反笑,身子压下来,几乎和女人鼻尖挨着鼻尖。
他道:“嫂嫂,你恨我?”
第62章上坟
冯玉贞垂着头,她不想理睬面前的青年,足尖一转,还未从旁走出去一步,下颚便被人托起,女子红得悍然的眼睛便刺入青年的视野。
崔净空从未见过她如此强烈的情绪。不,他是见过的,就在二人一起回木屋的那天,她不顾当时生疏的小叔子就在一边,也是紧紧执着崔泽送她的簪子,痛哭出声。
兜兜转转一年,分明他陪伴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崔泽,冯玉贞还是无可救药地把这几根破烂玩意视如珍宝,哪怕她明明知道崔泽故意没有给她登上族谱,竟也痴心不改。
崔泽死了一年,尚且还叫留下的寡嫂念念不忘,设想他活着的时候,两个人又该是如何一番恩爱的情景?
他的聪慧不幸派上用场,但凡碰过冯玉贞的男人,熟知女人软和的脾性,引人深入的苦桔香气,还有她动情时乖乖缠缚上来的白胳膊,哪个能不像他一般心折?
只消一想,便知道冯玉贞定被他那个兄长日夜搂抱,二人缠绵悱恻自不必说。这些晃过的画面甚至并非是他臆测,而是确凿存在过的。
他愈是想,愈觉得头脑昏沉,像是有一块大石自头顶落下,砰一声,砸得四分五裂。
女人那双眼睛又挪开,一副半点不愿与他交谈的厌弃姿态,他尝过无数次的软唇也冷厉的好似两片小刀,死死闭着。
推不开他,被困在方寸之地,冯玉贞总算无法忍耐,冷声质问道:“你为什么摔它?”
“嫂嫂明察,我一时失手,那玉簪在发间松松垮垮,几欲掉落,我伸手接住,只可惜没有拿稳,不慎滑落摔坏,嫂嫂要责怪我也是应该的。”
青年语气低落,好似真是一个无意间好心办坏事的无辜者。
要不是冯玉贞亲眼看见他面无表情松开手,指不定又要被蒙骗过去。想想从前不知多少次被他这样当猴耍,就连族谱那件事如今还瞒着她。
崔净空这是摆明了睁眼说瞎话,脸不红气不喘,像是笃定她对他无可奈何——
一时间心火旺盛,冯玉贞胸口起伏,撑着桌子的手往后一探,碰触到桌上放置的几截碎玉,有的便四散滚开。
破碎的玉簪令她从满腔的心痛和悲愤中艰难找回心神。
当务之急是粘合碎玉,没空和这个小叔子揣着明白装糊涂。
况且,泽哥儿的忌辰将近,就在后日,她不能同崔净空大动干戈,至少不能是现在——不然他胆敢违背做出的承诺,不让她给崔泽上坟,这并非没有可能。
冯玉贞低着头,攥紧桌角:“我知道了,现在可以走了罢?”
崔净空哪里看不出女人的抵触,她身子都极力向后绷着,好似半点也不愿意叫他碰到。
青年神色莫测,最终撕下了无害的伪装,不由得嗤笑一声,讥讽道:“嫂嫂信誓旦旦答应过我,答应你我二人日后做一对夫妻,待我高中后去京城成亲。如今为了这么一根破簪子,连看都不看我了?”
破簪子?
冯玉贞忍无可忍,她忽地抬起头道:“这是泽哥儿送我的簪子,再破我也欢喜。”
她的每个字都好似从火炉里蹦出来的,掺着呲呲的火星,一并扔掷到崔净空身上,势必要将他烫伤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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