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大老爷的作死日常. !
说真的,就这种无脑指控,连正常时候的王夫人自己都骗不了,可谁让她已经彻底豁出去了呢?
其实,说歹毒点儿,就算今个儿是宝玉死了,王夫人都未必会有这般大的反应。原因很简单,她原就有个稳妥可靠的嫡长子珠哥儿,对于宝玉这个嫡次子本就不怎么放在心上。况且,在她原本的预想之中,宝玉的后路是由贾母来铺就的,至于她所在意的两个儿女,珠哥儿和元姐儿才是她下半辈子最大的倚靠。
可是,元姐儿——贤嫔娘娘她死了啊!!
王夫人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偏巧,她原就坚信贾母是个乌鸦嘴。前车之鉴那么多,王夫人有时也恨自己,为何不早早的警觉,也许她能提前有所行动的话,事情的结果就会变得不一样了呢?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又不可能真的恨死自己,被懊悔和怨毒逼得很了,她所能做的就是将一切责任都归咎到旁人身上。
那个所谓的旁人就是贾母。
自私的人总是这样的,甭管真相如何,她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所想到的才是真相,同时她也会尽可能的将责任推给旁人,仿佛这样子自己就能安心了,就不会再觉得愧疚痛苦了……
“王氏,你能不把本侯当傻子吗?”贾赦面容肃穆,头一次在贾政俩口子跟前自称起了侯爷。
贾政霍然抬头,随后又颓废的垂下了头。
尽管有些吃,可贾政终于清晰的意识到了自己和贾赦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他俩的确是嫡亲兄弟,可两者之间的差距已经不单单用一句占长所能解释的了。甭管是荣宁侯爷的爵位,还是正一品殿阁大学士,这些都是贾赦自己挣来的,跟已故的荣公贾代善并无太大关联。
而彼时,王夫人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对,你们是亲兄弟,我早就该知道,就算我说了实话,你也未必会相信。这是家丑,就算两家早已分家,可这事儿一旦宣扬出去,你也讨不了好。倒不如索性将一切责任都推给我这个外来的媳妇儿,倒显得你们的无辜了。”
王夫人笑得异常诡异,她知晓这一次自己决计是躲不过去的,可她却是打定了主意,就算是死也要拉个人当垫背。况且,贾政也该死了,女子上了四旬多半都不能生养了,可若是换成男子,谁敢肯定呢?连市井小民都知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与其让贾政续弦再生下嫡出子女,还不如他们俩口子一道儿都去死了,倒也落了个干净!
“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吗?你就不怕我报复在……你儿女身上?”贾赦原本是想说家人的,不过转念一想就知晓,王夫人在意的人很少很少,最起码她一点儿也不在意贾政的死活。
“儿女?我女儿她已经没了啊!”王夫人捂着心口,那里痛得让她不由的痉挛了一下,“你要怎么报复?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报复?”
珠哥儿的身份很特殊,托了当年荣国府子嗣稀少的福,在贾赦的眼中,珠哥儿的地位并不比他亲生儿女来得低。所以,王夫人敢肯定,贾赦就算要报复,也绝对不可能向珠哥儿下黑手的。
然而,贾赦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让王夫人心神俱裂。
“是的,你女儿已经没了。可你知晓她是怎么死的吗?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她是自缢而亡。至于缘由,你可以自己去猜,我只能说这里头涉及到皇室秘辛。简而言之,圣上非但没为贤嫔娘娘的死感到丝毫悲伤,反而恼怒异常。不过,看在咱们家世代忠臣的份上,圣上也不至于做得太绝。可若是……”
“不不不!你不能这么做!娘娘她已经殁了啊!”王夫人几乎完全崩溃了,她根本就不敢想象,若是元姐儿因着她的缘故,而在离开人世之后还徒留骂名,这让她死后如何有脸去见孩子啊!
贾赦冷冷的看着她。
慢慢的,王夫人面上疯狂的神情平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却是阵阵绝望和凄凉。
是的,贾赦正如她先前所料想的那般,并不会对珠哥儿下手,事实上人家压根就没打算去作践已经分出去的二房。莫说贾赦只是无比嫌弃蠢弟弟,就算俩人真的有生死大仇,那也该先解决的外界矛盾,再细细商讨,而不是让外人瞧见他们兄弟二人自相残杀。
“我说。”
许久许久之后,王夫人才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并无限的怨毒尽数倒了出来。
在她的诉说之中,造成如今一切后果的,无异于是贾母那种人神共愤的乌鸦嘴。贾政为何一事无成?因为贾母夸了他大半辈子。贾赦为何一飞冲天?因为贾母一直不停的对他嫌弃谩骂。她的娘娘为何会小产?因为贾母说她母子平安,一举夺男。她的娘娘为何如今又会身亡……
“我记得,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就在琮儿尚公主那一日,老太太她说娘娘必会长命百岁!后来,等圣上允许宫妃省亲的旨意传来后,她又不止一次的说,她早就盼着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娘娘一回……”
王夫人扑倒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对此,贾赦只冷冰冰的甩出两个字:“偏执。”
可不是偏执吗?甚么乌鸦嘴,这压根就是以讹传讹的事情。就像某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说白了这些事情都是王夫人自己琢磨出来的,完全没有任何证据。
旁的不说,王熙凤第二次怀孕的时候,贾母一时不察,又脱口而出这一次准是哥儿。若真的照王夫人所言,岂不是王熙凤该再度诞下一个姐儿?
胡说八道!
“大哥,如何可能证明我的清白?这一切都是王氏那毒妇的错,我、我要休了她!”
贾赦目光冷冽的望向了忽的好像活过来的贾政:“你是说真的?”
“当然!”贾政并不知晓贾赦这是故意嘲讽他,还道是在询问他的意见,便咬牙切齿的道,“王氏这毒妇,多年前我就想休弃了她。无奈当时老太太一直劝我看在孩子的面上,忍忍罢。对,我是忍了,我一直都在容忍着她。可如今大哥您也看到了,这个毒妇竟然妄想害死老太太!”
“所以你打算休弃了她?”
“对!我一定要休弃了她,这种毒妇还留着做甚么?大哥您也不用担心珠儿、宝玉的名声,回头等老太太无事了,定会给我再寻一门妥当的亲事,到时候索性将珠儿、宝玉记在续弦名下,虽出身是要低了一等,可好歹不用被王氏这毒妇所牵连!”
这番话,贾政说得那叫一个慷概激昂,听得贾赦嘴角直抽抽。
倒是原本一直不曾开口的琏哥儿,一个没忍住开口喷道:“那索性也没休弃了,不就不会影响到珠大哥哥了?让她去家庙待着,既不会影响名声,又能给予惩罚,犯得着非要休弃吗?”
十二伸手拽了他一把,暗示他稍安勿躁,可琏哥儿也是真忍不住了,一方面他是在为珠哥儿担忧,另一方面他也被贾政的薄凉所震惊。说真的,休妻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哪怕恨得再厉害,你倒是偷偷的弄死她呢,怎么着也好过于直接将人休弃。
要知道,若是今个儿王夫人死了,反而不会连累到人,可若是她被休弃了,回头绝对还是难逃一死,却会因此牵连无数。
“琏儿你是怕连累到凤丫头吗?”贾政忽的冷笑道,“二叔作为过来人,也劝你一句。王氏女疯起来连她们自己都怕,你还年轻,倒不如趁早休弃了凤丫头,让你爹娘再给你寻个好的。”
贾赦目瞪口呆,十二也傻眼了。
琏哥儿简直就要原地爆炸,莫说这年头本就是劝和不劝离的,光是他们之间的亲戚情分,就没的做出这般缺德冒泡的事儿。
其实,琏哥儿的脾气一点儿也不好,只是他打小被十二和迎姐儿欺负惯了,以至于养成了谦让弟妹的习惯,问题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应该谦让贾政这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我家凤丫头哪里不好了?就算她有天大的不是,她有我这个当夫君的管着,有我爹娘当公婆的教着,再不济也有我老泰山看着。怎么就轮到你个蠢货上赶着教训起人了?你凭甚么教训她?就凭你一介白丁的身份?还是祖父当年临死前也要上折子替你求官职?你不就是个考了一辈子连个举人都考不过的吗?不对,应该是连童生、秀才你都过不了!你以为你是谁?仗着年岁大辈分长就能叫嚣了?哼,门外叫花子也有比你年岁大的,你怎么不让他们教训你呢?”
“哥!哥哥!”十二一脸的惨不忍睹,他就知道他哥听不得这话,迟早要炸,却是没想到自己只懵一会儿,他哥就原地爆炸了。
“别拦着我!这蠢货算是怎么个意思?自个儿蠢还以为别人跟他蠢得如出一辙?二太太做甚么要看不起你?因为你蠢啊,因为你没用啊,因为你窝囊啊!你问她,但凡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愿不愿意嫁给你这个除了出身以外,一无是处蠢货?你问她愿不愿意!!”
琏哥儿一面跳脚一面怒喷,不得不说,夫妻相是很有道理的,不是说真的长得像,而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吃一道儿睡一道儿,久而久之,一些言行举止就很想象了。
而彼时,贾政完全已经看呆了,他自诩挺了解这个侄儿的,却不知晓他侄儿炸起来那么可怕。
与此同时,王夫人只冷冷的看了贾政一眼:“若非担心连累到我儿女,我一早就跟他和离了。贾政,你真以为自己有多招人吗?莫说我了,就算是通房丫鬟看中的也不是你这个人!”
眼见贾政要开口,王夫人索性豁出去戳穿了他的想法。
“别折腾了,你不就是巴望着将我休弃了,然后再迎娶一个高门贵女吗?顶好就像大嫂那样的对不对?出身书香世家,父兄皆是朝中重臣,一门清贵桃李满天下,再给你生几个轻而易举就能通过科举走上仕途的嫡子……哈哈哈哈,你也不瞧瞧你自己是个甚么德行!便是我,当年若非娘家老爷子提亲被拒,如何会轮到你!”
“你这话是甚么意思?”贾政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既为王夫人戳穿了他的心事而恼羞成怒,又被她最后那句话所惊道,“甚么叫做老爷子提亲被拒?难不成当初王家另有打算?”
“废话!你以为王家只这般野心?金陵四大家族,贾、史、王、薛。我父亲当年是奔着荣公嫡长子去的,若非荣公眼界高,不愿嫡长子迎娶武将世家的嫡女,你以为我会退而求其次?便是这般,我父亲也是试探过其他人家的。可惜,当时你竟是看起来最像样子的,这能怪谁?谁叫我是武将家里女儿。”
王夫人一脸的悲切,其实她并不是真的爱慕贾赦,至始至终她看重的就是贾赦当年的身份地位。同样的,贾政也并非爱慕那拉淑娴,而是看重张家的权势,以及所能带来的好处。
这事儿虽说出来令人惊异万分,不过仔细想想未必不能接受。
就是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贾赦……有点儿囧。
再看贾政,这会儿已经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偏生,王夫人并不想就此放过他:“你以为呢?你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荣公嫡次子,自幼饱读诗书,将来铁定前途无量……我呸!琏儿说的一点儿也不错,你就是个考了大半辈子连个童生都考不过的蠢货!你读了一辈子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看你还不如我这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妇人!”
“你你你……泼妇!泼妇!!”
可怜的贾政,他其实并不擅长口舌之争,偏生王夫人却是个嘴毒的。甭管是拐弯抹角的指桑骂槐,还是正面怼上互喷,她一点儿也不怵。
尤其到了这会儿,王夫人太清楚自己的下场了,左右也是个一死,她还不如趁着能喘气的时候,将贾政这个伪君子真小人的面皮给扯下来。
“对啊,我就是泼妇,可你政二老爷你以为你是甚么东西?仗着自己的嫡亲大哥养在祖父母跟前,拼了命的在父母跟前说他的坏话,撒娇争宠,愣是哄得荣公将唯一一个国子监监生名额予了你,还对外道,说你极有念书的天赋。哈哈哈,真有天赋,考了一辈子啥都没得到,你真的是太有读书天赋了!”
“你闭嘴!闭嘴!!”
“我偏不。左右你都要休弃我了,我有甚么不能说的?你还指望我死了以后,老太太给你寻门贵亲?做梦罢你!就你这个怂样儿,老太太跟前的鸳鸯都瞧不上你!还贵亲呢,你当世家贵女瞎吗?搁早二十多年前,你是荣公的嫡次子,就算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优点,至少占了个年轻。如今呢?儿女都那么大了,孙子都有了,你还整日里做着白日梦!我倒是要看看,你落得甚么结果!”
“王氏!我这辈子最后悔就是娶了你这个泼妇!”
“彼此彼此,你以为我看得上你吗?蠢了一辈子还以为自己很能耐很聪慧的蠢货!!”
……
……
贾赦一脸的空白,十二保持着拽住琏哥儿的状态,琏哥儿原本准备了一大车的话想要喷死贾政,却硬生生的被卡在了嗓子眼里,好悬没给憋死过去。
父子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极为深刻的无奈。
这都是甚么事儿呢!
“要不,让他们先吵会儿?”半晌,贾赦才憋出了一句话。抬眼见贾政俩口子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索性一手拉一个,先将俩儿子从房里拽了出来。
出了房间,顺手关了房门,贾赦站在廊下,抬眼望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映了半边天的晚霞,觉得他的人生真忒么操蛋!
十二拿手肘一下又一下的捅着琏哥儿,直到把琏哥儿弄得烦了,反手在他胳膊上来了一下,叫他消停些。偏十二变扭上了,俩人拧来拧去的,在贾赦背后各种小动作,直到贾赦蓦然回头,他们才赶紧跳开来站定。
“这俩要吵到甚么时候?”贾赦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家那俩蠢儿子又在犯蠢了,他只格外怨念的盯着房门,没好气的道,“吵啥呢?我觉得他俩蛮相配的。老话不是说了吗?鱼配鱼虾配虾,乌龟配王|八!”
“嗯嗯,破锅配烂盖。”琏哥儿随口接道。
“对啊!”十二冷不丁的大叫一声,见父兄皆看了过来,忙道出了自己刚发现的秘密,“爹,哥,你们说二老爷和二太太像不像宝玉和薛家那姐儿?”
贾赦横了他一眼:“你说反了罢?”
“不不,没反。我的意思是,当初宝玉看上了林家姐儿,薛家姐儿则看上了咱们家的璟儿。结果,你们也知晓了。难道不觉得很像吗?”十二一脸的敬佩,他是在敬佩他自己的聪明才智。
“滚滚,你俩都赶紧滚蛋,老子一看到你们就眼睛疼!”贾赦也是烦了,直接将这俩混账小子轰走了,左右贾政俩口子也是蠢到了一定境界,就算有心干坏事儿,也没那个脑子。当然,这并不代表贾赦就没有防备,他早先就让赖大安排下去了,派了十来个护院围着这里,顺便还特地提醒了一句,别送水和食物。
对付这种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光会闯祸惹是生非的混账东西,就应当清清静静的饿上他们几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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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发生的事情,尚未传到后院这边。而作为知情的贾赦父子仨,也没打算让那俩蠢货的言语叨扰到后院女眷。说真的,甭管是赞美还是鄙夷,从贾政俩口子嘴里过一遍,那就只剩下了满满的嘲讽。
倒是他们仨来得巧,才刚到荣庆堂不久,贾母就慢慢的清醒过来了。
其实,贾母也不算是晕厥了,她只是被结结实实给吓懵圈了。没法子,甭管祖上有多么的荣耀,哪怕曾经历经无数血战,也难保子孙后代是个怂货。贾母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没直接被吓死过去,饶是如此,等服了静心凝神的药,也是满脑子浆糊,足足到了素日里用晚膳的时辰,才堪堪回过神来。
“鸳鸯……”
贾母下意识的唤了一声,旋即瞳孔一缩,整个人痉挛了一下,旋即才长长了叹了一口气,拿眼看向一直守在跟前的那拉淑娴并王熙凤。
雍华公主早先得了泰安帝的口谕,趁着宫匙尚未落下就赶着入宫去了。她是女子,又是公主之尊,留宿后宫那就不叫个事儿,反正有泰安帝的应允在,她想怎样都成。
至于迎姐儿,总不能所有人都杵在贾母跟前不做事儿了,她自然要出面安排些事情。而璟哥儿则更惨,他得负责照顾小五以及俩侄子侄女。
也因此,贾母回神之后,看到的只有那拉淑娴婆媳俩,以及随后赶来的贾赦父子仨。
“鸳鸯怎么样了?”贾母凝神看了好久,这才吐出了一句较为完整的话,只是仍旧气若游丝。
那拉淑娴回道:“先请了大夫瞧,后来索性让太医也帮着看了看。那孩子是个好的,我已经做主让人拿了最好的御赐伤药予她,也安排了人照顾她。等回头她好点儿了,就让她来给老太太请安。”
“哦,没事儿就好。”贾母蔫蔫儿,说不出来是没精神头,还是真的被伤透了心,或许两者皆有也极有可能。
王熙凤这会儿已经唤了丫鬟端了小米粥过来,服侍贾母用了小半碗。待垫了垫肚子后,才又端了汤药,勉强喂了下去。旋即又投了帕子,给贾母简单的清洗一番后,这才同那拉淑娴一道儿退开,让贾赦父子仨走到跟前来。
贾母一脸的委屈,也没吭声,只怔怔的望着贾赦。
“老太太……”贾赦是一脸的无可奈何,扪心自问自己这辈子虽混账了一点儿,好赖也没干丧尽天良的事儿,怎么家里头大事儿小事儿跟赶场子似的,一堆堆的涌上来。尽管也不是完全没法处理,可见天儿的事赶事儿,也怪烦人的。
尤其今个儿这事情,全盘推到王夫人身上铁定也亏心,旁的不说,贾母也忒有些缺心眼了,就算坚信自己并非乌鸦嘴,就不能略微顾忌一点儿吗?听听贾母先前说的那话,祝福贤嫔娘娘长命百岁?好嘛,长命百岁肯定是好词儿,关键是你一老太太祝福自己的亲孙女长命百岁?这不是脑子有坑又是甚么?
无奈的是,这缺心眼儿的老太太不是旁人,是贾赦他亲娘!
“赦儿,那王氏、王氏……”见贾赦只唤了一声就没动静了,贾母也是急了。别看她多年来打压大房捧着二房,可这些跟王夫人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事实上,在贾母最厌烦大房的时候,她也没嫌弃过那拉淑娴。反过来说,自打王夫人进门的那一日起,贾母就没有停止过恶心王夫人。
“贾政和王氏如今都被关在前院空房舍里,我打算等他俩略冷静一点儿,再好生算总账。”
“这事儿同政儿有甚么关系?”贾母登时急了,“赦儿,当时你不在场,你不知晓……”
贾赦面无表情的听贾母讲述了一遍当时的具体情况。大体上同他了解的相差无几,细节处则是丑化了王夫人,美化了贾政。譬如说,容嬷嬷当时只是用最贫乏的言语讲述了王夫人的罪行和贾政的不作为,到了贾母嘴里,王夫人就成了十恶不赦如同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妖魔一般,至于贾政则是单纯的被吓傻了。
说真的,听完了贾母的讲述,贾赦心头只余呵呵二字。
诚然,王夫人确实可恶,贾赦从头到尾也没打算放过她。可贾政就全然无辜?好罢,就算他是无辜的,那么请问为何在王夫人行凶之后,贾政依然没啥反应呢?直到缓过来之后,也光顾着讨伐王夫人的罪行,以及洗白自己。
从贾赦的立场来看,贾政的行为让他真正的感到心寒。
“这事儿我会处理的,老太太您只安心调养身子骨。”贾赦垂下了眼眸,他并不打算跟贾母解释太多,左右这事儿原就不该由一个妇道人家插手。
“不要放过王氏!”贾母满脸的恨意,她要一个承诺。
“好。”贾赦一口答应下来。
许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当然更有可能是身子骨坚持不住了,贾母又叮嘱了两句话,就半昏睡过去了。那拉淑娴让几个小的先留在内室里,自己则跟贾赦到外间说话。
打从一开始,贾赦便没打算刻意隐瞒,不过也没打算仔细说就是了。将宫里府上的事情一句话带过以后,他便直截了当的道:“贾政和王氏我都不会放过,左右珠儿已经长成了,那李氏我冷眼瞧着,虽有些小家子气,好在她对于珠儿和两个孩子都是极为上心的。这样就成了!”
那拉淑娴安静的听完了贾赦的话,才点头道:“早该这般了,没的一次两次的给他们机会。我看珍哥儿如今就挺好的,靠儿子又如何?总有一日要靠的,早晚不都一样?”
“对,就照着珍哥儿的旧例来,让贾政那蠢货直接当老太爷罢。家主之位让予珠儿,管家的事情也有李氏在。倒是那几个庶出子女麻烦得很。”贾赦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心下将贾政抽了一遍又一遍,“宝玉也罢了,到底是嫡子,你说贾政那蠢货咋就那么想不开弄出一堆的庶子庶女来?”
“也不算麻烦,左右只是花些钱米罢了,他们家没那么穷。”
有一句话,那拉淑娴没有点明,便是那珠哥儿之妻李纨,也不是甚么善茬。怎么说呢?李纨那性子不是不好,而是太自私。在李纨心目中,整个贾氏一族,唯独只有珠哥儿和她亲生的两个孩子才是她最为在意的,旁的人就算死了她也断然不会皱一下眉头。
简单地说,但凡珠哥儿成为家主,整个分出去的二房一家子落到了李纨手里后,几乎可以断定其他人的日子有多惨。李纨不至于故意苛待他们,却也绝不会对他们上半点儿心,包括身为嫡子的宝玉。索性宝玉也不小了,这年头哥儿十五六岁成亲的极多,可十二三岁成亲的也不算少。想来,以李纨的性子,应该会早早的让宝玉成亲分出去单过,至于那几个庶出就更容易打发了。
李纨就是个面热心冷的,不算坏,却也断然称不上好。
“就这么办罢,有我在,珠儿自然能成为真正的家主。”贾赦冷着脸道。
没错,他当年既然可以越过贾敬、贾珍,独扶持蓉儿上位,那么如今照样可以扶珠哥儿成为家主。况且,珠哥儿本就是嫡长子,又是有官职在身的,就是到时候在外头挂牌匾,这从五品翰林院侍读府,也比单纯的贾府来得好听罢?
当然,到时候贾政是个甚么想法,会不会因此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就跟贾赦没有半分干系了。
俩人正说着,容嬷嬷匆匆赶来:“主子,珠哥儿过来了。”
珠哥儿是在放衙前,才偶然间得知贤嫔殁了的消息,忙急匆匆的回了自家府上,结果就看到李纨一脸慌乱的守在二门口。问清楚了贾政和王夫人俩口子打从早间出门就再没回来后,珠哥儿赶忙又往荣宁侯府赶。亏得他素日里同大房这边关系不错,赖大也没为难他,一面让人赶紧去后头报讯,一面亲自领着他过来了。
等见到了贾赦和那拉淑娴,珠哥儿想也不想的就跪倒在地。
“做甚么行这般大礼?”贾赦挑了挑眉,语气倒不似方才那般生硬了,只道,“知晓了多少?”
他能知晓多少?珠哥儿苦着脸向贾赦印证了贤嫔的死讯,又替父母请罪:“无论如何,大老爷您做事自有您的道理,我只求您别太跟老爷太太计较。”
贾赦向那拉淑娴努了努嘴,后者回给他一个悠着点儿的眼神,旋即便先回了内室,唤琏哥儿和十二出来。
“王氏认为贤嫔娘娘之死,全拜老太太所赐。因而当众意图杀害老太太,有数人为证,其中一人便是贾政。如今,贾政明言想要休弃王氏,你倒是告诉我,我要如何不跟那俩蠢货计较?!”
珠哥儿面色煞白。
子不言父母之过,可有时候父母做得太过了,便是身为人子也无颜替他们求情。王夫人谋害贾母自是大罪,贾政愣是要借此休弃王夫人难道就没错吗?
“老太太可好?”半晌,珠哥儿才勉强挤出了这句话。
琏哥儿和十二相继走到了外间,正好听到这话,十二便嗤笑一声:“好,当然好,运气贼好的没被政二太太拿大青瓷花瓶给砸死呢。”被琏哥儿杵了一下,十二不屑的道,“只需他们做得,还不准我说?我还没说政二老爷忙着休妻妄想再去个世家贵女为妻呢!”
“你少说两句!”贾赦没好气的瞪了十二一眼,转而又看到珠哥儿,“你们家的事情,其实我半点儿都不想理会,偏生一个两个的都不消停。索性我在这儿给你撂个准话,你若能管束他们,那就领他们回去,要不然便送他们去陪老太爷罢了!”
“大伯!”珠哥儿差点儿要被吓炸了,只满脸惊恐的望着贾赦,“我、我要怎么做才行?好好,我管束他们,我一定能管束他们再不招惹是非!”
“知晓怎么做?”贾赦犹有些不信。
“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珠哥儿脸色极为难看,他当然清楚为人子想要管束父母有多艰难。不过不要紧的,比起失去双亲,他宁愿遭人唾弃,“我会让人布置一座家庙,让太太好生修身养性。我也会让老爷安生下来,绝不会再让他去打扰大伯的清静。”
很难,甚至难于登天,可不试试又怎么知晓呢?尽管珠哥儿打小身子骨就不大好,可事实上他反而是个性子坚毅之人,要不然也不会拖着病体苦读,愣是考取了功名,并在几年之内在翰林院彻底站稳了脚跟。他不傻,非但不傻他还总是能做出最好的选择,只是前途艰难,他恐怕会比以往过得更为艰辛。
贾赦认真的望着他。
“你唤个人去跟家里打个招呼,今个儿索性留下来住一宿,明个儿我带你去找蓉儿。贾政他太蠢了,年岁也不小了,该是让年轻人当家做主了。”
珠哥儿惨笑一声,怎样都成,他只是不想失去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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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蓉儿来说,赦大老爷他不抽风还是赦大老爷吗?也因此,即便大清早的天还没亮透,就被贾赦亲自从被窝里拽出来,他都淡定依旧。
甚么?打算扶持珠哥儿成为家主?成呢,就算您今个儿终于下定决心怼死你那蠢弟弟了,他这个当人侄孙的,还能如何?听您的,谁让您最了不起呢。
贾赦一脸牙疼的挥退了蓉儿,他都不知晓从甚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兔崽子愈发的没脸没皮了,是打小就隐藏着这种不为人知的属性,还是后来索性放飞了自己?再不然就是自己开后门让他进了骁骑营以后,这货完全被带歪了?甭管是哪一种,如今说来都已经晚了,贾赦只能赶紧办完事儿赶紧走人,多一刻都不想看到蓉儿那副“虽然你蠢但我不说”的神情。
倒是珠哥儿,因着昨个儿夜里那拉淑娴和王熙凤都要守在荣庆堂里,琏哥儿索性拉着珠哥儿去东院歇了一晚,同时也劝了一整晚。到如今,虽说困得要命,不过珠哥儿倒是没昨个儿那般绝望无助了,用琏哥儿的话说,大不了仔细回忆一下贾赦是怎么折腾贾母的,你照着学一学不就结了?
因此,在看到蓉儿被贾赦一脸嫌弃的打发后,珠哥儿猛地想起了一件事儿。
“大伯,太太和薛家太太一直都在商议,如何让蓉儿迎娶薛家姐儿。”珠哥儿如是说。
不等贾赦回过神来,已经退到了门边上的蓉儿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飞窜回来怒道:“咋还有人提这事儿?我先前已经命人放出去话了,绝不要商户女!”
“嗯,我知晓的,所以太太和薛家太太商定,回头找个机会坑你一把,让你不娶也得娶。”珠哥儿一脸的同情,他是真的可怜这个堂侄儿,毕竟身为男子被女子算计,真的很值得掬一把辛酸泪。
蓉儿简直要跪了。
倒是贾赦奇道:“你知晓这事儿?哪个跟你说起的?”
薛家太太看中蓉儿在大房那头并不是甚么秘密,主要是薛家太太当初托的中人就是王熙凤。只不过王熙凤收了礼物又不敢真的揽下这事儿,还装了一回病,把这事儿混过去了。按说这事儿虽没个明确的说法,可到底薛家那头是个闺女,只要做出一番没结果的态度来,想来薛家也不至于刨根究底,这事儿也就能不了了之了。
所以,蓉儿又是怎么知晓的?
看着贾赦一脸的狐疑,蓉儿老老实实的坦白:“二姑姑跟我说的。”
贾赦简直要被气乐了:“一个两个的,都不消停!”又一想,迎姐儿当然会这么干,她素来跟蓉儿交好不说,关键是一个是自家的侄儿,另一个是所谓故交家的姐儿,在她看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当下,贾赦只得又道:“你是男子,谁还能逼你娶妻?但凡你说不要,她们能如何?”
“那可不一定。”珠哥儿看了看蓉儿,到底还是没忍不住说了出来,“要是故意使计算计呢?但凡坐实了名头,到时候再来个以死证明清白,又该如何收场?”
这话一出,莫说蓉儿了,连贾赦都是一副涨见识的神情。见过强抢民女的,听过霸王硬上弓的,就闻所未闻这种女子上赶着算计男子的。关键是,蓉儿那就不是个善茬!
“嘿,我还真来脾气了,她们薛家要算计我是罢?来啊!看谁算计得过谁!”蓉儿气得咬牙切齿,他的长相是偏秀气的,可惜他的脾气一点儿也不秀气。以往迎姐儿欺负他,那是因为他俩感情好,换一个人试试看,他不怼死姓薛的,他就把姓倒过来写!
“行了行了,消停点儿罢。”贾赦皱了皱眉头,转而看向珠哥儿,“你特地说这些,是不打算沾手薛家的事儿?”
珠哥儿一脸的尴尬:“大伯,我一定会尽全力管束住老爷太太,可薛家那头我却是真的没法子了。本就不是一家子,姻亲又不是管闲事儿的理由。况且,薛家那姐儿一看就是个有主意的,偏太太还拿了薛家不少钱,我瞧着薛家母女的态度,似乎是拿捏住了太太。”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倘若今个儿王夫人仍是荣国府的二太太,那她倒是用不着惧怕薛家太太了。偏生,随着贾家分家,王夫人如今啥都不是了。薛家是皇商,可皇商也是商人,商人本就逐利,一看无利可图,自是忙不迭的寻旁的好处。恰好,薛宝钗看得通透,确定贾赦不欲多管贾政俩口子的事情,索性连着出了好几个主意,逼着王夫人不得不就范。
若是没有贤嫔娘娘殁了一事,王夫人是打算等过段时日,先让蓉儿跟薛宝钗私底下见个面儿,再等省亲那天,借娘娘的嘴将这事儿定下来的。
真要到了那会儿,有事儿没事儿就已经不重要了,但凡蓉儿还要脸面,这门亲事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珠哥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再看向蓉儿时,自是一脸的愧疚:“蓉哥儿,这事儿是太太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可薛家那头,我是真没法子。所幸如今太太没法生事儿了,又没有娘娘帮衬,薛家大概是无力成事儿的。”
“那可未必!万一她豁出去在门口堵我呢?我天天往外跑,她想堵我多容易呢。到时候万一她硬赖我毁了她的清白……哼,那我就毁给她看!!”
“得了得了!”贾赦差点儿没喷出来,横了蓉儿一眼,叱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薛家到底跟咱们家沾亲带故的,这事儿我帮你料理了,你给我老实点儿。”
蓉儿瘪着嘴一脸怨念的瞪着贾赦,明明他是受害者,居然还叫他悠着点儿?偏生,贾赦不单身份地位比他高多了,还是他祖父辈儿的,连他老子见了贾赦都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他这个小的还能如何?
“回头我跟二姑姑告状去!”蓉儿恨恨的道。
阴谋诡计这种事儿,没拆穿前确实麻烦,可一旦知晓了对方的全部计谋,破坏起来别提有多容易了。这也亏得去年间太上皇忽的薨了,要不然估计早在去年间,薛家就迫不及待的动手了。真要是如此的话,指不定蓉儿还真能吃亏。好在如今就没啥好怕的了,贾赦琢磨着,索性来一招釜底抽薪,将王夫人和薛家太太姐妹俩恩断义绝!
想起来容易,做起来也不难。
贾赦先往工部跑了一趟,要了南方津州城的邸报,让人帮着抄录了关于修桥铺路那段的消息,旋即让人去薛家递了个口信,说贾母病了,想念善解人意的薛宝钗,问能否抽空过来瞧瞧。
且不说薛家接到帖子是如何的欢天喜地,又是如何归整衣裳首饰,争取再度攀上荣宁侯府。单说侯府这边,贾赦已经允了珠哥儿将贾政俩口子接回去,当然也没忘记亲自上阵揍了贾政一顿。
又一日,薛家母女俩登门拜访了。
探望贾母自是允许的,只不过在探望之后,还没来得及离开荣庆堂,就被贾赦命人将她们请到了后头的抱厦处。
这里离哪儿都有一段路程,因而最是清静不过了。贾赦和那拉淑娴都在,简直薛家母女俩时,也没有任何废话,直截了当的甩出了早已备下的邸报。
“薛蟠这几年一直忙着督建,很有种洗心革面的意思。圣上也觉得他做得不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算当初是错手害了人家书生,却也非亲手所杀。如今,他已经到了津州城,那边离金陵亦是不远,也并非穷山恶水之处,依我看,你们不如赶过去与之团聚罢。”
薛家太太早已浑身轻颤的夺过邸报细细看了起来,其实里头关于薛蟠的内容很少,可到底薛蟠当时顶了个督建的头衔,虽无工钱却有虚名,倒也在邸报里出现了几次。
看着看着,薛家太太不由的泪流满面,薛宝钗心里也不好受,只不由的脱口而出:“哥哥也真是的,既无事儿,为何不来封信呢?白让母亲担心这些年。”
“他来信了。”贾赦冷冷的道,“每三个月一封信,一次都没落下过。只不过除了头一封送到了琏儿媳妇儿手里,后转交予你们外,其余的信函全部都被王氏截留了。对了,薛家姐儿当初也上了小选的名单,同样是被王氏让人抹了去的。”
“甚么……”薛家母女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里看到了满满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本侯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你们,不过本侯也确实没打算帮你们。说到底,王氏才是贾家的人,她纵然有千错万错,也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另外,王氏已经全盘托出,说你们正在谋划逼迫蓉儿就范,是罢?她还说,之前薛家姐儿瞧上了我家璟儿,可有此事?”
薛宝钗整个脑子轰的一声,登时脸红得几欲滴血。
再看薛家太太,也没比她好多少,只不过相较于女儿的羞愤,她则是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有些事情,本侯不想跟你们计较太多,没意思。今个儿以老太太的名义唤你们过来也是想问问清楚,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以前的事情皆既往不咎,可若是你们仍要算计我贾家的人,那就休怪我不客气。说难听点儿,但凡有这个心,本侯想要怼死薛蟠易如反掌,你看到时候谁敢惨我!”
“侯爷……”薛家太太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薛宝钗也身子一软,跪了下来。
“看在紫薇舍人薛公的面子上,本侯也不欲将你们赶尽杀绝。回头自会派一队得力的护院打手,陪你们一道儿去津州城寻找薛蟠。放心,薛蟠半点儿事情都没有,且你们得不到他的消息,他却可以通过朝廷的耳目,得知关于京城里不少消息。不过估计,薛大傻子应该在纳闷,为啥你们连一封回信都不给他去。”
“蟠儿……我的蟠儿!”
“哥哥!”
薛家母女俩抱头痛哭,其实她们之所以非要扒住王夫人不放,甚至打算豁出去一切也要赖上蓉儿,不过就是因为心里的不确定。
孤儿寡母会被人欺凌,若是孤女和寡母呢?那根本就没活路!
“三天,甭管是收拾细软,还是寻某人算账,都务必要快点儿。当然,本侯也并非不让你们回京,可在璟儿和蓉儿娶妻之前,希望你们别回来。”
还有甚么不明白的?薛家母女俩喏喏的点头应着,半句反驳之词都不敢有,甚至连责怪贾赦不曾早点儿告知的心思都不敢起。能怪谁呢?贾赦本就没有义务告诉她们甚么,真要算起来,王夫人才是真正的狼心狗肺。哪怕像王熙凤那般收了钱不办事儿,她们都认了,偏生……
“母亲,咱们要去贾家吗?”
此贾家非彼贾家,薛宝钗说的是王夫人那个家。
然而,薛家太太却摇了摇头:“去了也未必能要到银子,更别提当初银子都是送给她的,也没借条更没有证人,何苦讨这个嫌?索性归整一下细软,去南边寻你哥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薛家太太虽不是正人君子,却也断然没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的习惯。她只是不愿意在临走前再生事端,离别好几年,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她的蟠儿究竟如何了。不过,纵是如此,临走前她还是回了一趟娘家。
并非跟王夫人交好的王子腾家中,而是她的大哥王子胜。
薛家太太做的事情很简单,拿出了一万两银子,只要王子胜一个承诺。一个永远也不会站在王夫人身边的承诺。
王子胜一口答应下来,他没告诉薛家太太,其实他闺女恨王夫人恨得要死,他这个当爹的就算帮不了闺女,也不会特地跟闺女作对的。尤其,亲家公脑子里有无底深坑,他才犯不着为了一个打小就看不起自己的妹妹得罪一帮子人呢。
三天后,薛家母女俩携带细软,轻车简装的离开了京城。京城里的产业自然还留着,左右有掌柜在,原就无需她们操心太多。倒是因着这事儿颇有触动,薛家放了好些下人,其中就有薛蟠从冯姓书生处抢来的婢女。
只这般,薛家走了,走得悄无声息,等数月之后,王夫人好不容易缓过来,各种专营想辙儿,想让人给妹妹递个话儿,却在多日之后才得知薛家早已人去楼空。
而彼时,贾家早已彻底易主了,珠哥儿本就是个性子坚毅之人,既已下定了决心,就绝不会再婆婆妈妈的。接管了整个家后,珠哥儿便将宝玉丢给了贾政教养,笔墨纸砚绝不会少,至于王夫人则被强制送到了家庙,并将她身边所有的丫鬟婆子尽数发卖。还有那些个庶出子嗣,珠哥儿倒是没为难他们,哥儿照样出去念私塾,姐儿则让李纨帮着教养,一时间整个家的风气为之改变,好坏暂且不论,至少消停了不少。
这就成了,说真的,贾赦对于蠢弟弟一家子的要求是真不高,别折腾就万事大吉!
不过,贾赦倒是安心了,泰安帝却过得颇有些不顺心。
贤妃之死就像是一根刺深深的扎在了泰安帝心里,倒不是有多么悲伤,而是他觉得神烦。你说要死就去死罢,既是被逼死的,你倒是临死前留血书写明了是谁逼死你的。就算生前不知晓,你不会死后来托梦吗?这么不明不白的,留下了一堆乱摊子,弄得泰安帝看谁都像坏人,心堵得再也不想去后宫。
太后愁坏了。
这会儿真顾不上偏不偏心了,这十四王爷是她儿子,泰安帝也是呢。关键是,十四王爷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喝酒吃肉玩女人,如今更是连宫都不入了,把她这个老婆子嫌弃到天边了。再看她的长子,每日里忙的脚不沾地,明明身子骨不算好,还夜夜批奏章到深夜,明明子嗣稀少,还几个月不往后宫里来。
当然,事实并没有那么夸张,就算泰安帝不愿看到后宫那些妃嫔,他还是要每日来给太后请安的,每月的初一十五也都会去皇后宫中用膳休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得已,太后只能将目光盯在了能劝服泰安帝的人身上。
雍华公主就是那个倒霉蛋。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般无奈,你就是再怎么能耐,这世上也有人比你更能耐。雍华公主作为泰安帝最受宠也是唯一的女儿,她连泰安帝都敢当众叫板。可惜的是,这般彪悍的她,却独独惧怕她那祖母。
原因倒是简单,只因雍华公主小时候常跟着嫡母生母入宫给祖母请安。这宫里的规矩大,当时就给还年幼的她留下了永久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都这些年过去了,她再度看到她那老祖母——太后娘娘时,还是不免有些腿软。
结果她还不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