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夫人”奶娘立在门外的暗影处,连头都不敢抬,“奴婢奴婢昨夜喂饱了静公子,便早早睡下半夜醒来,预备再给静公子喂奶,谁知道谁知道静公子不见了”
“你是死人呀还不赶紧去找”吴氏像一头发怒的河东狮,一掌掴在奶娘的脸。
静公子是她唯一的儿子,在母凭子贵的年代,也是她唯一的希望和依靠,这都过了大半夜了,即使能找到,恐怕孩子才三个月大,她越想越怕,顾不与奶娘斗气,忙一阵风似的向奶娘的屋子冲去。
屋里亮着灯,数名奴仆正在翻箱倒柜寻找着,有一名丫鬟钻入床底弄得一头一脸清灰,应该是没有发现目标,又失望地从床下爬出来。
见到吴氏,众人似乎有了主心骨,齐齐停下手的动作,跪在吴氏身前:“夫人”
因为张论的正妻不在四川,吴氏也享受着夫人的的待遇,但在这紧要的时刻,她已经顾不这些虚无的名分了,“静儿才三个月大,还能跑出去不成”
她亲自在床头的旮旯里寻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
吴氏顿时三魂去了二魂半,她疯子似的,一头一脸泥灰,两眼已经呆滞,来不及束起的长发,披散在脸,遮盖住一半的眼睛,显得有些阴森,过了半响,她才挥舞着双手,道:“找,找,是挖地三尺也要将我的静儿找出来你们这些废物、蠢材、狗奴才还不快找”
张论此时已经披衣下床,见府内乱哄哄的不成体统,不仅皱起眉头骂道:“你们这蝎才,都是干什么吃的三个月大的婴儿都照应不好,我要你们何用”来到奶娘的卧房,见吴氏披头散发,像是正在作法的道姑,眉头现出一道深深的“三”字。
“老爷这个”一名府丁急匆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刀柄下面,垂着一件物事。
“这是静儿的肚兜,奴亲手给穿的”吴氏一把夺过肚兜,那边已经嚎啕大哭起来:“老爷,你要给妾身和静儿做主呀”
“这是哪里来的”张论盯着短刀问道心里一惊盘算开了,难道府内入了刺客刺客为什么何孩子过不去若是孩子被杀,为何不见尸体
“奴才奴才听得府内有动静,便出了小院,要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刚出了院门,便听得后面一声闷响,回头一看,院门多了一把短刀,还有这肚兜,奴才怀疑是静公子,一刻也没敢停留”
“飞刀留简”
张论知道麻烦大了,静儿不是丢了,而是被人偷走了,从手法看,这是江湖人物,他迅速在脑过了一遍,自己并没有什么江湖的仇人。
究竟是什么人干的难懂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张论一时思量不出所以然,只得从吴氏手接过那件乳白色的肚兜,展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变,额头也是渗出汗来,另一手指着肚兜,像是拿着一件不干净的物事,嘴唇蠕动着,半响方才发出声音:“快,去前面看看,官印”
一名府丁迟疑了一下,随即飞奔而出。
根据大明律法,官员一律不得在任职地购买房产,主官必须住在当值的衙门,张论的住所,是巡抚衙门,前面是处理公务的厅堂,后面才是他的住处,办起公务来,十分便利。
那府丁不肖一刻便会,手捧着一个长方形的雕花木盒,跑得气不接下气,用手在胸口拍了好一会,方才发出声音:“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官印官印不见了”
张论顿时如坠深渊,颓然倒向一边的木椅,手脚冰凉,两眼发呆,脸笼罩着一层青白之气,手指着雕花木盒,想要说话,也是半天发不出来声音来。
静儿丢失的时候,他尚能保持一贯的冷静,即使看到贼子飞刀留简,知道静儿被绑架,他也不太着急,孩子丢了,找回来便是,是被贼子撕了票,大不了让吴氏再生一个,反正她还年轻。
静儿是吴氏的命根子,却不是他的唯一,他在京师尚有成年的孩子。
但官印不同了,依照大明律法,官印是官员的身份凭证,具有唯一性,乌纱、官袍更为重要,一氮丢了,轻则罢官免爵,重则被捕下狱。
大明的言官具有风闻言事的权力,一向捕风捉影、无事生非,以讹传讹,要是让他们逮住把柄
张论虽然新晋为右都御史,是御史言官的领袖人物,但大明的言官,有两套独立的系统,除了御史,尚有六科给事,他们并不受左、右都御史的节制。
即便是御史们,也不是他这个远离京师的二把手所能完全控制的,右都御史出事,正好给别人腾出位置,痛打落水狗,向来是言官们的乐事,张论自己也没少干过。
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他张论身难道是报应
“老爷,快救救静儿吧,迟了一定会出事”吴氏一心记挂着静儿,尚不知道官印丢失的事,见张论坐在木椅默不作声,便摇着他的胳膊叫喊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鼻涕拖得老长,雨线似的都挂了张论的官袍。
“滚开,你这臭娘们,知道哭,哭”张论一把推开吴氏,他正心烦意乱,吴氏的哭喊,只是让他更加恼怒,凭空生出一丝厌倦,这娘们,真是不识大体,官印都丢了,却只关心他的孩子,孩子与官印,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吴氏像是丢了魂魄,身子本发软,站立尚且勉强,被张论一推,顿时跌坐在地,她先是双脚乱蹬,泼妇似的叫着:“静儿,我的静儿呀”
不过,见所有的奴仆都和张论一样,呆呆地不发一言,忙止住哭叫,双目在众人的脸扫来扫去,希望发现什么端倪。
第217章抚台衙门的人
张论像是丢了魂魄似的,双目发呆,两眼无神,连表情都是僵在那里,一动不能动,如果他死了爹娘,或者皇帝驾崩,应该都不是这个表情,至少他能理性地嚎几句。
一众府丁、丫鬟、婆子从未见过老爷如此,担心老爷伤心过度,万一失了心智谁都不敢打扰,唯恐自己不慎惹祸身,遇这样的事情,连管家都只能外围打转。
吴氏虽然一向仗着年轻,在老爷面前撒娇惯了,但看到老爷为了爱子,竟然伤心如此,于心也是不忍,虽然挂念着静儿,却不敢再向老爷撒泼,施加压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论方才缓过劲了,当务之急,必须封锁讯息,千万不要将官印丢失的事传出去才好,一旦被政敌、言官们探得蛛丝马迹,后果不堪设想。
是四川的这些同僚们,昨夜酒桌大家都是哥们,但背后谁能知道他人的心里想法也许有人巴不得他出事呢他要是出了事,坏了官身,兴许下面的官员能集体官升一级。
这样的事情,只能依靠自己,张论幡然醒悟,咳嗽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道“管家,立刻增派人手,加强府内安全守卫,十二个时辰轮值”
“是,老爷,老奴这去办”
“所有人都记住,”张论忽地从座椅站起,目光阴郁,下牙咬得“咯咯”直响,“谁要是泄露了府的任何一点讯息,本老爷立即扒了他的皮”
“是,老爷”奴仆们齐声作答。
虽然无法替老爷分忧,但他们都在张论手下久了,政治敏感性和自身安全意识还是非常强,此时此刻,万不可再惹老爷生气,否则,自己将成为众矢之的,老爷、夫人也会将怒火烧到自己身。
“还有,”张论叫住正要离开的管家,“本老爷不胜酒力,身子不爽,所有来客一律挡驾,今日暂停办公”
gu903();“是,老奴明白,老爷昨夜醉酒了,至今沉睡未醒,身子尚未复原”