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1 / 2)

永源市不是一个大城市,但比起延锋和新庆来,这里还是又大又热闹的,因为这里有矿山,从解放前就是支柱产业,城市主人换了几个,财富也是流动的,但城市管理者还是尽量把这座城的规模立了起来,工业区和居住区规划得也是有板有眼儿的,有点儿现代化都市的雏形了,街上有明显的苏联式建筑,哥特式风格,跟只有平房和筒子楼的新庆比起来,已经可以称之为异域风情了。

江心绕着市中心,慢悠悠走了一圈,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勉强走完,根据自己的认知,对这座城市做出基本的判断,越是大城市,小人物越多,三教九流越是集中,为了生存下去,蛇有蛇路鼠有鼠路,无论是什么年代都一样,她想找货源,就看要怎么去找对路子了。

在几个大的商店走了一圈,见到一些不错的花布棉布,她就顺便帮人买了,先拿回招待所去。

吃了午饭,也没午睡,就继续去逛那几个大商店,现在还没有其他国家的巧克力,看得见的只有苏联货,商场上的巧克力最贵的一盒卖十八块钱,包装精美,送人好看,便宜的卖六块钱一条,就上回她在绿豆眼儿那儿买的那种,这些价格,都是明码标价,没有折扣的。

江心记录了一下,从口味上来说,包括之前她吃过的榛子味的,大致分为五种,她要找的是商场标价六至十五元以下的供货,直接在商店里买成本太高了,还是得学学绿豆眼儿,他到底是从哪儿找来的货呢?

在最后一家商店问完巧克力价格的时候,她依旧两手空空出来,买了半个大列巴面包,坐在外头的长椅上就着水壶里的凉水啃,可惜在这里没熟人,不然真可以找人打听打听。

也不知道霍一忠有没有认识的战友...算了算了,这事儿不能让他知道,江心又把这个方向给否认了。

“苏联酒,要吗?”有个穿的很臃肿的男人,戴了顶狗皮帽,用一条脏兮兮的围巾围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坐到她椅子的另一边,用嗡嗡的低音问她。

江心嘴里还含着面包,看了一眼这个不露脸的男人,又把手上的那块面包塞到嘴里吞下去:“便宜点儿的巧克力有吗?”

“没有,酒就有。你要不要?”那男人好像不太耐烦,警惕地看着周围,怕别人看出来。

江心对酒“不敢”兴趣,是真的不敢动心思,让她买一两支自斟自酌可以,但是做这种烟酒的生意,东窗事发之时,那就真是没办法脱身了,霍一忠的前程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不要。”江心拒绝。

“不要酒你兜来兜去干什么,真是!”男人竟还发了脾气,站起来就走了,起身时还能听到他身上哐啷的酒瓶声。

江心此时有些恐惧起来,她还以为穿的不起眼,混迹人群中,就没人会注意到她,没想到还是有人会有心思留意商店进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她这种年轻女子,外地口音,明显就是奔着一种东西来的,从这个商店到那个商店打听个不休,打听了又不买,不是比价就是有所图,各商店价格几乎一样,那目的就是后者。

但这人估计没听清楚,还以为她要打酒的主意,才冒险上前来问她的,不然满街的稽查队联防队,让人抓到他当街买东西,够他喝一壶的。

看那人走远了,江心这才站起来,双腿有些发抖,知道自己是被盯上了,看天还亮着,又买了点面包和两本书,赶紧回了招待所,把门锁得死死的。

她今天瞎逛时看到招待所后头有个巡逻公安执勤点,想到这个,她才心安了一些,还是尽早回去,明天也早点回风林镇去,这回师出不利,要先保住自己,以图后续,别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那一夜,江心睡得很不安,她的房间在一楼,总觉得窗口趴着人,其实根本没人,是她自己吓自己,最后累得实在不行了,快天亮时才眯了一会儿,睡着了还是紧紧揪着被子的一角。

眼皮往下坠时,她十分想念霍一忠高大强壮温热的身躯,只要他站在旁边,就能给予她无形的安全感,有他在,从没来没人敢欺负她,但凡有人对她出言不逊,霍一忠站出来就能镇住场子,何况有他在,依着他的身手,哪里用她担心窗口是否有人这种事。

霍一忠啊霍一忠,你这个傻大个儿,怎么这时就不在我身边呢?江心梦里都在念着他,想他的怀抱。

作者有话说:

女孩子不要单独出门去陌生的地方!去的话要有伴同行!

第80章

外头街上的声音越来越吵,江心这才不情不愿睁开眼睛,可累死她了,被那男人吓得,惊恐得一晚上没睡,也就快天亮了,实在顶不住了,才眯了会儿,今天午饭前的火车回风林镇,难得出来一趟,无论如何得买点儿东西回去。

那张三百块的汇款单,她还是没用,依旧在内衣里缝住,估计这回会原封不动带回去。

出了招待所的大门,路过一个修自行车的摊子,摊子旁坐了个弯腰驼背的老头儿,旁边放着一台四不像的收音机,像是各个零件拼接起来的,里头传来咿咿呀呀的响声,仔细一听,竟是经典名曲《定军山》,这老头儿坐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四周,时不时喊一句:“修车啦!修收音机!补铁锅!”

老头儿的左手边,有个正端着个破碗狼吞虎咽吃早饭的年轻人,贴墙靠着,瘦瘦的,高,不壮实,一双灵活的黑眼睛打量着路过的每一个人,轮廓很清秀,看一眼,能让人记住。

迎面来的是两个买菜的老太太,在说今天的猪肉价钱。

跟她同一个方向的是个提着包的矮个儿男人,看着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因为昨天太过粗心,让人盯上还没察觉到,江心今天出门就异常小心,霍一忠不在身边,她开始疑神疑鬼,已经有些草木皆兵了,总觉得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在打她这个外地人的主意。

顺着昨天的记忆,江心找到一家专门卖皮草的国营商店,里头是各式各样的动物皮毛,别说在往后的日子这些是属于奢侈品类,现在人人平等的时期也没几个人买得起,一件动辄一两百元,不是平头小百姓能够得着的。店里头收拾得很干净,两个服务员在闲聊,上门的客人没几个,江心也没钱,她挑了两顶小小的,最便宜的狗皮帽,用手比了比尺寸,是准备下大雪的时候,给霍明霍岩戴的。

买了这个,又转到商店去买了些其他零碎的吃食,在卖巧克力的柜台转了又转,还是没舍得买,太贵了,不如回去看看绿豆眼儿那儿有没有货,有的话带一条回去。

来时一身轻松,回去倒是提着两手东西,带着两个黑眼圈,还有提着一颗防备一切的心。

好在大白天,马路牙子上都是人和自行车,有事儿喊一声就成,大概率不会发生昨天那样的事。

火车还有一个半小时才开,江心坐在永源市火车站里头,长叹一口气,赚钱真难,没有门路真难,下回想来,还得再开介绍信,下次要用什么借口呢?

江心看着火车站上往来的人,把自己行李袋往角落里拎过去,别让人磕着碰着了,她江心读大学还没毕业时,也曾过过一阵顾头不顾尾的贫困日子,可那时候知道只要肯勤力用双手去劳动,总能赚到安身立命的钱,不像现在,整个儿兜里有进无出,一点办法没有,太泄气了!

她靠在墙角,数着自己这回出来的花费,又少了一部分,货源还没找到,丧气。

“苏联酒,要吗?”有个年轻的声音问在她耳边响起。

江心听到这句话心跳猛加速一阵,不会还跟到火车站来了吧,这些人也太猖狂了!

她回头,见这年轻人有点面熟,高,瘦,看着吃不饱饭的模样,饭都吃不上的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不由离他远了点儿:“不要。”

“那巧克力,大列巴,大香肠,要吗?”年轻人又问,压低着声音,那双灵活的眼睛,扫视火车站上的每一个人。

记起来!江心看了他一眼,是早上在修车档那儿吃早饭的年轻人,咋还跟到这儿来了!

她再看一眼,又看一眼,恍然大悟:“你就是昨天在商店门口问我要不要酒的男人吧!?都说不要了,你怎么还跟着我呢!”

年轻人嘿嘿笑,眼角一条不显眼的疤都动起来:“这不是看你想买东西,我来问问嘛。”

“你怎么知道我想买东西?”江心不想和他说话,往旁边挪了几步,远离他,这人装神弄鬼,吓得她一晚上都没睡好,“我不买,你走吧。”

“不可能!”年轻人一脸笃定,“我看你都进进出出商店好几轮了,啥都没买,不是想捡便宜,就是来探消息的!”

江心斜眼看他一下:“那也不找你买!”

“还挺嘴硬,哪个乡下人来市里不是大包小包回去的,你买的这点儿东西,够老乡们分的吗?”年轻男人指了指她脚边的几个袋子,看她打扮朴素,肯定是底下哪个屯里来的人,“是不是想买东西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一个外地人,生面孔,谁敢胡乱卖东西给你。”年轻男人一脸自信,自信得让人想锤他一拳,江心就想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