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无事了,孤的小朱雀。孤都尽皆宽恕你。
南广和亦闭上了眼睛,忍不住身子一阵轻颤。那些罪孽与血,叶慕辰,不该由你背负的。孤既托生于南氏皇族,便该替南氏天下尽职。殉国乃是孤当时唯一的出路。
不,不!我的殿下!叶慕辰反应异常激烈,他双手铁钳般牢牢箍住南广和,双目赤红,激烈地反驳道:不该是这样的!为国家尽忠职守是臣子的本分,那时是臣大意了!臣不该不与殿下你商量,臣不该纵然叛兵在眼皮子底下逍遥那么久!臣当时只是想,那些叛兵不过是蝼蚁,随时可以掐灭,刻意留了他们许久,想着能借由他们牵连出更多有关仙阁的秘密。
叶慕辰喉咙口里皆是血,眼底却流不出泪。只是悔恨,悔恨的恨不得再次回到那一夜,他一定会牵着殿下的手,哪怕前方路途皆是烈火与背叛,他也会背着他的殿下在那一条烈火征途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殿下,是臣对不起你,是臣对不起南氏皇族!叶慕辰牢牢抱住南广和,声音抖得仿佛含了一截滚烫的烛。那几位侯爷说的对,是臣当日里不该急躁。当日里臣唯恐后续有变,竟然进宫逼迫先帝答应了你我的婚事。殿下,臣实在是
臣实在是,对您渴慕至极,唯恐他日有变,唯恐战死于上巳节那夜,从此幽冥两隔,魂消魄散于此间凡尘。从此后,臣与您再也没有丝毫牵绊。臣是如此恐惧,又如此渴慕,所以九年前逼婚一事,是臣当时当日唯一的私心。
那一点子可怜的私心,却触怒了仙阁提前发动叛乱,害的先帝亡故,害的殿下您自刎,害的大隋朝亡国,害的无数凡人家族在猝不及防下叫提前发动的叛兵屠戮殆尽。
这些都是臣背负的罪孽。
那一夜的磅礴暴雪,金凤降临,大隋朝一夜间哀鸿遍野无数人家挂起了白幡。那一夜的血与杀戮,是臣穷极一生都洗不清的罪孽。
殿下呵,臣愿为了您,永世再无救赎。
叶慕辰眼底尽是沉沉深渊,笑得格外难看,字字句句皆咯血。殿下,臣有罪。臣对您的爱慕太深太重,致使您南氏亡国,凤血陨灭于凡尘,大隋朝自版图中彻底湮灭。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臣有罪!
可是哪怕时光倒流,昭阳十一年的三月三,臣还是会带兵入宫,逼迫先帝下旨赐婚。那一夜,臣还是会执炬而来,哪怕脚下是尸山血海,背后是那无尽的沉沉暗渊,臣亦愿为了这点子可怜的痴心,致罪孽烧身,永世无悔!
叶慕辰声音沉沉,一字一句地问道:殿下,是臣毁了您的国,毁了您在凡尘的家,您恨不恨臣?
在知晓了这一切之后,您是不是,要杀了臣?
如果您恨,杀了臣也没关系,只是可不可以,在这之前,您再唤我一声小叶将军,再亲我一下?在臣死后,您能不能偶尔来看望臣?
不需要清明冬至每次都来,只需要一杯娑婆酿、一碟米花糕,只需要在臣的坟前,再唤臣一次小叶将军。
殿下,臣心属您,早已如痴如狂,罪孽加身。此生,再无救赎。
叶慕辰抬手递过那把乌金吞口的陌刀,塞到南广和手中,字字柔软,神态轻柔而又充满了释然。殿下,您杀了臣吧!这一切,是臣该得的。臣不恨,臣惟愿殿下,从此后凤翔九天,这天上地下,从此后再也没什么牢笼能困住您了!
第95章山洞9
南广和伸手,按下他掌中的黑色陌刀,泣不成声。
神是没有泪的。
每一滴神泪,都会化作世间磅礴风雪。
所以山洞内也覆盖了雪。大片大片的冰凌自山洞顶部垂下,一点点轻盈地生出棱角,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下探成尺许长的冰凌子。灵台方寸处,一室不染尘垢的世外冰雪。
雪花悠悠地自两人头顶覆下,六瓣雪花,晶莹剔透。恍惚间似那夜昭阳十一年三月三的情景再现。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了烽火杀戮。
南广和俯身深深地望向叶慕辰,丹凤眼中潋滟不可方物,两颊微红,面上仍挂着尚未完全褪尽的泪痕。叶慕辰,孤不恨你。你只知你有事瞒着孤,却不知孤也有许多秘密,从不敢告诉你知晓。
他掌下轻柔,一双玉雪般雕就的手捧起叶慕辰的脸。
叶慕辰呵,孤不独是昔日大隋年间的皇子殿下,也是来自三十三天外的神。嘘,你别急,且听孤说完。他轻轻啄下一吻,唇边含笑。孤乃上界看守天门的那一只凤凰,所以仙阁众人的确没有说错,得了孤的神血,便可飞升。
叶慕辰激动的险些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颠的盘坐于他肚皮上的南广和一个震颤。嘘,小叶你又激动了!
南广和又好气又好笑,心下又是感动,千种滋味百般愁,此刻尽皆化作了甜蜜蜜的欢喜。傻子。
唔。这次叶慕辰应了。
眼皮微撩,苍老的脸上都慢慢地红了。
臣是殿下的傻子。为了殿下,臣愿意傻一辈子。叶慕辰沉声地笑了,眸底尽是暗赤色深渊。
不须如此。南广和笑的怅惘。吾家的小朱雀,你原本也是那翱翔于天际的神灵呵!降落凡尘,辗转流浪,都是孤的过失。叶慕辰,孤也对不起你。待今后有了恰当的时机,孤一点点的,都说与你听。
好。叶慕辰一口答应,双目却一直不肯离开南广和。都依你。
现在,南广和又开始吞吞吐吐。咱们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替你解开蜃毒。叶慕辰你且听我仔细说。
他俯下身,附在叶慕辰耳边仔仔细细将一会儿要做的事情都说与他知晓。然后也不管叶慕辰究竟怎么想,只闭着眼睛说的飞快,末了,顿了顿。如果你嫌弃我此刻的身子,我可以变化成从前的模样,你要不要?
叶慕辰:
叶慕辰仿佛被兜头一个巨大天雷炸到了脑袋,脖子以上都不是自个儿的,昏沉沉冲的笑声都傻兮兮。怎,怎地这样可以吗?殿下你说的是真的吗?
一连追问了十几遍,最后这才后知后觉地听到了南广和那一句是否嫌弃,茫茫然张开嘴啊了一声,然后怕他的小殿下恼怒,赶紧补了一句。不嫌弃不嫌弃!臣怎么敢嫌弃殿下!
是不敢还是不好跟我说啊!南广和乜他。
叶慕辰体内一缕残魂袅袅升上了脑壳,手脚都憋红了,全身上下仿佛一只叫沸水煮熟了的虾米,蜷曲着不住痉挛。
不,都不会。叶慕辰简直语无伦次。臣,臣只是太意外了
南广和忍不住噗嗤一笑,以玉雪般的指节点了点他的额头,带笑又乜了他一眼。傻子!余音袅袅,一瞬间,冰消雪融。
叶慕辰呵呵傻笑了足有一炷香/功夫,然后突然间醒悟过来。殿下,臣去扯些青藤吧,山洞内太冷了。怕一会儿冻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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