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1 / 2)

有的年轻人甚至还凑钱去首都,和全国的年轻人团结在一起,悼念这个开天辟地的伟大人物。

江心那几日看着孩子,也看着霍一忠,孩子们向来乖巧,按部就班就行,她不操心,倒是霍一忠的状态很差,自从震区回来,头两日他刚养好一些,又遇上这样举国震动的大事。

部队里不止霍一忠惶然,好几个团长营长都明显感受到了巨变前夕的平静,第三批士兵回到部队,修整一日,追悼会过后,又开始了训练,鲁师长和姚政委像两根定海神针,让大家安心训练,定住了惶惶人心。

快十月的时候,天气渐渐凉了一下,这是真的要开始囤菜了,江心拉着霍一忠清理地窖,让他忙起来,才不会胡思乱想。

姚聪那日下了班,顶着秋风,到霍一忠家里吃饭,说起在首都的忆苦思甜。

他对江心说:“有件事,我要谢谢弟妹,提醒两个孩子,不要一时发热上头就跑到人多的地方去,承宗给我发电报,说忆苦拉着思甜一直在家,无论外头怎么样,都没有出门去。”

姚聪的头发已经全部发白,他现在憔悴得连长胡子都是白的。

霍一忠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不是江心天天督促他要记得剃胡子,他估计也会就这样偷懒出门去。

江心洗碗的时候,姚聪和霍一忠在低声说话。

姚聪看着里头在写作业的两个孩子,活泼地拿着手指算数,闭上干涩的眼睛,他好几日没睡好了:“你做好准备,将军的命令随时来。”

霍一忠的声音很沉,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有办法做到。”

姚聪看了他一眼,抿住嘴,冷冽,沉默,有些佝偻,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当夜,鲁师长心绞痛发作,何知云不在家,但幸好他的警卫员刚好给他送文件,及时给他吃了药,连夜让小康送到火车站,坐了夜里的火车去了市区,等稳定下来,就转到省军总院。

霍一忠把这个消息带回家的时候,顺带说了,现在师部师长的工作,由一团团长高奇功暂代,姚政委还是政委,一切等鲁师长缓过来再说。

江心感受到了那一阵暴风雨前的宁静,她握紧霍一忠的手,霍一忠却拍拍她的手背:“别怕,一切有我。”

遇强则强,是他从此要谨记的话。

第138章

鲁有根生病的事情在师部引起了一阵喧嚣,但大家很快镇静下来,姚聪和高奇功带着大家执行原来的训练计划,日常工作并没有大的变化,就连高奇功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的妻子李红嫂子原先爱和邻居交际,这时也低调了不少。

江心问霍一忠,这件事后头会怎么演变到哪一步?

霍一忠也不知道,不过,他总感觉,鲁师哥这次生病,不会是简单的生病,老首长有自己的张良计,鲁有根未必就没有过墙梯。

“我们不要随意乱动,就当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霍一忠和江心这样说。

江心那日在广播里听到十年运动的结束,随之而来的是大大小小的翻案和平凡,心里的束缚总算解开了一部分,提笔给江淮写信,让他保持读书写作的习惯。

江淮从震区回新庆后,果然过了一阵做噩梦的日子,和霍一忠一样,闭上眼就能看到震区的惨况,江母每日把他叫回家去吃饭,看着小儿子硕大的黑眼圈,担心得不行,还是大嫂万晓娥说,听小妹的话,每日给他煲安神的汤药喝,让他常回家和家里人在一起,这才看他慢慢走出来。

江淮给小妹的回信,说起回来之后的日子,从新庆出发到震区去当志愿者其实还有好几十个人,侯三也报名去了,两人是一起回家的,自侯三差点被抓之后,两人又开始交往,侯三因为进货欠了一屁股债,要债的人找到他学校去,侯三的工资条都被压了,专门用来还债,他还不敢告诉家里人。

江淮就给他借了五百块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二人又恢复了“邦交”。

江心收到江淮的来信,秋菜已经囤得差不多了,家属村开始下雪,绵绵秘密的雪花落在这片土地上,北风呼呼,太阳极少出来,人的心情也有些郁闷。

霍明霍岩二人上了一年级,因为基础打得牢,考试能拿第一,但江心还是有些患得患失的,总担心他们将来万一读书不好,总得给他们留点其他的出路,于是把自己手里的钱又扒拉了一遍,霍一忠说她杞人忧天,江心却发愁,你是不知道未来竞争又多激烈。

日子就是这样零零碎碎往年关走,尽管夫妻二人说起霍一忠未来的调动还会患得患失,但江心知道,这已经是未来黄金时代的开端了,总得先把过去十年混乱的日子做个了结,才能开启后头的新时代。

话说鲁有根这头,姚聪趁着去省城开会,到省军总院探了他一趟,将军的指令没有来,恐怕也是因为老鲁这回病了,让将军下棋的手改了道。

现在医院陪着鲁有根的,只有他身边的警卫员小傅,家人都不在身边。

鲁有根这回生病,吃了药,还在医院检测各项身体指标,脸有些浮肿,但精神头儿不错,姚聪去的时候,他正和隔壁病房的人在楼下下象棋,脱下军装,穿着普通的棉衣棉裤,今天早上太阳好,在楼下连挡风的帽子都没戴上,头发半白,秋天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似乎就成街边上普通的老头儿,有两分病容,但没有颓丧的意思。

果然是铁血军人,心气怎么都不会倒,姚聪内心赞道。

鲁有根见姚聪来了,棋都不下了,自己扶着膝盖站起来,不要人扶,和姚聪一同在医院里走了一圈,停在一面绿色爬山虎的墙面前,冬天了,园子里的叶子慢慢掉落,但这面墙上的爬山虎还是青绿一片,有不少枯枝黄叶隐藏其中,初冬的风一吹,细小的果实微微颤动。

姚聪给他带了烟,没曾想,鲁有根这个几十年的老烟枪摆手,拒绝了:“几十年戒不掉,来这儿没几天就决定戒掉,往后都不抽了。”

姚聪:“哦?”人要改掉这样的根深蒂固的习惯可不容易。

鲁有根让警卫员去外头的国营饭店打两个肉菜,和他说不着急,让他先吃饱,午饭前给他们把饭菜回来就行,警卫员敬礼,拿上两个铝制饭盒出门去了。

人走了,鲁有根松散下来,不站着了,和姚聪坐在一旁的石凳子上,昔日的伙伴终要面对这一遭。

“老姚,我生病了,往后都不能再回去主持工作了。主治医师和我说,让我少伏案,少操劳。”鲁有根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和,他抽烟几十年,乍一戒烟,手有些无措,似乎不知道要放到哪儿去,但他最终还是放在了椅子扶手上,整个人看起来,姿态是很舒服很随意的。

“请将军放心,我鲁有根是个知道进退的人。”见姚聪不讲话,鲁有根也不怕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

姚聪这才抬头看他一眼,苦笑,老鲁果然知道将军的打算,这个“病”来的很及时。

“你和一忠,两家人走得太近了,就算扯着忆苦思甜做幌子,也不够高明的。”鲁有根的语气很淡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姚聪和霍一忠各有渠道,他鲁有根这一辈子又岂是令人摆布的无能之辈,“将军不是怀疑我的忠心,他只是要我给别人腾位子。哪日你见到将军,告诉他,我没有怨言。”

姚聪不作声,说什么都不对,老鲁说是没有怨气,其实还是有的,可换做是谁,都该有。

“但是不能用作风问题来打击我!”鲁有根的话语严肃起来,有几分当师长的威严了,“于国家,于部队,于将军,我都问心无愧!”

姚聪知道将军会让人去做这件事,但没想到是以“作风问题”为出发点,不由紧皱眉头:“老鲁...”他想说句什么,又被鲁有根打断。

“我总得要病一场,不过是要挑个时机罢了,现在就是个恰当的时机。”鲁有根是懂得审时度势之人,他也知道将军定要动一动原先的几个老部下,他自动退出,不造成威胁,后头的事让将军自己去折腾,若因为作风问题被揪出来,那难堪的不单只他,还有何知云,甚至还有在岭南改姓的建信。

小云十八岁就跟了他,不能让她到这时候再受那些苦,建信还年轻,也是风头正盛的时候,他当老子的不能拖累儿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他自己选择急流勇退,给自己和家里所有人都留条不难堪的后路。

“老鲁,我能为你做什么?”姚聪不做无谓的挣扎了,不如帮他做点事情。

鲁有根看着这个跟自己一起并肩了多年的老伙计,笑笑:“替我看着点建信和小傅。”小傅正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警卫员,“建信心气高,我总担心他走得太顺,骨头硬的人,后头跌得跟头就越大。小傅跟了我这么多年,总得给人一条新的路走,年纪这么小,前途还很长,不能陪我老死在疗养院了,想办法调他到建信那里去,我会让建信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