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叶慕辰忙将手中赤红色的凤玺胡乱塞到南广和胸口。给你,都给你。你且先将心放回原处。
第94章山洞8
叶慕辰,你觉不觉得热?
半个时辰后。
南广和早已将那枚凤玺按入胸腔内,蹙眉望着仍双手缠着他脖颈不肯松开的叶慕辰,有些别扭地转过脸,小声提醒他。
不热,不热。叶慕辰茫然回了一句。连他自个儿也不知道在说啥,就是心里头燥的厉害。许是那虫毒又犯了,他心内暗道。
南广和无奈推开他。叶慕辰,你流血了,染了我一身。
叶慕辰耳根子唰一下全红了。他被推开后只得茫然站在原地,眼神像一条被遗弃了的小狼狗,软巴巴的,自以为是地凶狠着。
南广和扶额叹息。你且瞅瞅,你这身上
他老人家实在说不下去了。
没脸。
叶慕辰顺着南广和的视线往下移至自个儿身上,脖子以下,是空的。碍于不可描述的原因,他此刻与南广和可谓是一片冰心。
南广和是因为炼化了法身,冰肌玉骨下筋脉内脏皆若隐若现,就连藏在心口处那枚凤玺也隐约可瞧的清上头的八个大字。
而他则是因为先前以为这人是国师崖涘,犯浑地、无所顾忌地当着这人面撕开衣衫,刮骨疗毒。
这样赤诚地相对,还耳鬓厮磨地贴着心上人不撒手地抱了半个时辰后
大元朝帝君叶慕辰陛下觉得自个儿遭遇了厌弃。
于是整个人都有些蔫。
殿下,你不喜欢吗?他可怜巴巴地又抬起眼皮,望向南广和。
咳咳,南广和面红耳赤。
这个问题可要他老人家如何回答?
难不成要说,喜欢,待会儿解毒还不止这样,但你只是这样搂抱着于事无补,所以麻烦小叶将军你能不能动作快些?
再磨蹭下去,今儿个又要过去半天了。南广和假装抬头朝外窥探山洞外的天色。你是昨儿个夜里中的毒,蜃毒非同小可,这些闲话咱们留着今后慢慢再叙。先帮你解毒要紧。
叶慕辰先是下意识想反驳,可一听这人说起日后,显然并不打算在暴露身份后便抽身离开他,立即喜不自胜。一向冷硬的眉眼都神气起来,双目灼灼地盯着南广和。要怎样解毒?
然后不待南广和接话,他又兀自一脸痴汉状地补了一句。你说要做什么,朕都听你的。
南广和一张玉雪雕就的脸皮又有些臊红。他几次张口,却苦于说不出,最后一发狠,闭着眼睛将这头死活赖过来不肯松手的朱雀给推倒在地。就着一地滚的稀巴烂的荧荧仙草,发誓般地决然道:是你说的,什么都听我的。今后不许反悔!
不反悔,绝不反悔!
叶慕辰躺倒在地,双手小心翼翼地护住南广和,心下满是担忧,怕他的小殿下如今这样脆弱的身子,经受不住凡间浊气腌臜。就像多年前在大明湖畔的画舫中一般,他第一眼见到这人的身子,寻思的便是找个什么东西给他裹住,千万不能暴露于空气中。
于是叶慕辰悉悉索索地,又满地开始摸索先前叫南广和扯下的那件寡淡白袍。
南广和按住他的手,斜眼乜他,唇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既说了什么都听我的,那小叶将军你如今又在作甚?
殿下,你这身子能经得风吗?叶慕辰耿直道。朕怕你冻着,要不,我还是去添点枯枝?篝火快灭了。
南广和狐疑地扳过他的脸,盯着他眼睛问道:你莫不是嫌弃我这具身子吧?
怎么会!叶慕辰慌了,忙停下手中动作,胼指发誓。苍天在上,厚土为证,殿下殿下实乃我叶慕辰毕生所思慕之人。我这一生,都永远不会背弃殿下。倘若此言有半分虚假,或他日有任何违背,便叫我魂飞湮灭不入轮回。
嘘!南广和捂住他的嘴,俯下身轻柔地啄他的额头,轻声地应诺道:孤信你。
亲吻来的突然,叶慕辰全身都僵硬了一瞬,手按在地下,抓烂了大把仙草。额角青筋一根根迸了出来。那模样不似被心上人亲了,倒像是在受刑。活脱脱一个引颈待戮的姿势。
南广和眼角瞥见,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拿玉雪般的拳头轻轻击在他肩窝,带着三分笑音戏弄他道:你且放松些,难不成还怕孤强了你?
叶慕辰从耳根子后头一直到脖颈都红透了,块垒般坟起的肌肉不易察觉地轻轻微颤。他开口说话时只觉得识海中千树万树火树银花齐齐一道灿然开放。平生从未如此得意开心过。人开心到极致,便会觉得酸楚。
像是浸泡了太深太久远的苦海,一朝拔离,回首那一刹那双目中滚滚却流不出泪来。抬手一抹,才知道都是毕生血。
叶慕辰嗓子里都是血,声音抖得几乎不成调子。我,我不怕,我只怕你嫌弃我。韶华,我怕你恨我
南广和修长的手指轻轻探入他那一头霜雪白发中,叹息了一声。傻子,孤怎会嫌弃你?孤思量了这许多时日,也从未弄明白。有许多事情,孤都不明白,今后,还得麻烦小叶将军你多教教我。
就算你不问,我也会都告诉你的。叶慕辰痉挛的双手虚虚从两侧抱住压在他身上的人,眉眼笑得弯弯,眼底却是沉甸甸的悲苦意。韶华,朕的韶华
唔,我在。南广和主动地将那两只始终不敢靠近的手按在自己腰侧,带笑抬了抬眉。水波潋滟的丹凤眼上挑,说不出的魅惑,再无先前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亵玩的疏离意。小叶将军有什么话,今日都一并说了吧。
九年前,叶慕辰字斟字酌地开口,眉眼轻颤,认真地打量南广和。昭阳十一年三月三,先帝与我约好,将前来西京强行抢夺殿下你的仙阁使者尽皆堵在西京皇城,大隋倾举国之力,宁可所有子弟尽皆死于战场,也绝不将殿下你交给他们。
叶慕辰眼眶内充血,艰难地扯动嘴角笑了笑,怕吓到怀中这人。虽然这人眼下已经恢复了凤凰真身,身量体格与他一般高大,在他心中却始终是当年那个小小的脆弱无助的少年。他刻意将语气放的轻缓,慢慢地道:所以那一夜,原本是先帝与朕约好的举事之日。那一夜,朕带领大隋精兵十数万,剿灭仙阁来使。不料,他声音抖了抖,闭上眼睛。不料那一夜竟也是仙阁唆使叛臣诜存浩起兵的日子。
叛兵肆意闯入宫中,精兵子弟都在朕的手中,先帝身侧仅剩下十二金吾卫。是朕不好,原本便该留下大隋最强悍的兵力,护卫在皇族身边。那一夜,叶慕辰手指蜷缩,面部神经止不住的痉挛。那一夜,先帝不幸亡故。臣匆忙赶至韶华宫,殿下你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跟臣走。
他不知不觉又用回了昔日大隋旧时的臣属称呼。姿态卑微,一如昭阳年间旧时。
gu903();南广和抚摸他抽搐的嘴角,沿着那滚烫的仿佛一直浸泡在三途河中不得救赎的残魂,一路抚摸至这人两鬓白发。口中轻轻呢喃,柔软的就像是一种仁慈。不是爱人间的情腻,而是跨越了万年时光长河,一丝一缕从天门投射下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