舴艋小舟有些狭窄,封如故向后挪了挪,靠在了如一身上,举着酒壶问身后之人:喝吗?
如一嗯了一声,张口衔住还泛着浅浅水迹的酒壶嘴,任一线清液落入喉中。
此场景在旁人看来,便是一个魔道,一名妖僧,当众行此旖旎放纵之事,甚是和谐。
待如一越过他的肩膀,嗅到他唇角淡淡的酒香气,马上错开眼去,微微屏息。
封如故察觉到了他隐隐的心动,想象着他在自己咫尺之遥克制万分的模样,突然生出了些坏心思,想看他脸上的镇静之色天崩地裂的模样。
于是他抓紧左侧船舷,借着腰力,用力一振。
船立即左右剧烈摇晃起来。
如一本就坐在船侧,又生在深山,不通水性,因此在乘船时万分小心。
船身甫一晃动,他便迅速伸手,抓稳了船帮,然而眼角余光扫见回身的封如故嘴角带笑,他才想起,义父向来喜欢这般胡闹。
今夜,自己拒了义父的求欢,已是不妥,若是再不陪他玩,义父或许会难过。
心中抉择片刻后,如一暗自叹息一声,便松开了手去,翻身坠入水中。
水花四溅。
封如故只是想同如一玩闹,谁想他当真会落水,心尖一紧,立即俯身去抓他衣服。
所幸水不很深,如一挣扎两下,便站稳了脚,还未来得及抬手擦一擦脸上的水珠,又被封如故拉至近旁,与他正面对视,鼻尖几乎要贴在一处了。
封如故的足腕上溅了水,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出光亮,愈加显得踝骨圆润。
察觉到身体再起变化,如一一咬牙,恨不得把自己沉进水里去。
察觉到他清冷面上浮出的绯色和面侧肌肉的紧绷,封如故一眯眼,笑盈盈地意有所指:不了吧,这样对我身体不好吧?
如一:
他正进退两难间,忽然封如故探下身来,双唇轻含住了他的唇畔,似触非触地碰了几下。
在潋滟的水色光影间,封如故的蓝瞳异常明亮,睫毛也染上了一层薄透的、雾气似的蓝色。
他的声音里低低地含了笑意:来啊。上来。
接二连三受此撩拨,如一狠狠一咬唇,再不忍耐,翻身入舱,驶入港中。
船身一动,清波荡漾。
明月天光之下,如一抓住他的足腕,令其双足搭肩,指尖在封如故身上轻轻擦刮,一笔笔书写自己的名字,为他做着无痛的纹绣。
封如故半身红莲,数莲心处最是不堪碰触。
雨摆风摇金蕊碎,合欢枝上香房翠。
每碰触一下,红莲便如遇清风相拂,花瓣茎叶瑟瑟抖动。
封如故又气又好笑,抓着他的肩膀抱怨:游字笔画,嗯也太多了些
如一轻声道:这是义父给的名字。义父不喜欢吗?
封如故今日喝了两顿酒,身上无力,上半身又跌回舱中,惊得船身又来回荡了两荡。
他仰卧在略显逼仄的船舱中,闷声笑了起来:喜欢。喜欢死了。
如一为安抚封如故,偏头亲了一口足踝,旋即伏下了身去,在封如故左耳侧旁轻触了两下。
封如故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在干什么?
如一也没有多加隐瞒,从封如故耳后取出一点闪烁的灵光,向半空中抛去。
一点灵光逐渐展开,化作一幅完整的画面浮于半空,其上种种,毫无保留落入了封如故眼中。
上面记录的场景,叫饶是脸皮厚得堪比城墙的封如故都禁不住脸颊一热:我的灵犀?
不世门门主,自然也是要在身上设下灵犀的。
而那画面记下的,正是三日前,二人夜间的春色绮景。
可谓是有声有色。
如一面对义父,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在学。
明白他的意思后,封如故伸手抓住他透湿的前襟。
到了这等地步,如一的衣服仍扣得紧紧,紧贴着皮肉,有种别样的诱人心动的意味。
封如故咬牙嬉笑道:你何时变得这样勤奋?
红尘自知在此事上笨拙,只得以勤补拙。
如一回味着那画面,按记忆探寻腹地:譬如,碰到此处,义父会格外欢喜。
封如故骤然发出一声忍无可忍的呜咽。
与此同时,灵犀中也发出了一声近似的呜咽。
双声重叠在一处,再配合上万顷荷页的迎风摇动之声,凭空添了数倍风情。
桑落久捧着一沓公文,行至余生殿门前,叩门之后,等待片刻,见没有回音,便回过身去,对身后人道:门主怕是已经歇下了。
为他捧卷的,是当初他们在文始门救下的四名小魔道的其中之一,名唤张灵道。
桑落久初入不世门,身边没有一个可心人能调用,而他于四名小魔道而言又有过救命之恩,经过商榷挑选,严霜、张灵道做了他的随身侍童,为他研墨,跟他修习。
桑落久生得温和,待人又彬彬有礼,张灵道很是仰慕他,眼巴巴地赞道:您一回来就忙于门中事务,实在太辛苦了。
无妨,分内之事而已。桑落久转身,往回走去,并打算在睡觉前改道去华章堂,取几样文册来。
去往华章堂,要路过山中的归老泽,路途有些遥远。
桑落久对张灵道致意:半夜叫你随我前来,有劳了。
张灵道受宠若惊:没有没有,您太客气了,桑花堂主。
桑落久微笑:不习惯我的本名?
张灵道不大好意思:我们四人,一直记得云中君封门主和您救我们出文始山之恩,也一直记得您叫桑落久,突然改换回花花别云?确实是有些不适应
桑落久温和道:叫了这么多年,我其实也不大适应,正好可以同你一起适应。
桑落久的脾气确实很好,温声细语的,这在无形中鼓励了张灵道,叫他大着胆子发问:花堂主怎么突然想到改回名字呢?是否是因为
他的心思并不难猜。
桑落久摇了摇头,否决了他:不,我很喜欢师父改的名字。
张灵道略有诧异。
虽然门主救过他的性命,但就事论事,在张灵道的认知中,随意改人名姓,确实不大好。
花堂主全然不在意此事,果然是因为和门主师徒情深,所以才
桑落久知道张灵道在想些什么,并不多言,抿唇轻笑。
他当然不介意师父为他改名桑落久。
因为那时是在风陵。
他不愿因为自己成为云中君的二徒弟这件事,为他那肮脏的一家人带来任何荣耀。
现在就不一样了。
尽管飞花门已经没落,但如果用回本名、能为他的家族抹上一点黑,桑落久又何乐而不为?
在距离归老泽还有数十尺之遥时,桑落久突然驻足停步,面色一时间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张灵道也听到了隐约的怪异人声,正欲竖耳细听,便见走在前面的桑落久回过头来,笑道:卷册明早再取吧。
张灵道还想往前走:没事的,您不用担心我,我陪您熬到多晚都可以。
桑落久浅笑:只是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张灵道马上被吸引住了,跟着桑落久一起往来处走去,好奇道:是什么事情?
桑落久头也不回,单手负于身后,语带笑意:自然是门主和门主夫人的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